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卸珠釵

　　蕭櫻之所以這樣說，是因?yàn)樵诖酥�前，她竟然沒聽人提起過所謂的庚帝二十年舊案。

　　鳳璟是個話多的，肚子里裝不住秘密，要是真的知道有這么一個神秘的庚帝二十年舊案，不可能一點(diǎn)也不透露。

　　還有云馳，云大人可不會顧忌庚帝的封口令。可自始至終，蕭櫻也沒從云馳那里聽到丁點(diǎn)諸如庚帝二十年的字眼。這有些不合常理，一件事如果發(fā)生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或許，在旁人看來，真的只是‘刁民’二字便可以囊括了。既然無趣，再加上先帝的封口令，自然漸漸無人提及。”

　　蕭櫻想不透，可是鳳戈顯然不想蕭櫻把心思都用在所謂的舊案上。

　　“少費(fèi)腦子，等婁柏昀查到東西后再議。”

　　“你覺得婁柏昀真的能查出什么來？我看謝相的神情，似乎并無焦急之色啊。”如果謝家真的藏著什么，謝相哪能老神在在一個勁的喊冤枉。

　　鳳戈淡淡一哼。

　　“他既然開了口，自然能查出東西來。誰說東西一定藏在謝家？謝相這心放下的早了些。”

　　“云大人說過，如果婁柏昀真心辦事，一定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以前先帝在時(shí)，聽說這位婁相可是朝上病休最多的官員。似乎從腳底板到腦袋，全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今天傷了腳，病休。明天磕了頭，繼續(xù)病體。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大半在病休。

　　反正這位婁相，世人提起來，印象除了不務(wù)正業(yè)，便是藥罐子。

　　“婁父曾是皇祖父的左膀右臂，先皇剛登基時(shí)，婁父是第一個支持他的臣子。所以先皇對婁家一直十分寬厚。婁相幼時(shí)經(jīng)常入宮，先帝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所以才容得下他一年到頭以病休的理由逃避責(zé)任。也許先帝是希望他能像效忠自己那樣，效忠鳳曄吧。有一陣子，先帝讓他給鳳曄當(dāng)過一陣先生。”

　　“婁柏昀當(dāng)鳳曄的先生？”

　　這是什么神奇的組合。

　　鳳戈點(diǎn)點(diǎn)頭。“我那位二皇兄向來眼高于頂，婁柏昀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兩人相看兩厭，沒多久便各自向先帝奏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以二皇子的心智，難道看不出這是先帝有意抬舉他？”

　　庚帝是打算給鳳曄打個強(qiáng)有力的幫手，將來有一天將天下交到鳳曄手中，好讓婁柏昀效仿其父，輔佐鳳曄。

　　“或許看的出吧，只是婁家小公子的脾氣著實(shí)不小，兩強(qiáng)相遇，總得有一個謙讓些。鳳曄向來不懂謙讓為何物，想來婁家小公子這點(diǎn)上也是一知半解。也或許，兩人就是脾氣不對付，所以相看兩厭吧。”

　　蕭櫻點(diǎn)點(diǎn)頭。

　　心道婁小公子確實(shí)看著挺傲氣的。

　　鳳曄也是個孤傲的。婁小公子也沒長他幾歲，他卻要喚先生，想必覺得顏面有失吧。

　　“時(shí)辰不早了，我們早點(diǎn)歇息，明天有兩場好戲。”

　　一場是去見那個姓封的，他才是花樓案的真兇。另一場……“想必，婁柏昀不會讓我們久等的。”

　　蕭櫻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去卸頭上首飾。

　　鳳戈和蕭櫻都不喜歡丫頭環(huán)繞，所以只要他們二人在一起，連丁香都會避開。

　　屋中沒有下人，蕭櫻又不習(xí)慣如今這幅裝扮，頭上戴的首飾摘起來有些麻煩，常常會勾到她的頭發(fā)。

　　蕭櫻耐下性子，和一根金鳳釵較量著。

　　下一刻，手便被鳳戈輕輕握住，然后男人帶著蕭櫻，很順利便取下了釵子，蕭櫻松了一口氣，不由得抱怨道：“長發(fā)雖然漂亮，可打量起來太麻煩了，每天光梳頭就要半個時(shí)辰，晚上還得卸……我手又笨……”“我來。”

　　蕭櫻怔了怔。

　　銅鏡中，兩人目光相遇。

　　鳳戈的眼中，有她。

　　見蕭櫻傻傻的看著銅鏡，仿佛他說了天大的笑話似的。

　　鳳戈不由得被逗笑了。他的阿櫻多數(shù)時(shí)候機(jī)每睿智，可偶爾呆傻的模樣，真的可愛至極。

　　“以后，每晚，我都替你卸妝。直到我們拉著手一同離開這世間。”

　　蕭櫻回過神來，突然覺得小臉有些發(fā)燙。其實(shí)不過是件小事，鳳戈隨手幫她卸珠釵，可是這種感覺……“好了，該做功課了。”鳳戈一點(diǎn)也不扭捏的拉著蕭櫻往床幔里帶。

　　功課？

　　蕭櫻的臉已經(jīng)不是紅，而是要著火了。

　　這一晚年輕的帝后依舊相偎而眠。

　　而宮外，卻有些不太平。謝相回家后才知道，婁柏昀根本沒來。

　　謝夫人見自家老爺這么著急，也跟著急的走來走去。最終夫妻兩人商量，還是要問一問謝菲的。如今謝菲好歹也是王妃。

　　做為成親的恩典，鳳戈已經(jīng)一紙招數(shù)恢復(fù)了鳳曄華王的身份，只是府外還有護(hù)衛(wèi)職守，算不得徹底自由。

　　好歹謝菲如今是華王妃。

　　看樣子鳳戈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謝相已經(jīng)不指望能入新皇帝的眼了。如今希望的是鳳曄能重掌權(quán)勢，他好歹是鳳曄的岳父，他總不能見死不救。

　　謝夫人的提議倒是正中謝相下懷。

　　夫妻兩趁夜修書一封，送進(jìn)了華王府。

　　然后便焦急的等著女兒的回信。

　　鳳曄雖然不喜謝菲，不過也沒克扣她什么。吃穿用度，都和相府無異。

　　謝相送來的信，也第一時(shí)間送到謝菲手中。謝菲讀完信，臉色大變。謝父的意思很明白，鳳戈不會善待謝家。如果想保全謝家，只能依靠鳳曄了。

　　謝菲心里發(fā)苦。

　　依靠鳳曄？怎么依靠？她這個妻子，對鳳曄來說有還不如沒有。

　　兩人哪里像新婚夫妻？

　　鳳曄住在書房，從離開院子后倆再未踏進(jìn)院中一步。

　　每天早上兩人從小花廳出發(fā)，結(jié)伴去給德太妃請安。德妃以前對她多親切，如今便對她多刻薄。

　　德太妃甚至當(dāng)著鳳曄的面讓她難堪，而鳳曄向來視而不見。

　　匆匆請過安，鳳曄便借口去書房，把她留在德太妃這里，說是讓她跟著德太妃學(xué)學(xué)規(guī)矩。

　　見鬼的學(xué)規(guī)矩，她從小在相府長大，規(guī)矩早就學(xué)的明明白白了。鳳曄就是故意把她留給德太妃……這個老女人如今簡直像個瘋子。

　　每天要她立兩個時(shí)辰的規(guī)矩。

　　而且是站在院子中，成親兩天，她便在院中立了四個時(shí)辰的規(guī)矩。

　　只是站四個時(shí)辰嗎？怎么可能。德太妃折騰人的招術(shù)很多。站著立規(guī)矩是最簡單的，從睜開眼睛到閉上眼睛，一天五六個時(shí)辰，她沒有片刻清閑。

　　晚上服侍完德太妃用膳。

　　又親手給她打好洗腳水，她這才得以脫身。

　　才進(jìn)院子，丫頭便送來了謝相的信。

　　鳳曄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大刺刺的在告訴謝菲。

　　不管謝菲怎么折騰，對鳳曄來說都無關(guān)痛癢。

　　可是謝父信中所提……她要怎么辦？向鳳曄求和嗎？她根本看不上鳳曄，鳳曄也不喜歡她，他們這對夫妻，沒成親前便兩個心思，成了親后，更是彼此相看兩厭。

　　可是謝家……鳳戈為什么那么狠？他不喜歡她便罷了，為什么要出手對付謝家？

　　她好恨啊。

　　因愛生恨，恨意來的絕然而冷戾。

　　謝菲收到信之時(shí)，鳳曄便知道謝相信中寫了什么了。姓謝的巴結(jié)鳳戈不成，如今又想轉(zhuǎn)過來巴結(jié)他。

　　他終于想起他才是他的女婿。

　　他可沒興趣幫一個廢物擋刀。更沒興趣為了謝菲那個蠢女人去和鳳戈硬碰硬。

　　他可是在鳳戈身上吃過大虧的。

　　要問鳳戈可甘心？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有什么用？想再重整旗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到了那時(shí)鳳戈早就坐穩(wěn)了龍椅。以鳳戈的手段，也許將天下治理的井井有序。

　　他變強(qiáng)，鳳戈也在變強(qiáng)，所以他恐怕真的永遠(yuǎn)也爭不過鳳戈。

　　真不甘心啊。

　　天下和美人，鳳戈都握在手中。

　　而他娶的卻是空有外表，內(nèi)里空空的謝菲。

　　鳳曄猜，謝菲一定會露面。她在自己母妃那里吃了大虧，以謝菲的性子，就算沒有謝相來信，她也要想法子告狀的。

　　其實(shí)也不怪自己母妃。

　　和她成親之前，謝菲顏面盡失。這等于打了鳳曄巴掌。

　　他母妃是個要臉面的，本來在宮中便受了委屈，一直不得宣泄。

　　如今正好宣泄在謝菲身上。活該她倒霉，兩個女人在院中彼此算計(jì)，互相傷害，鳳曄才能無事一身輕。

　　德太妃這陣子情緒好了些，已經(jīng)不逼他搶回皇位了，而是琢磨著給他納妾。蕭櫻那個身子骨，想要生下兒子恐怕不易。

　　別的比不過，他可以比鳳戈先有兒子。

　　鳳氏的血脈得以延續(xù)，將來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鳳曄雖然覺得母妃的話有些歧義。不過也沒有阻止。

　　反正喜歡的姑娘注定娶不到，那不管身邊添多少女人對他來說，也是沒有意義的。

　　既然母妃喜歡，由著她便是。

　　鳳曄以為謝菲能多捱一晚的。可他顯然高看謝菲了，一盞茶還沒飲完，上廝通報(bào)，謝菲求見。

　　鳳曄冷笑一聲，讓人放行。

　　謝菲顯然是盛妝打扮過的，她穿了件素粉的衣裳，外面披了件緋色的綢緞大氅。

　　頸間一圈雪白的兔毛。襯得小臉雪白，頗有幾分艷色。

　　鳳曄不動聲色，目光淡淡迎上謝菲。謝菲似乎有些難堪，輕咬下唇，不過還是裊裊上前，微微屈身行禮。

　　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被謝菲做的風(fēng)情無限。

　　鳳曄輕嗤。

　　美人計(jì)。

　　謝菲確實(shí)是個美人，既然不能娶自己喜歡的女人。

　　那女人對于鳳曄來說，不過是消遣之物。這點(diǎn)謝菲倒是十分合適。

　　謝菲自然不會直接說出目的，這點(diǎn)腦子她還是有的。她上前，親自給鳳曄斟茶，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邊，努力找著話題。

　　她先說這兩天倒春寒，天氣有些冷。

　　又說德太妃屋中火龍還要多燒幾天。

　　由始至終，竟然沒有一句德太妃不好的言語，鳳曄有些意外。想不到謝菲還有點(diǎn)腦子。

　　知道迂回行事。

　　鳳曄附和著，臉上神情也顯得十分平靜。沒了成親那晚的陰冷。

　　可不管謝菲怎么暗示，鳳曄似乎都不明白，謝菲最終無法，只得開口直言，說是德太妃今天問她，為什么鳳曄睡書房。

　　她沒法答。

　　德太妃很生氣，說今晚若是鳳曄還睡書房，明天一定要她好看。

　　說這話時(shí)，謝菲眼角的淚欲落不落，倒真的有那么幾分惹人憐愛。

　　德太妃還是疼兒子的，確實(shí)給鳳曄選了個美人。鳳曄似笑非笑的看向謝菲，謝菲用力攥著衣角，她覺得很難堪。

　　明明是她嫌棄鳳曄。

　　可如今，為了謝家，她卻要上來討好他。不僅要討好他，還要忍受鳳曄那明顯鄙夷的目光。

　　她快堅(jiān)持不住了。好在鳳曄沒讓她久等。“你確定？真的想和我睡在一個屋子里？”

　　“我們是夫妻，夫妻本該同床共枕。以前是我不懂事，這兩日德太妃的話讓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以后，殿下榮光，我榮光，我和殿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話倒挺中聽的。

　　鳳曄挑了挑眉，覺得謝菲也不算笨到無藥可救。

　　“……讓我回房可以，可事先聲名。謝家的事，我絕不會插手。謝菲，我先前說過了，在我和謝家之間，你只能二選一。你選本王，本王保你性命。你若選謝家，將來謝家如何你便如何。我絕不會替你求情。”

　　謝菲顫了顫。

　　“殿下，一定要分的這樣清楚嗎？我姓謝啊。謝家是我的娘家。”

　　“你們謝家是個大麻煩。我如今無意背負(fù)這樣的大麻煩。二選一……”

　　謝菲眼角的淚終于滑了下來。她不知道如何抉擇，可是本能的，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先保住性命。鳳曄的話她雖然懷疑，可如果是真的呢。謝家風(fēng)光這么多年，是不是真的到了衰落之時(shí)。“我選……殿下。”

　　鳳曄對于謝菲這個回答似乎挺滿意，終于緩緩起身。

　　謝菲一愣，隨后便被鳳曄扯向書房角落的那張矮榻……

　　那是鳳曄平時(shí)用來小憩的，這兩晚他暫時(shí)住在這里。

　　謝菲臉色大變。

　　鳳曄他……他要在這里？隨后漫上心頭的是無盡的蒼涼之感。

　　事已至此，哪里又有什么分別呢。鳳曄一點(diǎn)也不溫柔，謝菲一直在落淚。謝菲腦海中，鳳戈的形象最終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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