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跟著老班章的車回到避難所，這個臨時的落腳點。他先去了工科生弟弟家，將盲魚罐頭放在桌上。

　　桌子是某種動物的遺骸，被工科生弟弟撿來派上了用場。

　　“現(xiàn)在尖端的能源和發(fā)動機是怎樣的？”鄭毅問工科生弟弟。

　　“避難所最新的核融合電池，可以讓老班那種沙地車，以三百公里的時速跑一年。”

　　年輕的工科生弟弟說：

　　“周長十三厘米，長四十厘米，是個很漂亮的圓柱體。”他比劃了一下：“配套的發(fā)動機大概跟這個桌子差不多大。”

　　鄭毅并不打算跟倆姐弟一起吃飯，他只是單純來送個禮物，順便問一下發(fā)動機的事。有罐頭做禮物，少年在“信息付費”的問題上就松懈多了。

　　“大概多少錢？”鄭毅問。

　　“禁止外售。”少年說：“但是如果你能治好那位先生，或許會有一線機會。”

　　“那位先生到底是誰？”鄭毅充滿了好奇。

　　“是整個西域特別行政區(qū)地表上最有權(quán)力的人。”少年說這話的時候，仍舊沒有表情變換，面部神經(jīng)壓根沒發(fā)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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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毅請老班章和小班佳吃了一頓晚飯，換來了住在沙地車?yán)锏臋?quán)利。三個人睡寬敞的貨艙區(qū)，身子底下是柔軟的墊子，人生簡直別無所求。

　　翌日一早，兩位新流放者敲響了老班章的車門。

　　老班章放他們上來，彼此之間沒有打招呼。

　　“咱們?nèi)ズ匠牵　编嵰憬o沉悶的車?yán)锾崃颂釟狻?br />
　　老班章嘟囔著去啟動沙地車，大約說些“要跑一整天”之類的話。

　　工科生弟弟打量著重油發(fā)動機，對他來說這個只在技術(shù)史文獻(xiàn)里出現(xiàn)過。他甚至都不知道重油的成分，這種人工合成燃料實在太古老了。

　　工科生姐姐盯著小班佳，小班佳茫然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姐姐。

　　鄭毅這回沒有躺在副駕駛座上。

　　他搶了小班佳的觀察艙。

　　這不是一個好位置，因為非常熱，但是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

　　出于對航城的興趣，鄭毅才有了看景色的興致。那天他從黑手軍團(tuán)中逃出來，本來是要去這座傳奇都市，結(jié)果半路就穿越安努-塔薩梅特世界了，也不知道車上那對男女看到了什么。

　　鄭毅很快就覺得無趣了，把觀察艙讓給了小班佳。觸目都是沙子，看得人煩心口渴。

　　這個世界水資源實在匱乏，鄭毅自從來了之后都還沒洗過澡。此時此刻，他格外想念安努-塔薩梅特的濕潤空氣，以及唾手可得的清水。

　　——得留一個格子專門裝水，裝滿一噸水！

　　鄭毅心中暗下決定。

　　距離航城越來越近，沿途的避難所也漸漸多了起來。這讓老司機松了口氣，這里的安全度越來越高。

　　小班佳突然叫道：“上校，右前方出現(xiàn)一座玻璃山！”

　　老班章扯過目鏡看了一眼：

　　“那是一座堡壘，被徹底燒化了。”

　　小班佳滿臉疑惑。

　　鄭毅則好奇什么力量可以把一座堡壘燒成玻璃。

　　“那是黑手軍團(tuán)的老巢。”老班章解釋說。

　　鄭毅耳朵一豎。

　　老班章放開目鏡，盯著地形雷達(dá)的成像，推拉操縱桿：

　　“五天前，那幫土匪被禿鷲傭兵團(tuán)襲擊了。”

　　五天前，時間對得上。

　　鄭毅撓了撓頭：“黑手被禿鷲滅掉了？”

　　他幫黑手治好了軍團(tuán)長，給八十多個精銳士兵【神圣祝福】。

　　這種祝福是固定式成長，序列8幾乎能升兩階。序列6的軍團(tuán)長無限逼近序列5。再加上有一個陰狠殘忍臨時加成為序列6的副團(tuán)長，這樣的豪華陣容居然還被滅門！

　　“同歸于盡。”老班章說：“也可能是有人一石二鳥。兩幫土匪在廝殺的時候，有人扔了一枚大當(dāng)量的云爆彈。喏，這一片都燒成了玻璃。”

　　這里的沙土中里富含二氧化硅和石英石，在云爆彈的高溫之下，瞬間就會玻璃化。

　　鄭毅扯過外視目鏡，轉(zhuǎn)動方向，看到了小班佳說的“玻璃山”。那是幾段頂著玻璃渣的殘垣，在烈日之下閃閃發(fā)光。

　　居然用上了云爆彈啊……那可是亞核彈。

　　為了確認(rèn)自己的認(rèn)知不至于偏差，鄭毅問工科弟弟：

　　“比云爆彈更厲害的是不是核彈？”

　　“核裂變炸彈。”工科弟弟說：“再上去是核融合炸彈。”

　　“還好還好。”鄭毅心有余悸：幸好自己跑得快，否則豈不是要融在玻璃里了？

　　可以肯定，云爆彈是沖著序列2結(jié)晶來的。

　　看來他們?nèi)诱◤椀臅r候應(yīng)該并不知道結(jié)晶已經(jīng)被吸收了，否則肯定會發(fā)射一枚導(dǎo)彈，把逃出去的卡車轟掉。

　　既然黑手軍團(tuán)覆滅在老巢，那么避難所大概找到了逃亡的奴隸，并且根據(jù)他們提供的信息繪制成圖。

　　沒有奴隸見過鄭毅的臉，所以無論避難所的技術(shù)有多突破天際，也無法繪制出他們沒見過的東西——鄭毅的容貌。

　　鄭毅將這些信息一一捋順，緊繃的心情總算得以紓解。

　　看到黑手軍團(tuán)最終的結(jié)局，他也算是了結(jié)一段往事。加之昨天成功瞞過了避難所的檢查，鄭毅整個人都輕松愉快起來。

　　將玻璃山甩在塵土之中，沙地車?yán)^續(xù)跑了兩百公里，然后在一個小之又小的避難所買了午飯。這個避難所只有一個年邁的聯(lián)絡(luò)員，老眼昏花地賣給給眾人幾塊硬面包和熱湯。

　　沙地車再次上路的時候，鄭毅提出幫老班章開一會兒，被斷然拒絕。

　　從白天開到黑夜，小班佳累得在貨艙區(qū)睡著了。鄭毅接替他的工作，用外視目鏡偵查四周，過了很久，終于看到了一座真正的城市。

　　夜幕之中，無數(shù)的燈光匯聚成了地上星河。

　　高低不同的房屋，直入云霄的鐵塔，讓鄭毅恍然間回到了地球。

　　等車翻過沙丘，抵近航城，才看到高達(dá)二十米的鋼筋混凝土城墻。

　　城墻上架設(shè)著黑洞洞的雙聯(lián)機關(guān)炮。

　　“歡迎，這就是西域唯一一座真正的城市。”老班章放慢了車速：“據(jù)說里面住著五萬人。”

　　“五萬人！？”

　　五萬人在這么個貧瘠的廢土上聚居，難道真能靠吃土活著？

　　“他們有大棚農(nóng)場。”工科弟弟解釋道：

　　“當(dāng)然，主要還是靠地下避難所提供基本生活資料。在航城下方五千米，是西域特別行政區(qū)第二大的避難所——有三十萬人口的X2避難所。”

　　鄭毅真是驚了：“三十萬！這里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這里是華夏，乃至整個東半球，唯一一個太空資源采集中心。”工科弟弟奇怪地看著鄭毅：“你不知道核聚變反應(yīng)堆的原料來自哪里么？”

　　“石頭里？”鄭毅只學(xué)過醫(yī)學(xué)物理。

　　“氚。”工科弟弟說：“古人從海水里提煉，但是效率極低。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地衛(wèi)一和地衛(wèi)二上有富氚聚集，所以集中力量恢復(fù)了航城。這也是整個地球第一座真正意義上恢復(fù)的地表城市。”

　　鄭毅再看二十米高的城墻時，充滿了敬畏。

　　沙地車通過了航城大門的識別碼驗證。

　　三道閘口依次開啟，等沙地車通過之后立刻鎖閉。

　　老班章在指定區(qū)域泊車，開門下了車，打了個哆嗦。

　　沙漠里的夜晚，溫度能夠下降到零下二十度。

　　鄭毅緊裹著密致尼龍工服下車，也被極端嚴(yán)寒凍了個哆嗦。序列2結(jié)晶給了他超凡者的力量，但在人體基因上的影響微乎其微，恐怕是因為他缺少藥劑中改變基因的那部分配料。

　　當(dāng)然，更大的刺激來于天上。

　　鄭毅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是抬頭看到兩個滾圓、且近得騎臉的大月亮，還是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波。

　　工科姐姐裹著大衣，走到鄭毅身邊，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很美么？”

　　“是啊。”鄭毅贊嘆，這是他在地球不可能看到的景象。

　　“但是很殘酷。”工科姐姐冷冷道。

　　“什么意思？”鄭毅沒懂，心說這兩個月亮影響你們的生理周期？

　　“地衛(wèi)二，”工科姐姐說，“它是被抓來的。”

　　鄭毅萬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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