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入門聞號啕
越往前走,人流越擁擠。
往北跑的人們的衣著打扮也越狼狽。
等到出現(xiàn)了有人拄著拐棍跪在余家車隊邊上磕著頭哭喊:“求求大爺,這是十歲的孩子,吃得苦受得罪,任打任罵,只求一袋子干糧救我爹娘的性命啊!”
余家的人就明白,這便是那些已經(jīng)失去了家園的災(zāi)民了。
余綰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派了人去跟余笙商議要買人。
余簡急忙派人去阻止:“這種便宜貪不得!一旦露了糧食,蜂擁而至的災(zāi)民能把咱們一家子活吃了!”
被罵了一頓的余綰縮回了馬車里不敢作聲了。
一路艱難行進。
所有余家的人都是躲在車上偷偷吃東西。
余緯余絡(luò)索性跟著自家媳婦一起坐車,連面都不敢露了。
終于,路邊倒斃的尸體越來越多。
大家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余綻則眉頭緊鎖,怒氣暗生。
屈指算來,從她知道決堤的日子到今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七八天。
當?shù)卦缭摱律狭藳Q口,也早該安排人手解決糧食、凈水、傷患、尸體掩埋等事。
否則,時日長久,別說氣味難聞,生了疫病怎么辦!?
想來想去,余綻決定先讓余家離開這是非之地更為妥當,便請了余簡來。
“大災(zāi)之后必有大疫。雖然有我在,咱們家人不用過分擔(dān)心。但這是路上,又是災(zāi)區(qū),十室九空,萬一藥不湊手,我也束手無策。
“還是行進得快些罷。果然讓這些事耽誤了大伯父報到的日子,可就麻煩了。”
余簡深以為然。
余家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只不過又走了一天,眼前便是一片人間地獄。
餓殍遍地,哭聲震天。
余家已經(jīng)是人困馬乏。
可是余笙和余簡都咬著牙不讓休息:“繼續(xù)前進。大家輪流在馬車上睡覺。”
女眷們擠到兩輛車上,讓了那兩輛車給男子們輪流上去歪一覺。
但是地方上的官員們卻直接攔住了他們。
“本縣乃是魏縣縣令,吳夔。”
一個滿面憔悴的中年人,官服都揉著皺皺巴巴的,官靴上都是泥水,雙手長揖,親自給余笙行禮。
余笙卻不打算跟他多打交道,跳下馬來還禮的同時,卻轉(zhuǎn)頭令余簡:“你帶家里人先走,我馬上追上來。”
余簡微微一滯,答應(yīng)了,走了幾步,叫了余緯出來:“你帶著大隊先走,我跟你四妹妹留下。”
“怎么能留下四妹妹一個女孩子?!”余緯頓時不高興起來,“要不我陪著大伯,您帶著大家先走。”
“你四妹妹一身好功夫,醫(yī)術(shù)又好。”余簡安慰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旁人都幫不上忙,唯有你四妹妹還能有三分用處。”
無話可說的余緯只好驅(qū)馬向前,帶著眾人先走。
魏縣縣令吳夔面無表情地收回看向余簡的目光,對著余笙,和聲道:“先生雖然穿著孝衣,在下卻猜著,應(yīng)是幽州入京的余先生,可對?”
余笙大訝:“吳縣令怎會知道小人?”
“吳某不才,手下有個捕頭是慣用弓箭的。瞧見了貴府車隊的馬上都專門掛弓掛箭的銅鉤。
“前陣子邸報上又專門提了余先生造出了床弩,陛下親自下旨調(diào)入軍器監(jiān),聞名天下。是以吳某斗膽猜上一猜。”
吳夔解釋完,不等余笙謙遜,便雙手呈了一個匣子給他:
“本縣聽說了余先生須于本月卅日之前入京。今日已經(jīng)廿五,想余先生必會快馬加鞭。
“本縣這里有一封急奏,是求朝廷迅速調(diào)撥高明醫(yī)官和藥材的。
“縣里已是人手不足,況且,也沒有什么好馬了。所以,想懇請余先生,替本縣將這封奏折呈交陛下。”
說著,長揖到地,“本縣替方圓百里內(nèi)的百姓,多謝余先生活命之恩了。”
哦!
原來是這樣順手的事兒,那就好。
余笙的臉色立即緩了下來,又換了大義凜然:“此事在下義不容辭……”
“吳縣令,你這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疫情了?可嚴重么?”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肅然響起。
吳夔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穿孝服的少女亭亭玉立在眼前,明艷無雙。
呆了一呆,吳夔才回過神來,嘆道:“是。已經(jīng)病倒了一家人。那家人前兩天恰有女兒回娘家來看,住了一夜走的。如今去追,婆家卻又逃難去了。”
也就是說,疫病只怕已經(jīng)傳播開來。
余笙頓時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那婆家是往哪個方向走了?可已經(jīng)通知那邊攔截?”余綻立即追問。
吳夔張嘴,剛要答話,卻又咽了回去,猶疑地看向余笙:“這位是?”
“大伯父,你們先走吧。我留下。”
余綻連寒暄的時間都不給余笙,便做了決定,又轉(zhuǎn)向余簡:“父親,你們走吧。我?guī)е㈢C留下。”
“我本就有這個意思。只是你的東西要帶齊。”
余簡答應(yīng)下來,又有些不舍,仔細叮囑:“我把錘子也給你留下。你搜集的所有藥材和干糧也都給你留下。
“你可記著,你父親就你一個女兒。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得輕易冒險,聽見了沒有?”
余綻彎了彎嘴角,點頭答應(yīng)。
阿鏑跟在她身后,嘟了嘟嘴。
吳夔看著這一對主仆兩個小女子的模樣,心中微微一動:“傳說余先生有一位侄女,乃是天下第一神醫(yī)夜平的高徒?”
“談不上什么高徒,只是蒙先師不棄罷了。
“看吳縣令的模樣,魏縣的口子必定已經(jīng)堵上。剩下的也就是防治疫情這件事。偏巧,我當年跟著師父師兄,做過一回。”
余綻笑了笑,吩咐阿鏑:“去搬行李。”
阿鏑答應(yīng)一聲跑了。
“女兒,要記得珍惜自身。”
事情臨頭,余簡又有些猶豫,依依不舍地看著她挪不動步子。
余笙扯了他的袖子,拖著他離開:
“二郎,小四何時做過沒把握的事情?咱們快去幫忙把消息傳進京城才是最要緊的事。”
“請爹爹和大伯父放心。”余綻敷衍地沖著二人一點頭,直接轉(zhuǎn)向吳夔,神情嚴肅:“那家人一定要找到,而且,跟他們有過接觸的所有人,立即隔離!”
余家的人,輕悄而又迅速地離開了。
留下錘子和阿鏑站在原地,還有大大的兩個包袱、兩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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