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章春剛正式離職。被交接虐了個爽的劉思寬，終于搬進了部門經理辦公室。站在窗前往下看，綠意盎然的庭院里，怒放的紫薇在風中搖曳生姿。

　　一人獨處，不必裝模作樣。劉思寬的臉上滿是自信飛揚的笑容。站在這里,他就知道,趙榮林所謂的三個月試用,只是恐嚇，希望他別自得意滿而已。余光瞥向了趙榮林辦公室的方向——到那個位置,我需要多少年呢？

　　隔斷的玻璃門被敲響,行政陸明珠探頭進來：“寬哥有空嗎？苗姐想見你。”

　　劉思寬轉身過來：“請她進來。”

　　不多時，臉色蒼白的姜麗苗走進了辦公室。她腳步輕盈，再沒有高跟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響。劉思寬坐回了辦公桌前,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姜麗苗依言坐下，擠出個笑：“救命之恩,不知如何言謝。”

　　“救你的是大家,我不過舉手之勞。”劉思寬溫和的問，“我看你瘦了很多,身體恢復了嗎？”

　　姜麗苗垂下眼，搖了搖頭。

　　劉思寬隱隱猜到了些什么。

　　“對不起。”姜麗苗眼中的淚水一閃而過，“我今天是來辭職的。”

　　“將來有什么打算？”劉思寬問。

　　“找個輕松點的工作吧。”姜麗苗嗓子堵的難受,幾乎說不出話來。今時今日的地位,來自她無數個日夜的煎熬。卻終究逃不過把戰果拱手相讓的結局。

　　“也是我能力不足,無法游刃有余的處理工作。”姜麗苗胸口起伏,“這份薪水，對我而言，可能太沉重了。”

　　“沒有的事。”劉思寬客觀的說，“只是囿于身體狀況，老天爺不肯賞這碗飯吃。你是很優秀的。”

　　姜麗苗強忍著淚：“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認真交接工作，盡可能的不拖項目組的后腿。”

　　“需要我幫你推薦合適的工作嗎？”生命危險當前，劉思寬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事實上經歷過姜麗苗的事，他才意識到，男女的身體差異，不僅僅是力量的大小，更有著結構上的不同。

　　“謝謝，如果有的話，請推薦我。”姜麗苗平復了些情緒，“我們夫妻準備買房，經濟壓力很大。”

　　“想買在哪里？”

　　“之前一直嫌棄老破小，尤其是項目做多了，對老破小的隱患太清楚，所以盯著幾個新建樓盤。現在想來，是自己魔障了。命都沒有了，買了新房子又有什么用呢？”

　　劉思寬笑：“二手房也不盡然都是老破小。我買的時代公館就不錯，三房的話大概280萬，首付100萬，你們應該拿的出來。”

　　姜麗苗苦笑：“兩百多萬的貸款供不起。我換工作后，收入大幅下降，月供超過8000，日子就很難過了。”

　　這個經濟條件，只能老破小了。劉思寬沒再勸，而是說：“好好規劃的話，老破小也挺舒服的。別把自己逼太狠。”

　　姜麗苗忽然輕笑出聲：“寬哥，你又在給女朋友拉客戶嗎？”

　　劉思寬：“……”這位師奶，你對舊房改造部有什么誤解？

　　姜麗苗眨眨眼：“真那么厲害的話，給我張名片，我裝修的時候一定聯系她。”

　　劉思寬滿頭黑線的轉了張微信名片，忍不住解釋：“她生意挺好，我廣告太頻繁，容易累著她。不過你要買房的話，確實可以先聯系她。與其買了之后再找設計師強行改，不如一開始帶著設計師挑房。不然遇到承重墻不能動的情況，設計師也無力回天。”

　　“那太麻煩了。”

　　“沒事，你們給錢就行。她對客戶從來如春風般溫暖，這事我有經驗。”

　　姜麗苗被逗的笑出聲。

　　劉思寬不欲在閑話上花費太多時間，他轉回正題：“你們項目組，誰的能力比較出眾？”

　　“你是說組長嗎？”

　　“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莊衡。”

　　劉思寬點點頭，表示知道：“我會考慮。”那天晚上與莊衡的配合還算流暢，沒有太大問題，不妨給姜麗苗一個面子，算是大家好聚好散。

　　辦公桌前的兩個人，心里都充滿了遺憾。劉思寬剛升職，正是用人之際，姜麗苗各方面能力出眾，本應是他的得力干將；姜麗苗則是暫露頭角，尤其在劉思寬升為金灣區負責人之后，她對將來的新區經理，絕對有一爭之力。只可惜，一場意外，劉思寬只能目送姜麗苗黯然離場。

　　瑣事繁多，姜麗苗不便打攪，起身告辭。劉思寬送至門口，殷殷叮囑：“有事給我打電話。”

　　姜麗苗笑：“不找你，我等下找你老婆。”

　　劉思寬：“……”打發走姜麗苗，沒審幾行方案，顏斌又敲門進來。只得抬起頭問：“有事？”

　　顏斌走進辦公室，順手關上門，長長嘆了口氣：“唉，寬哥，福慶花園的各材料商，你定下來了沒啊？”

　　“全金灣區都在重新做預算，你不知道？”

　　顏斌絕望的趴在辦公桌前，無力的說：“吳勝輝的弟弟勾搭上了我堂姐，你家超級無敵可愛的小斌仔要被煩死了……求寬哥救命……”

　　劉思寬被超級無敵可愛六個字雷的不輕，肝疼的說：“坐直了說話。”

　　顏斌要死不活的說：“身體已經被掏空，坐不直了。”

　　劉思寬無言以對。

　　“我沒有給堂姐夫他哥拉關系的意思。”顏斌郁悶的說，“堂姐妹多去了，我的小身板不夠給他們拉扯的。我只求你，能不能優先福慶花園？塵埃落定后，他們就不煩我了。現在每天在我耳邊叨叨叨叨叨，嚴重影響我玩游戲，我快被戰隊開除了！”

　　“少玩游戲多看書。”

　　顏斌：“……”

　　劉思寬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過我可以給你個準信。”

　　顏斌眼睛一亮。

　　“我們全體在削減預算。”劉思寬看著顏斌，“我想，吳總應該能理解。”

　　顏斌了然：“愛家做不到那么低的報價，也就是說，我們只考慮小商家了？老大你有想法了嗎？”

　　劉思寬笑：“當然是公開招標。”

　　“福慶花園那么小的項目，太麻煩了吧？”顏斌忍不住說，“如果招總包的話，他對分包商得剝層皮，最后的質量很難控制的。”

　　“得辛苦你們了。”劉思寬不為所動，他當然知道屁點大的地方搞公開招標勞民傷財，然而那是他自己住的小區，又是新官上任，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不得不選用最穩妥的辦法，確保無人能挑出任何錯。新人難免辛苦，等熬過了新人期，自然不必再時時謹慎、處處小心。

　　顏斌一臉生無可戀，劉思寬的意思特別明顯，接下來的時間，大家盡情的加班吧！

　　劉思寬笑，順手給顏斌畫了個餅：“我依然兼任著組長，新的人選暫未確定，你……”

　　“不！”顏斌伸出手，“寬哥，求放過！”

　　劉思寬：“……”哥的餅還沒畫完呢！

　　“寬哥。”顏斌十足好奇的問，“你為何如此拼？”

　　“我要養家糊口！”劉思寬沒好氣的說，“祖蔭能吃一輩子？”

　　“能啊，我家一棟樓。”

　　劉思寬當即被噎的半死，您老肯出來工作，怪不容易的哈。

　　“可是，據我所知，你的家底也不差吧？每天想著工作，不累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忙的要死，你沒事可以滾了。”

　　顏斌握拳：“少俠您忙！我滾了！”

　　劉思寬撐著額頭，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同人不同命，收租的富二代，跟實業家里的富二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就像流傳甚廣的一個段子說的那樣——為什么年入50萬的中產階級普遍焦慮？因為他們的50萬不是房租。

　　收入隨時可能腰斬，而沒有人愿意自降階級，姜麗苗不得已放棄前途，沒哭出來已是堅強。大概唯有包租公們，能相對安穩。畢竟，如果連他們都無法維持體面，別的行業恐怕早就尸橫遍野了。

　　忙完手中的活，不意外的到了晚上9點多。劉思寬深深嘆了口氣，說好的同居之后喂熊貓的呢？忙的連去健身房的時間都沒了，感覺自己有抱不動熊貓的危險啊！

　　9點多的地鐵站熙熙攘攘，雖不如早晚高峰的兇殘，依然沒有座位。忍著發脹的腦袋，竭力聽著耳機里機械的閱讀聲，險些睡著。到達海棠花園站時，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越發覺得頭昏腦漲。

　　這樣下去不行！劉思寬對自己如是說。于是他給顧盼發了條微信：“熊貓，我們一起運動吧？”

　　顧盼：“請問你見過愛動的熊貓嗎？”

　　劉思寬：“熊貓的奔跑速度是50公里每小時。”

　　顧盼：“……”會百度了不起是吧？

　　沒接到回信的劉思寬想了想，自己一身休閑裝打扮，確實不好運動，不如先回家換衣服，然后直接把熊貓拖下來。他迅速爬上6樓，開門放包換衣服。再看窩在瑜伽墊上看書的顧盼穿著居家的T恤闊腿褲，完全不影響運動。伸手把書一抽：“走，跑步去！”

　　顧盼：“我可以拒絕嗎？”

　　劉思寬淡定的問：“你覺得武力值會允許嗎？”

　　顧盼震驚：“你這是威脅！”

　　“飼養員有義務監管熊貓的健康。”劉思寬輕巧的把顧盼從墊子上拽起，“我們就跑45分鐘，很快結束的。”

　　“你怕是不知道我們小區的人口密度！過道上成排的夜跑，以及時不時有汽車穿梭，體驗糟透了。”

　　劉思寬欣然采納了顧盼的意見，然后把她拽去了健身房，并且無比欠扁的說：“熊貓啊，別緊張，你家飼養員不差錢。”

　　尼瑪！炫富能不能走點正常途徑！？還有你特么在手機上貨比三家挑了個最便宜的健身房你居然有臉說自己不差錢！？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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