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府。大明崇禎五年三月初十。

　　隨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歌聲慷慨激昂，隨著戰(zhàn)馬的蹄聲隆隆而起，大明天子的凱旋之師，正浩浩蕩蕩的進入了似乎又回到太平盛世的成都府城。穿著過年時才舍得上身的鮮亮衣衫的川人，擠滿了街道兩側(cè)，一直從成都南門外的官道，排到了成都皇城之外，

　　看見天子旌旗過來，道路兩邊的百姓紛紛彎腰附身行起了揖拜大禮。

　　這些川中的百姓，過去只知道天高皇帝遠，現(xiàn)在總算曉得朱由檢這位明君的厲害了。禍害四川、貴州十余年，害死生民百余萬的奢崇明、安邦彥、安位、奢社輝、安武功等賊，已經(jīng)全部身首異處......這活可真是干得干凈利落啊！

　　大明有這樣的皇帝，說不定真的能再造一個盛世出來！

　　朱由檢和秦良玉兩人相錯半個馬身，在大群侍衛(wèi)騎兵的簇擁之下。威風(fēng)凜凜的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回到這個被奢安之亂禍害了十余年之久巴蜀之都。極目四望，這座在唐宋時期輝煌繁盛，號稱揚一益二的大城市，現(xiàn)在卻怎么看都顯得不太景氣。

　　街道兩邊的建筑多是平房，很少見到兩層以上的“高樓”，除了官衙王府，城中也沒有多少豪華建筑。街道兩邊倒是人頭涌涌，只是路面都有些狹窄。整個城市都顯出一種蕭條的景象，看來奢安之亂對四川經(jīng)濟民生的打擊還是很大的。

　　這段時間，朱由檢在成都、重慶、遵義、敘州、永寧、水西等地來回輾轉(zhuǎn)，所見所聞，也大多是一片蕭瑟。一片白地是不至于的，但是這個天府之國，的確有點名不副實。

　　看來讓四川人一年納糧千萬石是不大現(xiàn)實的，不過卻可以多弄點陜西、中原饑民來云貴川開墾。

　　而且從云貴川這些地方運出去幾百萬石也不容易，相比之下還多填一點陜西人、河南人進來比較實在。

　　當(dāng)然了，四川的田賦還是要加的！

　　畢竟從陜西、河南遷移饑民到云貴川也得花銷，這錢糧得讓四川人出啊！

　　凱旋而回的隊伍直奔成都皇城而去，蜀王朱至澍已經(jīng)收拾好金銀細軟，帶著家眷、太監(jiān)、仆役，還有1000多凈軍護衛(wèi)，離開了成都城內(nèi)的王府，踏上了北去關(guān)隴的慢慢長途。

　　蜀王一走，屬于蜀王府的幾百個田莊，可就歸了朱由檢啦——這可是一筆巨額財富！在蜀王田莊集中的成都府，將近70%的良田都是蜀王的！

　　這些土地，現(xiàn)在都成了皇田，而皇田收多少租子，內(nèi)閣可管不著！

　　而且成都府的土地多好啊！大部分都是肥得流油的水田，畝產(chǎn)三石谷子都不止，如果擱在普通地主手中，租子收一石都不止啊！

　　朱由檢已經(jīng)和秦良玉說好了，將蜀王府名下的田莊一分為二，建立四川左右皇莊，然后發(fā)包給秦、馬兩家總管......這可是肥缺，也算是對秦、馬兩家忠心的獎勵。而且管理田莊收租子的事兒，也不是會算賬會做買賣就能辦好的。

　　得有刀把子攥在手里！

　　徐寡婦的山西奸商團能管好河南、山西的皇莊，還能慢慢接管北直隸的皇莊，是因為朱由檢在霸上、潼關(guān)、洛陽都駐扎了帳前軍，北直隸八府更是朱由檢的基本盤。

　　但是四川的情況就不同了，朱由檢不可能把帳前、殿前兩軍擺在四川。至于那些被朱由檢帶到云貴川的陜西軍戶，現(xiàn)在也難擋大用。他們畢竟只是饑民成軍，裝備和訓(xùn)練水平都非常差，把他們安置妥當(dāng)才是最要緊的。在安置好這些要飯兵的同時，朱由檢還打算利用他們在四川、貴州多占點地盤——畢竟十余年的戰(zhàn)爭讓四川、貴州的人口減少了許多，空出了很多地盤。

　　為此朱由檢準(zhǔn)備成立五十個御前守護軍千戶所，擺在重慶衛(wèi)、遵義衛(wèi)（不是播州衛(wèi)）、貴陽衛(wèi)、永寧衛(wèi)、赤水衛(wèi)、畢節(jié)衛(wèi)、普市衛(wèi)、威清衛(wèi)、平壩衛(wèi)、龍里衛(wèi)、新添衛(wèi)等落入朱由檢掌握的川黔軍衛(wèi)下面——除了重慶衛(wèi)以外，其它的軍衛(wèi)都因為奢、安之亂損失慘重，軍戶或是逃散、或是死亡，人口也隨之銳減，土地大量拋荒。算是為朱由檢的要飯兵騰出了地盤！

　　有了這些地盤，朱由檢也就可以成立一批直屬于他本人的新軍屯了。

　　這些新軍屯稱為御前守護軍，以千戶為最基本的單位，實行屯田當(dāng)兵不納糧的制度，待遇比起傳統(tǒng)的屯田制更好一些。不過帳前、殿前兩軍還是不能比的，也不能指望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壯大起來成為強兵。

　　所以朱由檢在今后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還得依靠石柱系的馬、秦兩家維持四川乃至西南的安寧。

　　從蜀王那里弄來的莊子，當(dāng)然也得讓他們?nèi)ソ?jīng)營。

　　朱由檢已經(jīng)和秦良玉商量好了，秦、馬兩家收多少，朱由檢不管不問。他就按照一畝五斗谷子的標(biāo)準(zhǔn)收賬，也不管什么豐收歉收，也不拿谷子（從四川往外運太不方便），而是直接折成白銀、黃金、蜀硝、滇銅等等。全部都送往北京——光是這一筆，朱由檢一年都能得到相當(dāng)于兩百萬多兩的收入啊！

　　如果不是特大號的自然災(zāi)害正在逼近大明朝，能從四川拿到這兩百萬，再加上四川省一年應(yīng)繳的田賦一百零八萬，朱由檢也就滿意了。

　　可現(xiàn)在不行啊！

　　大明有劫，天下有難，天子還得努力要飯！

　　......

　　“之前大家都是說四川被安、奢二賊禍害，又要供應(yīng)前線的十幾萬剿賊大軍，自顧尚且不暇，所以無力救濟正在鬧災(zāi)的陜西、河南......現(xiàn)在你們看見了嗎？安邦彥、奢崇明、安位、安武功、奢社輝等人的腦袋，都整整齊齊的擺在這里了！禍害已經(jīng)盡除，四川又是天府之國了，對不對啊？”

　　蜀王府中，朱由檢指著一排腦袋，在那里堪堪而談。而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就一個，得加錢！

　　“陛下，”四川巡撫張論上奏道，“四川的禍害已除，但是元氣還沒有恢復(fù)啊！”

　　朱由檢反問道：“張撫臺，何為元氣？”

　　“當(dāng)然是工農(nóng)百業(yè)了，”張論道，“成都、重慶兩府的情況，萬歲爺也看見了......蕭條如此，這天府之國，真的是徒有虛名了！”

　　“大城蕭條只是工商不振，”朱由檢道，“本朝從工商業(yè)所取之稅本就很少，本朝財賦的根本還是農(nóng)業(yè)啊！四川天府之國的根本，也是農(nóng)業(yè)......奢、安二賊還能把四川的沃土給禍害沒了？”

　　是啊，奢崇明、安邦彥能砸了四川人的房子，還能砸了四川人的土地？要把一塊地砸沒了，那得多大的力氣？

　　“可是有地?zé)o人，”張論兩手一攤，“也是無用啊！萬歲爺也看見了，四川各處都有許多荒地啊！”

　　“有人，有人！”朱由檢笑道，“陜西、河南連年鬧災(zāi)，天不賞飯，民不聊生，只能讓他們到四川來討生活了。四川這里不是有地?zé)o人嗎？張巡撫，咱們好好查一查，到底有多少土地荒著......朕一定想辦法給四川找人！”

　　聽見這話，一屋子的官員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都怪張論胡說八道，現(xiàn)在要飯變成要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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