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晚安……”有人在艾貝床前叫她,　“你快醒醒。”


　　艾貝在她靠近的那一刻就醒了,　只不過等了一會兒,　才假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床前是一個瘦削的身影，見她醒了,　微微一笑道：“你今天要去上課,　別忘了。”


　　自從曝出她假裝稱病逃避演出的消息之后,　她的人氣也是一落千丈,　許多粉絲回踩，報復(fù)性地給其他妹妹投票，周晚安一夜之間“空降”c班。因此現(xiàn)在這個寢室里的人，她見過，卻相當(dāng)陌生。


　　節(jié)目中的規(guī)則，是根據(jù)排名分配班級、寢室,　將社會中殘酷的優(yōu)勝劣汰規(guī)則照搬，作為刺激選手們的動力之一,　同樣也是她們攀比、嫉妒、互相傾軋的源頭。人會在環(huán)境中發(fā)生變化，這樣一個充滿壓力的環(huán)境如同養(yǎng)蠱，年輕氣盛的人很難保持理智。


　　“咦？謝謝。”


　　她揉了揉眼睛，困難地從床上爬起來。


　　少女的起床動作充滿著賴皮的氣息，她先將一個抱枕放到身后，又閉眼打起了瞌睡，然后在某個瞬間被驚醒似的晃了下腦袋睜開眼，慢吞吞地往上蹭了一點，成為半坐半躺的姿勢。直到完全坐正,　已經(jīng)過去了五分鐘，她終于開始套衣服。


　　趙子瑜沒有立刻走掉，看到這一幕都不禁想笑出聲。


　　床上的少女剛睡醒，還沒有打理自己，五官除了比妝后更素淡一點，竟沒有太大的分別，甚至更清純稚弱，巴掌大的小臉昏昏欲睡的模樣，就像她養(yǎng)的英國短毛貓。這樣一個天使容顏的女孩，沒有一絲一毫壓抑的氣息，難以想象她會有那么極端的一面。如果不是當(dāng)時她也在樓下，看著她驚險地被人救下。


　　見對方已經(jīng)完全清醒，早已穿戴好的趙子瑜才走向其他室友。這幾天一直是她負責(zé)和艾貝溝通，多少會照顧她一點，像一個勤懇的飼養(yǎng)員。


　　艾貝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她近期的“飼養(yǎng)員”。


　　趙子瑜的五官較為寡淡，有近幾年流行的高級臉的特征，但身材高挑瘦削，氣質(zhì)出眾，第一次演出評級就是抱著吉他彈唱，嗓音是有一點沙啞的低醇，清雋溫柔。送她來的是一個小公司，沒有能力為她拿到太多鏡頭，因此始終不溫不火。


　　其他室友都給了她一個“厲害”的手勢，像是在佩服她敢去捋老虎須。對于一個心理狀態(tài)不佳的人，許多人出于自我保護意識，都是避過就走的態(tài)度。周晚安被準假休息調(diào)整的兩天，沒有幾個人敢和她搭話。


　　周晚安的跳樓事件結(jié)束得像一出鬧劇，網(wǎng)絡(luò)上對此謾罵不休，但選手們錄制的地方是半封閉式的管理，只要不動手機、電腦，就能將這些噪音隔絕在門外。


　　原本她過于極端的表現(xiàn)，讓節(jié)目組認為她是一顆□□，想要及早將她清理排除。但她身后的公司卻積極為她協(xié)商周旋。雖然他們定下的人是南喬，但不妨礙他們舍不得周晚安的曝光率和吸粉能力，即使周晚安沒有在這個節(jié)目的團體里出道，能為“aya少女”吸引到粉絲也是一個不錯的結(jié)果。


　　原著中，周晚安同樣在節(jié)目中又出現(xiàn)過幾個鏡頭，只不過很快迎來評選，曾經(jīng)是第二名的她跌破眾人的眼鏡，成為了晉級圈拒之門外的人，就此出局。


　　艾貝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但具體的問題需要機會來化解。她手里還握著一個圣母劇本，善良兩個字就像枷鎖套在她身上，讓她苦惱萬分。周晚安本性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但沒有到“盛世圣母”的級別，她之所以在節(jié)目中表現(xiàn)得過了火，就是因為公司主力宣傳她這一點，立起了所謂的人設(shè)。沒想到力度沒有掌握好，反而給她抹上了污點。


　　在這樣的真人秀環(huán)境下，如果突然換了一種性格，大家只會認為她原形畢露。


　　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偶爾拿一下自己不習(xí)慣的人物設(shè)定，也是一次嘗試。艾貝決定逆來順受，將它貫徹到底。


　　她在衛(wèi)生間換好了衣服，出來時人已經(jīng)都離開了。


　　少女團體養(yǎng)成的賽制殘酷，并不僅僅體現(xiàn)在給選手們的分類上，還有具體的安排。


　　就如培訓(xùn)時間，長期給她們上課的是真正的聲樂、舞蹈老師，那些節(jié)目中有名的明星導(dǎo)師，只會在忙碌的行程之余抽出空檔來給她們上課。這么少的時間不足以分配到每個班級身上，那么自然會優(yōu)先前面的班級。


　　培訓(xùn)的教室當(dāng)然也不一樣。


　　a班的教室采光極好，空間寬敞，窗明幾凈。c班的教室要狹窄一些，坐南朝北，即使是白天也要開燈。無形之中對人的心理造成了影響。這不絕對，畢竟周晚安長期待在a班的教室，也沒有因此產(chǎn)生積極的想法。


　　它影響很小，但這些影響很小的小事點點滴滴的積累起來，足以令人心態(tài)失衡。


　　艾貝到的時候，半個班的人都在看她。在這一期的選手們當(dāng)中，她算是明星中的明星，平日見面會打招呼，但也說不上兩句話。她們常常看到a班的女孩子們笑鬧聊天地走過去，不敢上前說話。


　　一般a班的人就算掉下來，至少也是b班，這還是第一個a班驟降c班的選手，并且還是曾經(jīng)的第二名，路人緣極佳，粉絲之多，已經(jīng)到了躍躍欲試想將第一名擠下神壇，讓妹妹坐上王座的地步。沒想到連續(xù)出了這樣兩件大事。


　　選手們小聲地議論著她，互相打著眉眼官司。


　　聲樂老師正準備開始上課，看見她卡著時間點進來，也沒有說什么，親切又寬和地問她休息得怎么樣，狀態(tài)好不好。在艾貝回答之后，就放她去了自己的位置。


　　長條凳上沒有固定的位置，和大學(xué)占座一樣，誰和誰關(guān)系好就坐在一起。位置占得也并不整齊，東缺一塊西缺一塊，艾貝無論坐到哪里都會被隔絕開來，較為尷尬。她看見了趙子瑜，對方正和朋友討論譜子，沒有注意到她的窘迫。


　　這幾天艾貝習(xí)慣了她的照顧，眼下她沒有回應(yīng)，不由呆懵地站在原地，好像沒睡醒。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招呼她：“晚安來坐這。”她身邊的人似乎有責(zé)怪的意思，私下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置若罔聞。


　　艾貝揉了下眼睛走過去坐下，因為老師已經(jīng)開始上課，她小聲道了句：“你好。”


　　“快坐快坐，別客氣。”對方熱情地招呼她，又被旁邊的人猛拉了幾下，她也沒管。


　　兩人打了招呼就繼續(xù)認真聽課，到了下課，前排有人的樂譜紙不小心飄到了地上，離艾貝很近，她順手撿起來遞給她，對方好像躲瘟疫似的快速搶過去，而后大概察覺自己的動作太過了，她尷尬而小心地看了艾貝一眼，道了聲謝。


　　比起她，敢叫艾貝來坐的女生封茜茜就大膽很多，她剪的是利落帥氣的短發(fā)，染了銀色，但五官偏柔和，并不像趙子瑜那樣套上西裝就能酷到把男人的風(fēng)頭搶盡，不過封茜茜在一眾鄰家妹子和粉紅公主之中，倒也有自己的風(fēng)格。


　　她看不過眼，踢了前排的凳子一腳，“喂，至于嗎？”


　　前面的女孩子理虧，小聲嘟囔了兩句不是故意的，就不搭理她們了。


　　“你別想太多。”封茜茜側(cè)頭和艾貝說話，“她就是和你不熟，熟悉了就好了。”


　　艾貝點點頭。如果是之前，她也許會再去勸慰那個女生，但她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不受歡迎，所以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封茜茜以一種熟稔的口吻開口：“你沒事了吧？聽說節(jié)目組給你叫了心理醫(yī)生，調(diào)節(jié)過來了嗎？”


　　“嗯，好多了。”


　　兩人在說話的時候，艾貝的跟拍攝像也進入了班級，正好近拍她們說話。跟拍攝像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待遇。a班每個人都有，其他班級的人都是根據(jù)話題度來安排。她現(xiàn)在在c班，但在整個節(jié)目中仍然是流量擔(dān)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延續(xù)了之前的待遇。


　　看見攝像師，封茜茜的目光閃了閃，繼續(xù)道：“我們其實都挺有壓力的，誰沒有背后偷偷哭過，你可能當(dāng)時就是一下子鉆了牛角尖。大張旗鼓的給你叫心理醫(yī)生，你壓力會更大吧。不過節(jié)目組也是好心。我們都沒覺得你有太大的問題，你不要擔(dān)心。”


　　“嗯，我知道的。”艾貝的情緒似乎很低落，但也很順從，沒有抗拒聽她說話的意思。


　　封茜茜話風(fēng)一轉(zhuǎn)，“不過你以后可不能這樣了，這次的事還是鬧得挺大的，我們都是想成為積極陽光正能量的偶像對嗎？那就不能給粉絲開一個壞的頭。以后有事不要憋在心里，都可以跟我說，及時傾訴負面的情緒就比較好，不會積壓到一定程度突然爆發(fā)。你在a班的時候沒有和人說嗎，是不是a班的競爭太激烈了？”她以一副知心好友的姿態(tài)，對艾貝諄諄誘導(dǎo)。


　　艾貝一直靜靜地聆聽，等她說完之后，才突然問道：“聊了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封茜茜愣了一下，臉上突然一陣火辣：“我、我叫封茜茜。”


　　“茜茜。”


　　艾貝喊她時沒有帶姓，親昵的疊字叫法，讓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封茜茜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那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怎么做呢？”她問。


　　對方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她頓了下，“當(dāng)然我也沒有說你不珍惜，我知道在那樣的處境下壓力一定很大，但我們可以通過別的方式發(fā)泄，比如練習(xí)歌曲讓自己精疲力竭，沒有功夫去想別的事，你覺得呢？”


　　“我們每天都有練習(xí)呀。”


　　“我是說額外的訓(xùn)練，加重訓(xùn)練量才能達到真正精疲力竭的地步。”


　　艾貝：“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茜茜是不是拿過勤奮c位？”


　　“我拿過。”她說得輕描淡寫，語氣里卻隱有自豪，“所以我覺得你是想得太多了，讓自己的大腦放空有助于心理調(diào)節(jié)。”


　　“茜茜的建議很有用，我會考慮的。”


　　封茜茜沒想到進展會這么順利，她原本只是想離周晚安近一點，適當(dāng)蹭到一點鏡頭。但她以為曾經(jīng)嘗試過跳樓的周晚安會很壓抑，還怕自己會受對方的情緒影響，沒想到相處起來卻意外的舒服。


　　這個人，該不會是真的那么善良吧？


　　利用善良的人讓她的心里劃過一絲愧疚，不過很快就將這個感覺拋到了腦后。真的善良又怎么樣，連命運給她的機會都不會把握，只會一邊享受一邊喊著好苦好累，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懂得她們的痛苦？


　　其他人都不夠聰明，以為周晚安經(jīng)過這樣的大鬧之后被淘汰已成必然，沒有交好的必要，殊不知正因為如此，對方?jīng)]有了核心競爭力，卻仍然占有一定的資源，才是最值得交好的人。


　　趙子瑜和封茜茜相處得時間更久一點，知道這個人野心勃勃，一路從淘汰圈爬到c班還算有手段，她提醒了艾貝一聲。


　　“沒關(guān)系的。”艾貝表現(xiàn)得心無芥蒂，想了想還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之后不一定能走得長遠，茜茜缺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我能給她多提供幾個鏡頭也很好。”


　　趙子瑜掐住她的臉：“……你是個傻子嗎？”


　　而后發(fā)覺自己這個動作顯得過于親近，她尷尬地松了手。不怪她，周晚安的長相和氣質(zhì)真的很容易讓接近她的人產(chǎn)生好感。明明有著令人驚艷的五官，卻很難讓人有嫉妒心。


　　這世上總有這樣的人，集上天的所有寵愛于一身。


　　艾貝揉了揉臉，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她，“子瑜要嗎，我讓攝像大哥給你也拍一拍。”


　　“不需要。”趙子瑜嗤之以鼻，“我至少還能待一輪，倒是你，下一次公演該怎么辦？”


　　上上次公演周晚安稱病沒有上臺，卻仍然被喜愛她的粉絲投到了第二名，所以后來真相出現(xiàn)，才遭到了大規(guī)模的反噬。哪怕她在臺上表現(xiàn)得一塌糊涂，也比逃避演出要好得多。


　　趙子瑜對其中的內(nèi)幕并不了解，不過她看周晚安的氣色確實不太好，臉上一直沒什么血色，猜測她也許有長期的疾病，只是礙于交情淺不方便仔細問。正因為這樣，她才會多給對方一些照顧。


　　“我也沒關(guān)系。”


　　她一直以來的陽光像在這一刻被蒙上了陰翳，但很快又露出燦爛的笑來，“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樣都可以。總之，不會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又過了兩天，明星導(dǎo)師要來給c班上一節(jié)課，c班的妹妹們都非常興奮，明星導(dǎo)師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因此每一次都讓她們格外在意，表現(xiàn)得也分外賣力。


　　這天來的人是江慕，熾手可熱的男子團體的主舞。他穿著連帽衫，頭上扣著頂棒球帽，帽檐微微往下壓，將眼睛藏在陰影里，但僅僅是下顎曲線，就足夠引人遐思。


　　在大家的熱情起哄之下，他用手指關(guān)節(jié)頂開帽檐，微抬下顎，給了她們一個懶洋洋的笑。


　　“這節(jié)課自修。”


　　生疏的距離立刻被消弭，大家熱鬧起來，“老師你別耍我們啊，”


　　“江慕老師是想拿工資不干活嗎？”


　　“我也不知道你們的進度，都練到什么程度了。這樣吧，我找個人來跳一遍看看。”


　　女孩們一下子變得萬分緊張，攝影鏡頭在多個人的臉上轉(zhuǎn)過。


　　“就……”江慕的視線落在了某一個地方，少女懨懨的沒什么精神，仿佛昏昏欲睡，“周晚安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太趕了，一直沒寫到想要的劇情。還沒給我的審稿員聲聲看過，先發(fā)出來，之后看情況可能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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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我的好朋友花知否的新文《放下武器，立地歸我！》，實習(xí)女記者x警察小哥哥，花花說她存稿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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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電視臺和公安局辦完某活動一起吃飯，酒過三巡，起哄大冒險。


　　栗子舟抽到和那位風(fēng)頭正盛的年輕警官親嘴。


　　眾目睽（ji）睽（du）之下，栗子舟羞紅了臉。


　　那人在她耳邊，噙笑低聲：“你哪里我沒親過？”


　　——


　　她所見的世界，冷漠、晦暗、藏污納垢。


　　她所喜歡的人，忠誠、正義、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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