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身下是墊著的柔軟絲絨。
棲遲的手摸了摸,睜開了眼,瞬間被明亮的朝光晃了一下,等適應了,看見頭頂床帳,才發現自己已在床上躺著。
她想了想,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到的床上了。
身側無人,她以為伏廷已經走了,緩緩翻過身,一愣,看見坐在那里的男人。
就在那把胡椅上,伏廷坐著,收著兩條腿,隨意地搭著兩條手臂,臉朝著她。
他身上換了身玄黑的胡服,利落齊整,一絲不茍地束著發,下巴上刮得干干凈凈。
四目相對,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棲遲擁著綢被坐起身,拿了床沿搭著的衣裳,往身上穿。
伏廷看著半遮半掩雪白的身體,她雙臂伸入衣袖,衣衫拉到青絲半掩的肩背上,領口輕掩,遮住了飽滿的胸口。
想起了昨晚。
那日被她抱著時,他沒有接受,是不想夫妻之間只剩下這個。
可昨晚,似乎也只剩下了這個。
他自后面摟住她,一次又一次狠入。
她的背傾下去,輕輕出了聲。
到后來,手臂不自覺地反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看著她迷離的眼,似乎終于看出了點她那所謂的“不要”里藏著的口是心非,才放過了她,將她抱去了床上。
他在這里等她醒來,已經快有兩個時辰。
“你打算去哪里?”
棲遲正在系腰帶,手上停住,看著他,他毫無預兆地開了口。
伏廷紋絲不動地坐著:“你不是要回光州。”
棲遲微怔,掀了被,垂下腿坐在床沿,兩只手放在膝上:“你怎會知道?”
“你沒有回去的理由。”他說。
李硯說的也是她要走,而不是回光州。
如果光州還能做她的依靠,她又何須千里迢迢來北地。
正因為心知肚明,他才回來得這么快。
棲遲沒想到會被他一眼看穿,輕點了下頭:“是,我不是要回光州,我只是想離開瀚海府罷了。”
眼下,還沒有回光州的時機。
她只是已經沒法叫他再相信自己的話,解釋無門,一再強求只會叫彼此更僵,不如離開,至少夫妻關系還在,她還是大都護夫人。
或許將來能有轉機,或許永無轉機。
她只會往前看,也只能往前看。
“離開瀚海府。”伏廷重復一遍,咧了下嘴角。
他知道,否則他就不會說出那句話來。
她至今沒有將瀚海府當成是家,說走就能走。
“我問你打算去哪里。”
棲遲看著他,“其實我哪里都能去得。”她手指無意識地捏住膝上裙擺,淡淡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腰纏萬貫,何處都能落腳。”
只不過,可能無法再完成哥哥的囑托了。
伏廷點頭,心中自嘲:沒錯,她如此富有,自然是什么地方都能去得。他仿佛是多問了。
他手在扶手上一按,坐到此刻,終于站了起來。
棲遲立即看住他,知道他是要走了。
伏廷走到門口,腳步停住,臉對著緊閉的房門,沒有轉頭看她。
“該說的我已說了,”他沉著聲說:“你真要走,我不會攔你第二次。”
已給了承諾,總不能捆住她的手腳。
如果她堅持要走,他攔又有什么意思。
他側臉如削,沒有神情,拉開門走了出去。
棲遲默默看著他的身影離開眼中,回想起他說過的:終有一日,我會叫你將瀚海府當成真正的家。
她當時失了所有思緒,沒多想就回了一句“我等著”。
“家主,家主?”
接連兩聲喚,棲遲回了神,才發現新露已經到了跟前。
房中多少有些凌亂,她也只能當別人看不見了。
新露拿了她的外衫來伺候她穿,一面道:“下面的都還在等著家主吩咐,既然大都護回來了,家主可還是要走?”
棲遲站起來,想起昨日已準備好的車馬行李,耳后一熱,問道:“他們還在等著?”
新露給她系著衣帶,回:“昨晚就叫他們將車馬牽回了,只因崔世子忽然過來了一趟,看見了苗頭,奴婢記得家主的吩咐,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話,便先行打發他們回府里等吩咐了。”
棲遲點頭:“嗯。”
既然被崔明度看見了,多半又會覺得她是過得不好,節外生枝。
她與伏廷如何,都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與其他人無關。
……
伏廷走出后院,看見立在廊前,錦衣玉帶的崔明度。
未等他走近,崔明度已走過來,溫文爾雅地笑道:“昨日軍中一行還未盡興,伏大都護便沒了蹤影,今日只能來此等待伏大都護一同再入軍中了。”
伏廷說:“有勞。”
他這個人向來惜字如金,出于官場客套,對崔明度算是很客氣的了。
一名仆從雙手捧著他的刀和馬鞭送過來。
崔明度看著他將那柄一掌來寬的刀負在腰后,又拿了馬鞭,再看他的臉,剛毅冷肅,看不出其他表情。
自當初在皋蘭州里初見,他就覺得伏廷此人并不好接近,也許是因為身為軍人的緣故。
他不知這位大都護對待已娶進門的妻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剛想到這里,就見棲遲自他身后走了出來。
伏廷感覺身后有人,回頭看了一眼。
棲遲剛理完妝,莊重地綰著發,穿一襲輕綢襦裙,站在他身后。
他想起剛不久在房中說過的話,抿緊唇。
三人在一處是巧合,卻似狹路相逢。
崔明度看了看二人,笑一下:“昨日見伏大都護匆匆離營,在下還以為是都護府里出了什么事,去下塌處前特來看了看,在府外見有隨從和車馬,也不知是不是府上有人要遠行。”
伏廷嘴邊一笑,看他一眼,不是聽不出他話里那點探尋的意味。
還沒說話,棲遲忽而道:“也不是要遠行,只不過是我閑來無事又想去寺中小住,知道夫君在招待世子,未曾告知,哪知夫君不放心我一人前去,收到消息就匆忙趕回了。”
她說著走到伏廷身旁,伸出手攀住他的胳膊,臉上露出笑來:“夫君臨走該跟世子說一聲的,倒叫別人誤會了。”
伏廷看著胳膊上她那只手,又看了看她臉上的笑。
心里明白她想法,他沒看錯,她對崔明度,態度一如既往,沒有半分念頭。
他換只手拿鞭,那只胳膊一動,手伸到她腰后,按住:“夫人以后要出門,最好還是說一聲。”
他語氣如常,只更低沉,棲遲腰后被那只手掌按著,分明沒有多用力,卻還是被帶著往他身邊貼近了一步。
當著外人的面,她不知臉上又紅了,也沒看崔明度,溫軟地點頭:“嗯,我記住了。”
崔明度看著眼前這幕——
伏廷身姿高大,一只手拿著鞭子,棲遲輕挨著他,仿若依偎,他低著頭,下巴快碰到她發上簪的玉釵。
崔明度沒看到她身后那只手,但也知道這是男人輕攬女人的姿態。
他守禮地側過身,移開眼去,笑了笑,客套一句:“原來如此。”
看起來,卻是夫妻恩愛的模樣。
有一會兒,伏廷才松開棲遲,走了過來,手在他面前客氣地抬了一下,走了出去。
……
眼見伏廷和崔明度已經走了,棲遲才繼續往前,沒幾步,遇上了迎面而來的李硯。
“姑姑,”看到她,李硯退兩步,垂著頭說:“我正要去向你告罪,昨日,是我去向姑父報的信。”
棲遲看著他,沒作聲。
其實已經猜到了,方才就是準備來找他的。
李硯抬頭看了看她,道:“我知道姑姑也不想走的,只不過是因為那事與姑父弄得無解了,可我問過姑父了,他那般的英雄,一言九鼎,說了不會計較就絕對不會,姑姑大可以放心。”
棲遲輕輕嘆口氣,不好與他解釋:“我知你心細貼心,但這事,你不明白的。”
李硯聽她如此說了,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小聲道:“從小到大,我只有這次忤逆了姑姑,也是不想姑姑后悔。倘若姑姑還是堅持要走,不管去何處,我一定都會跟著姑姑。”
棲遲又何嘗想讓他走,待在都護府里自然要比在外面好。
昨日只是覺得侄子是她的責任,她若要走,理應是要帶上一并離開的。
她說:“我不怪你,來找你也只是看一看,你放心就是了。”
話音剛落,秋霜走了過來。
“家主。”
棲遲看了一眼她來的方向,問:“你出去過了?”
秋霜是從府門過來的,她稱一聲是,近前,貼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棲遲緩緩擰眉。
秋霜道:“是那叫解九的柜上找到我說的。”
她想了想,低低呢喃:“這下,怕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軍營里,一群兵正在對著靶子射箭。
羅小義領著崔明度走到此處時,時不時看一眼那頭站著的他三哥。
伏廷站在那里,看似看著場中,到現在沒怎么說話。
瞧著,倒是一切如常。
他也不敢多問,但到現在沒聽到別的動靜,料想嫂嫂是沒走成,也不知他三哥在想什么。
崔明度忽而說:“請羅將軍跟我一張弓吧。”
羅小義聽了,從一個兵手里拿了張弓過來,遞給他:“崔世子也想試試身手?”
崔明度拿在手里,笑一下,走向前方的伏廷。
“伏大都護,”他開口說:“不知能否與在下玩兒一場射靶?”
伏廷看他一眼:“崔世子是想玩兒,還是想比。”
崔明度一愣,笑道:“伏大都護何出此言?”
男人看男人,總是無比透亮。
伏廷心里有數的很,從崔明度來的第一日,他就有數的很。
他忍到今日,也著實忍了許久。
眼下正不悅,對方自己撞上來,怨不得他。
他將袖口上的束帶一收,說:“崔世子若與我比詩詞,我自當甘拜下風,但你若要與我比賽馬射靶這些軍中的東西,只會叫我覺得,你很想贏過我。”
最后幾個字,擲地有聲。
崔明度臉上笑容微僵,沒來由的,又想起先前都護府里的那一幕。
伏廷手一伸,自他手中拿過了弓,另一只手伸出去:“箭。”
一個兵連忙跑來,送上箭袋,又退開。
他連抽三支,搭弦引弓。
羽箭離弦,呼嘯而去。
一箭之后迅速接第二箭,第三箭,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三發三中。
最后一箭過去時,力穿靶心,木頭制的靶子留了個肉眼可見的洞。
是他下了狠勁。
崔明度看到,心中震懾,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三箭不是玩兒,是動真格的。
他臉上有一會兒才露了笑:“伏大都護不愧是能力抗突厥的猛將。”
伏廷收回手,目視前方:“不錯,我只是一介武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這話我只說一次。”
崔明度下意識問:“什么話?”
他眼看過來:“我不管李棲遲以往如何,她已嫁了我,就永是我伏廷的女人,誰也別想動。”
手里的弓在二人身前一點,他冷冷說:“請崔世子謹記。”
崔明度無言,臉上再無一絲笑。
伏廷扔了弓,轉身走出去,沒幾步,又回頭說:“靺鞨路途遙遠,崔世子不如盡早上路吧。”
作者有話要說: 伏廷:你要去哪?
棲遲:我在全國各地都有房產。
伏廷:……當我沒問,下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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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好多小可愛說沒看懂,我修了修,希望好運吧~
畢竟上次一百字都能鎖,我沒法啊,我也不想啊……(小聲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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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到評論發現有句臺詞寫錯了,是棲遲的那句話哈,不想走也得走了,不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在標題上標了個修字~
是我手癌晚期,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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