莫琊繞了路，回到四院的時候，早已經黑沉沉一片。

　　破落的正廳亮著燭光，飯香和肉香濃郁，還有一股淡淡的魚腥味兒。

　　莫琊踏步從正門走進，便瞧見一個挺拔身影立在院子中，高瘦頎長，側臉清淡俊美。

　　——竟是莫孤月！

　　他怎么來了？

　　劉嬤嬤說過，自她的娘親吳煙無故失蹤后，莫孤月將她用過的物事一概收走，從此便不再踏足四院。

　　他眉頭緊縮，眸光迷離，似乎沉浸在什么愁苦的記憶中，直到她邁步進門，才堪堪回了神，往她看過來。

　　“阿琊，你去哪兒了？”

　　角落里的劉嬤嬤暗自吞口水，怯怯低聲：“四小姐，二爺……他在此等你許久了。”

　　莫琊將背簍擱下，嗓音淡淡：“去玩了。”

　　莫孤月瞧著她疏離的神色和口吻，眸光帶著疑惑打量她。

　　以前她每次見到自己，就會嚇得遠遠繞開。

　　而他不想觸景傷情，也會主動避開，甚至連四院都不愿看多一眼。

　　不知不覺中，小女兒已經十三歲了，身姿高挑，窈窕纖瘦，已有小女子的嬌俏模樣。

　　昨天在主院的時候，他總有一種直覺——她似乎不是莫琊。

　　此時此刻，父女四目相對，他這樣的感覺更強烈了。

　　“阿琊，你為何披頭散發出外？身邊為何不帶一個丫鬟跟隨？我記得昨日已撥了幾個丫鬟來四院。”

　　莫琊眸光微閃，很快察覺到他眼中的試探和疑慮。

　　她拍了拍手，將自己的發絲胡亂撩起，捆成一個亂糟糟的“鳥巢”擱在頭頂。

　　“我不習慣人跟著。”

　　莫孤月看著她精致傾城的五官，眼珠騰地一縮，眼睛里瞬間風云滾浪，微鎖的眉頭皺得更緊些。

　　小女兒長大了，長得愈來愈像那個女人……

　　不過，她還是有些像自己的，尤其是眉眼。

　　看著這樣的一張臉，聽著她仍是一慣的短句略木訥應話，他不得不打破疑慮。

　　此時段正是少女茁壯快高長大的時期，他又常年不跟她接觸，難怪會有這樣奇怪的陌生感覺。

　　思及此，他若有若無嘆氣，轉而眸光復雜看著她。

　　“阿琊，這些年為父沒怎么照料你，讓你受苦了。本想今日為你討回一些公道，不料秦氏和阿瑛突然染病，大院也出了事，亂成一團。為父將二院主事之權交給了魏氏，交代她好生照顧你，以后不會有人再苛待你了。若是有人欺負你，務必讓人告知為父，別默默受委屈，知道嗎？”

　　“嗯。”她淡淡點頭。

　　莫孤月撇開了視線，不再看她的臉。

　　“……你可有話跟為父講？”

　　莫琊眉頭微動，始料不及他會這么開口，很快回念一想，道：“我要一塊通行令牌。”

　　她嗓音清淡，帶著少女特有的軟嚅，平平緩緩，不卑不亢，似乎并不著急要，也無所謂能否得到。

　　莫孤月有些驚訝，想她自小到大，從不敢開口跟他要過一點兒東西，便很快答應了。

　　“晚些我讓山寶送來。”

　　莫孤月腳步匆匆離開了，似乎在逃離什么，連頭也不回一下。

　　她轉身進屋，淡聲問跟來的劉嬤嬤。

　　“嬤嬤，我的外貌像娘親吧？”

　　老人家瞇眼低喃：“乍一看……很像。看仔細的時候，既像二爺，也像四夫人。”

　　莫琊撇撇嘴，并沒將莫孤月的矛盾態度擱在心上，洗手淡定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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