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金金自認為這個處理方式非常的妥當，可是方寶怡聽到這個結局，恨不得隔著電話線咬她。

　　“答案就在眼前，你為什么不去揭秘！你不去的話讓我去也行啊，我的好奇心已經被釣到了天花板上，現在你告訴我你臨陣脫逃沒有進去。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啊啊啊！我要瘋了！”

　　虞金金沒想到她的反應這么大，忙說：“冷靜冷靜。”

　　方寶怡不冷靜的說：“我沒法冷靜啊啊啊！”

　　“老大經常說，寫故事就要是出人意料，不斷的反轉，故事才精彩紛呈。作為一個作者，我怎么能按照已有的故事結局去赴約呢？”

　　其實是她害怕，誰知道約她的這個人到底是什么用心什么來歷。

　　“我把地點改在玫瑰霧了，咱們的地盤，萬一是個神經病也不怕，振臂一呼，群起攻之。”

　　方寶怡聽見這句話，方才暫且放了她一馬。

　　虞金金其實也很好奇這人到底是誰，掛了電話之后，打開通訊錄，從頭到尾的把聯系人瞄了一遍，沒有可疑的。

　　很巧，剛看完就接到一個電話，虞樹的大學室友韓征，發了第一個月的薪水，要請虞金金吃飯，謝謝她四年來的關照。

　　說到關照還真讓虞金金有點慚愧。其實就是照顧虞樹的時候，順便也幫這個小孩兒洗了幾次衣服，請他吃了幾頓飯而已。

　　虞金金忙說不用。剛剛離開校門的小孩兒，又是孤身在外打拼，那里會讓他破費。

　　想當年她也是從二十二歲過來的，那種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交完房租就像身上被割掉兩斤肉的痛感，至今都忘不了。

　　韓征執意要請，說自己已經打車過來了。

　　虞金金盛情難卻，只好說：“那我們就在樓下大排檔吃好了。”

　　韓征遲疑了一下，“那我在小區門口等你。”

　　虞金金隨便穿了個T恤衫和大短褲就下了樓。遠遠看見，韓征從出租車上下來，看樣子是剛從公司下班直接過來的，還穿著正式的衣服，提著公文包，一眼看去，很是年輕英俊。

　　虞金金叫了一聲他名字。

　　韓征直起腰，笑吟吟的望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耳根有點紅。

　　大排檔就在小區對面的街邊，到了夏天，生意特別火爆，虞金金好不容易才在熱火朝天的吃客中間找了個位置，趕緊一屁股坐下先占著座，然后伸著胳膊，對著外圍的韓征招手。

　　周圍都是衣著隨意的附近居民，甚至還有赤膊上陣的大叔，一身正裝的韓征分花拂柳的走過來，一路閃耀著格格不入玉樹臨風的光芒，引得對面小桌的三個小姑娘，紛紛翹首。

　　虞金金笑盈盈打趣：“你穿正裝蠻好看啊，一下子就像是大人了呢。”

　　韓征認真道：“我四年前就是大人了。”

　　亟不可待的當大人是少年人的通病，虞金金報以理解的微笑：“好好好，大人你想吃什么？”

　　韓征很紳士的說：“你點你喜歡的，我跟著你就好了。”

　　虞金金拿過油膩膩的菜單，點了四樣小菜，又要了一瓶啤酒。

　　“這里太簡陋了。”雖然來這里是虞金金強烈要求的，韓征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

　　虞金金安慰道：“在這里吃飯很自在啊，去那種高檔地方我還要穿得很正式，還要化妝，回來還要卸妝，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懶的，而且糊一臉化妝品會加重我的青春痘。算你體諒姐姐了。”

　　韓征忍不住笑。

　　很快，毛豆，雪蛤，蟹腿，皮皮蝦擺上來。這里的東西物美價廉，而且味道也不比大酒樓里做的差。虞金金的老家是個封閉的內陸小城，她出來念大學才生平第一次吃到海鮮，從此就特別迷戀。

　　熱情的干掉了半盤皮皮蝦，她才發現韓征什么也沒吃，手里的啤酒杯已經快要見底。

　　虞金金問：“是不是我點的這些你不喜歡？你喜歡吃什么？我再重新給你叫。”

　　“我今天不餓。”韓征把啤酒杯子握得緊緊的，好緊張的樣子。

　　虞金金開玩笑說：“不會是沒帶錢吧，我帶的有哦，別擔心。”

　　韓征忙說帶了，然后咕咚了一大口啤酒，問：“你周末有沒有打算出去玩？”

　　虞金金懶懶的說：“沒有誒，打算睡睡覺看看劇。過一種省錢環保的生活。”

　　韓征露出一個無措的表情，小心翼翼問：“你有什么戶外的愛好嗎？”

　　虞金金搖頭：“沒有誒。基本上戶外的愛好都很費錢。我盡量培養不花錢的愛好。”

　　韓征搓了搓額頭：“......”

　　虞金金覺得這小孩今天有點怪，像是有心事，吞吞吐吐的。可是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開口，索性主動問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

　　韓征嗯了一聲，眼簾一抬，撞上她的視線，又飛快閃開。這般難以開口，欲言又止的表情，虞金金的第一反應是這小孩要借錢。剛畢業正是缺錢的時候，尤其是男孩子，花錢大手大腳，沒有算計。

　　她笑了笑：“沒關系，你直說啊。”數目不多的話，她可以幫忙。

　　韓征捏著玻璃杯停頓三秒，蹦出來一句：“我以后不叫你姐了。”語氣咬得很重，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氣。

　　還以為是什么大事......虞金金莞爾，“那你想叫我什么，總不會是叫阿姨吧？我有那么老么？”

　　韓征立刻說：“你一點也不老，看上去很年輕，只是不愛打扮而已。”

　　小孩兒表情很認真，看得出來不是敷衍也不是客氣，是真心話。

　　虞金金快要喜極而泣。唉，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聽過異性的夸獎了，貌似最近的一次是隔壁大爺夸她：小姑娘你的腿腳很靈便啊。那天電梯停電，她和老大爺攜手同爬十五樓。

　　韓征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我聽說有人給你送花了，是不是追你的人啊？”

　　虞金金點頭：“虞樹告訴你的？”這個八卦男。

　　韓征點頭，破釜沉舟的看著虞金金，“嗯，他讓我抓緊，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虞金金像是聽見了一聲雷，手里的皮皮蝦，啪嗒一下掉到了盤子里。方寶怡說這個月她的桃花運超級火爆，原來還真有這么回事，可怎么是他？

　　望著對面的小孩兒，虞金金有點啼笑皆非。她比虞樹大了五歲，虞樹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個小孩兒，連帶著她對和虞樹同齡的人，都感覺是小孩兒。

　　突然被一個“小孩兒”告白，感覺有點窘......而且還是個熟悉的，心里一直當成小弟的小孩兒，這感覺分外尷尬。她低了頭，沒敢看小孩兒的表情，把手上的手套脫了，抽了一張紙擦手，擦得很慢。

　　該怎么拒絕呢？耳邊響起一段久遠的對話：

　　“我比你大。”

　　“切，大一歲好了不起啊。”

　　“......我不想找比我小的男朋友。”

　　“除了胸，我哪兒比你小？嗯？”

　　語氣強硬蠻不講理的那位，那時比現在的韓征還小兩歲，卻比韓征囂張得多，兩手撐著她身后的墻，兇巴巴把她逼在墻角。時隔好幾年，那場面她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她當然是大義凜然的拒絕，手忙腳亂地組織了一堆說辭，甚至不惜自我抹黑，把她喜歡一邊看書，一邊摳腳丫子的事情都供述出來，以期打消他的企圖.......結果嘴唇被他用牙給咬住了。

　　事實證明，她當時拒絕的那些話，很沒有說服力，效果......也很不好。所以，這一次一定要換個方式。虞金金放下紙巾，語氣親切溫柔，又帶著真誠的歉意：“對不起啊韓征，我有喜歡的人了。”

　　韓征像是被點了穴，愣了一會兒說：“虞樹說你沒有。”

　　“他不知道，我們剛剛在一起。”

　　韓征還是一副不信的表情，表情焦急又認真，“你是不是用這個做借口來拒絕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小？”

　　虞金金義正言辭的搖頭：“當然不是。我從來不覺得年齡是問題。如果我喜歡，對方小我二十歲也無所謂啊。”

　　韓征最大的擔憂就是兩人年齡的差距，為此進行了周密的布局和準備，像畢業論文答辯一樣準備了大堆的說辭，打算等虞金金說出這個拒絕的理由時，擺事實講道理來說服她。

　　可他萬萬沒想到，虞金金的回答是不介意！而且最致命的問題是，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韓征懊惱的低著頭，烏黑的頭發耷拉到濃黑的眉上，頹廢挫敗的耷拉著肩膀。

　　比起當年的那家伙，簡直好應付多了。虞金金悄然松了口氣，趕緊說自己要回去趕稿，把眼前這一朵焉答答的小桃花送上了出租車。

　　回到小窩，虞金金立刻給虞樹打電話興師問罪。

　　虞樹洋洋自得的說：“畢業聚會上他喝多了才告訴我，他暗戀了你好幾年。你也沒男朋友，我就鼓勵他來追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韓征是我好哥們。”

　　虞金金單手叉腰，從丹田發出一聲：“他比我小五歲啊混蛋！”

　　虞樹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有個男人喜歡你，就不要太在意年齡好嗎。”

　　好不容易......虞金金惱火：她有這么滯銷嗎。

　　虞樹苦口婆心說：“姐，你也老大不小了，爸媽不在，沒人逼婚，可是你也不能這么自暴自棄放任自流啊。眼看著你這么蹉跎歲月，人老珠黃，無人問津，我真的是心如刀絞啊。趁著你現在還有幾分姿色，不如，”

　　“閉嘴！”

　　“我和韓征同學四年，非常了解他的人品，像你這樣傻，啊不，單純的女人，”

　　虞金金惱羞成怒的又喊了聲閉嘴。

　　虞樹冒死又說了一句：“你真的越來越像滅絕師太了，你看看你內分泌失調的臉，還是趕緊找個男朋友吧，聽說有了男朋友就不長痘了。”

　　“你知道個屁！”

　　虞金金心口連著被戳了幾刀，氣呼呼掛了電話。從衛生間里搬出祛痘面膜的罐子，狠狠心，挖出來一大坨，覆蓋在那幾個頑固不化的痘上，然后踢噠著拖鞋去廚房煮泡面。

　　好久沒正經做飯了。以前和虞樹一起住，天天都會想方設法的做各種好吃的，現在一個人，就只想對付。打開冰箱里拿出幾根青菜和一個雞蛋，放到泡面里一起煮。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樣營養就夠了。

　　泡面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她嘆了口氣，以前天天勸人不要吃泡面，現在才發現這是懶人最佳食品。

　　端著一盆香氣四溢的泡面，她打開電視機，一邊挑著面條一邊換臺，換到娛樂頻道的時候，換臺的手指不知不覺停下來。

　　好難得，居然看到陸野的專訪。業內對他的評價就是不愛接受采訪，不愛配合宣傳，不愛炒作，不愛......但是人紅就可以任性。

　　方寶怡最近迷他迷的要死要活，微博小號的名字已經改成了“陸野的老婆”。

　　他坐在一把黑白相間的高腳椅上，比起出色的五官，更引人注目的是獨特出眾的氣場。

　　背后是一款名表的巨幅廣告，墨藍色的表盤上鑲滿了鉆石，像是一幕靜美而璀璨的夜空。

　　“代言這個手表是因為，”他垂目稍作停頓，“有個人很喜歡這個牌子的手表。”

　　主持人笑著問：“這個Ta是女她吧？是不是曾經的戀人？”

　　陸野再次停頓，手指支在下頜，面沉如水，腕上的表盤熠熠生輝，但是視線依舊很難從他臉上挪開。

　　他天生的冷氣場，再加上話語極少，訪談真是十足考驗人的耐心，主持人等的笑容都有點僵。

　　然而耐心耗盡的主持人并未等到一個滿意的回答，他懶懶的抬起眼眸，“抱歉，不想再提，都已經過去了。”

　　主持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虞金金關了電視，慢慢的吃著泡面。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夜晚顯得格外幽靜。靜到回憶開始囂張的侵占整個空間，讓人呼吸壓抑。

　　是啊，都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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