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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節 那天半夜的女人


  孟昭馬上穿衣服換鞋,快步趕往老宅子。

  “你不要掛電話。最好能出來,躲進車子。”

  “哎呀,師兄,我也是警察,別把我當膽小的小姑娘好不好。”

  孟昭一直拿著電話,不允許掛斷:“聽話。這種被悶到家里的賊很危險。如果對方發現你,不要去抓捕。”

  “哪有警察放著賊不抓的道理?”

  “這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圍,你有撤退的權力。還有,不是不抓,他跑不掉的。到處都是監控,總能找得到的。”

  “那好吧,你快點。”

  “師兄,師兄。你到了沒有,他好像發現我了!”

  “你馬上走!”

  “他,他走過來了。”

  電話掉在地上的聲音響起,孟昭馬上狂奔起來,此時他已經進了巷子。

  終于看到了門口的警車,公車私用,魏秋葉這丫頭真是做的明目張膽。

  大門開著,孟昭一步跨了進去。

  一進院子,他就愣住了。

  “師兄,我抓住賊了!”

  院子中,兩個泥蛋,魏秋葉是其中一個,另一個泥蛋被壓在下面。

  底下那人解釋著:“我不是賊。我說了我跟這家主人是朋友。”

  魏秋葉喝道:“閉嘴。你有權利保持沉默,沒權利跟我這里扯淡。”

  “放開他吧!”

  孟昭喘著氣道。

  魏秋葉還沒從成功抓賊的興奮勁中過來,馬上懵了:“真是你朋友?”

  孟昭沒氣說話,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啊,先生。”

  魏秋葉放開賊,十分尷尬。

  那賊倒是灑脫,站起來,抹了一下臉,滿是泥。

  “好一場春雨!”

  說著背手走進屋子。全身上下沾滿了泥水。

  “師兄,這誰啊?”

  魏秋葉也滿身泥水。

  孟昭沒好氣道:“快去收拾一下吧。都成泥猴了。”

  沒搭理她,跟著走進了屋子。

  做錯事的魏秋葉去了衛生間,洗了臉,接著大喊起來。

  “怎么了?”

  “師兄,給我找身衣服,都濕透了,好冷。”

  “等著!”

  很尷尬,家里沒有女人衣服,鄉土舊例,亡人的衣服用具每每都要燒掉。孟昭倒是不忌諱這些,可父母很在意,自作主張都燒掉了。

  “穿我的吧。給你放床上了。”

  最后只能用自己的湊合,不過是新衣服,新發下來,還沒來得及穿的警服。

  孟昭說著就走出去,可是很快魏秋葉又叫了起來。

  孟昭隔著房門問道:“又怎么了?”

  “師兄,沒內衣?”

  “當然沒有了,你知道就行了,說出來干嘛!”

  “你總得給我找條內褲啊?”

  “內褲也沒有啊!”

  孟昭十分尷尬。

  魏秋葉更尷尬,很快穿著一身警服出來,畏畏縮縮,通紅著臉,仿佛沒穿衣服一樣。

  衣服太大了,很不搭。

  “你先回去吧。”

  魏秋葉沒有辦法,只能嗯了一聲,飛快的跑了出來。她總不能不穿內衣,跟這里的兩個男人待一塊。

  “老馮你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孟昭對后屋檐下的男人說道。

  “不用。”

  “那換身干衣裳吧。”

  老宋捏著嗓子道:“有沒有內衣啊?”

  孟昭黑著臉:“沒有!”

  老宋哈哈道:“能就不換了。”

  孟昭道:“愛換不換。凍死活該。病了別找我。”

  老宋道:“這就對了。”

  孟昭也走出屋外。

  老宋盯著他看。

  “我臉上有花?”

  孟昭納悶。

  老宋搖頭:“你有沒有眼色?”

  孟昭疑惑:“咋了?”

  老宋一跺腳:“泡壺茶啊!這良辰美景,我倆干在這戳著?”

  孟昭悶哼一聲,回客廳泡茶去了。

  暗嘆,事兒還挺多。泡壺茶也好,省的凍感冒了。

  “茶泡好了!來喝。”

  孟昭在客廳喊道。

  老宋不進來,在屋外喊道:“你懂不懂事?把茶端出來。”

  孟昭又不由暗罵一聲事多。

  一手端著自己的保溫杯,另一只手端著紙杯送了出去。

  老宋還不滿意:“你有沒有品啊?你的茶具呢?小茶幾擺出來啊。”

  孟昭將紙杯遞到他眼前:“愛喝不喝。”

  老宋嘟囔一句煞風景,接過了茶水:“回頭送你一套好的。”

  孟昭拒絕:“別,不需要,沒那功夫伺候。”

  倆人就這樣站在屋檐下,屋檐上的雨滴連成了雨簾。

  看著后院,孟昭知道老宋喜歡看他家屋瓦上的草,他就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他覺得院里的樹更有看頭。

  “你知道嗎。不同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老宋說道。

  孟昭點頭:“是啊。挺有意思的現象。主要跟人對色彩的敏感程度和辨識能力有關吧,不是有個著名的條紋裙故事嗎。有的人看見的是是藍黑色條紋,有的人看到的是白金色條紋。”

  老宋道:“比這個深刻一些。我說的是不同的人,看到的截然不同的世界。比如哲學家的世界,物理學家的世界,工程師的世界。不是深淺的問題,是截然不同角度的問題。不是藍黑和白金的區別,而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根本區別。”

  孟昭道:“能別那么深奧嗎?”

  老宋鄙視道:“俗人!”

  孟昭道:“唉,你那本書我看完了。”

  老宋問道:“覺得如何?”

  孟昭疑問:“感覺都把我搞亂了!”

  老宋道:“嘿嘿,就是要把你們這些人搞亂。”

  孟昭哼道:“那你為什么不出版,把更多人搞亂。”

  老宋牛氣沖天:“哼。一般人不配看我的書。”

  孟昭鄙視:“戚!里面的證據是真的嗎?不會是你編的吧?感覺像是胡說八道!”

  老宋惆悵道:“我也希望是胡說八道啊。可惜每一處實例我都去親自考證過。真他媽我都亂了。”

  孟昭嘆道:“那么說我們的世界真的是假的了?”

  老宋道:“不要沮喪少年。還有百分之四的可能是真的的。”

  孟昭道:“那就是說百分之九十六的概率是假的,法庭判決都能定案了。”

  老宋道:“可不是嘛。但世人寧可相信世界是真的。”

  孟昭道:“是因為不敢相信世界是假的。再說了,對大部分人來說,也不關心世界真的假的。”

  老宋道:“也對。陽春白雪的事情,總是喝者眾應者寡。你也不關心嗎?”

  孟昭道:“我關心一點,因為有人曾告訴我說世界是真的。”

  孟昭不由的總是能想起鐵面人告訴他的那句話,是那么的清晰,但他卻肯定那是幻覺。

  至于為什么會產生這幻覺,孟昭突然看向了老宋。

  他覺得根源恐怕就在這個家伙身上,是這家伙讓他看的一本書把自己搞的神經兮兮的,所以才在那次辦案的時候,因為緊張或者其他什么自己沒想到的原因產生了幻覺。

  仔細一想,除了那件案子,他這些天還怎的就很少有其他的幻覺出現,就跟做夢一樣,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的,如果不是老想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他可能還真的不會變成那樣。

  不過他也沒告訴老宋,畢竟這不干他的事情,說出來讓他煩惱沒必要,顯得自己小氣。

  “誰告訴你的?”

  老宋卻很感興趣。

  “沒誰。”

  孟昭搖頭。

  老宋哼道:“你還有秘密呢。也對,你是警察嗎。”

  “廢話真多。我在給你倒一杯去?”

  看著老宋杯里的茶空了,孟昭說道。

  老宋搖了搖頭:“不喝了,煞風景。本來挺妙的,到你這里就破壞了一干凈。”

  孟昭道:“什么妙啊?你這一身泥水,跟個泥猴一樣,哪里妙了?”

  老宋瞪著藏在黑乎乎的臉下的眼睛:“你真是太俗了。你想想,我今天到你這里來。天上下著春雨,一個美麗的女警將我按倒在地,沾了一身泥水,這不妙?我就帶這一身塵埃,在這里賞雨、觀草,這不雅?就是你這家伙,唉!要是你弄一桌茶,我倆在這屋檐下,觀草品茗,想想那情景。對了,你那女警也不要走,在旁邊幫著我們斟茶倒水,一起閑話世間。一個字,美!”

  孟昭沒好氣道:“是你想得美!”

  老宋道:“唉。那女警跟你有關系?你的女人?”

  孟昭道:“別胡扯犢子。”

  老宋來了興趣:“對了。改日帶她到我餐廳坐坐,給你們做頓好吃的。加上那浪漫的格調,保準你得手!”

  孟昭道:“別了。吃不起。你說吃,我還真餓了,這該到飯點了。我得去吃飯了。你怎么說,繼續待這兒,還是一起走?”

  老宋搖頭:“我在看會兒。”

  孟昭實在不解:“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真喜歡,就帶回家去看。我全當你給我除草了。”

  老宋哼道:“俗。好東西就該在它該在的地方,才有那種恰到好處的分寸,不然就不是好東西了。你爬過山嗎?”

  孟昭道:“爬過啊。”

  “爬過什么山?”

  “華山,泰山,黃山也爬過。”

  “悄悄,這就是你跟我的區別,我爬山,只爬野山。沒人去的,沒名氣的,才不去那些名山大川湊熱鬧呢,受不了那俗氣。”

  孟昭冷哼:“我看你就是矯情,爬個山還那么多講究。就圖個鍛煉身體,什么山不一樣。再說了,那名山大川,哪一座不是因為文人雅士出名的。哪座山上不張滿文人雅士的題詞,就說那黃山,徐霞客雅不雅,不也說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嗎。”

  老宋哼道:“你告訴我誰爬山是為了鍛煉身體?鍛煉身體最好的方法,學學門口老大爺遛彎吧。或者去健身房,比爬山更科學。那些名山大川,雅士歌頌之前,哪一個不是野山。徐霞客爬黃山的時候,誰知道黃山?就是因為徐霞客爬了野山,黃山才出名。也是因為黃山是野山,徐霞客才肯爬,才覺得比三山五岳更好。你懂不懂啊?”

  孟昭道:“我跟你在這里扯犢子了,我先走了,回見。”

  說完擺擺手,明明是他家里,他卻走了。

  雨還在下,孟昭找了把雨傘,撐開就走。

  剛出門,迎門就看到對門的劉姐,穿著一身居家的睡衣,白色絲綢上面繡著牡丹,倚門而立,正在抽煙。

  見面就問:“呦,孟隊啊。回來了啊?”

  孟昭點頭:“啊,回來看看。”

  劉姐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孟昭道:“好多了。”

  劉姐道:“那就好。有些事啊,可得注意。”

  孟昭沒聽出話里的話外音只點了點頭:“劉姐,先走了啊。”

  劉姐還沒聊夠:“唉,就這么走了。”

  孟昭點了下頭。

  “你不鎖門的嗎?屋里有人?”

  孟昭點頭:“有人。”

  劉姐哼了一聲:“秋葉?”

  孟昭搖頭:“不是秋葉。”

  劉姐哦了一聲,一副“我了解”的神態:“是那個女人?”

  這下子孟昭懵了:“哪個女人?劉姐你說話我咋聽不懂呢。”

  劉姐笑了起來:“哎呀,你還瞞著我啊。我都看見了。”

  孟昭更奇怪了:“你看見什么了?”

  劉姐惱道:“還裝蒜。就那個女的,就那天,那天半夜,我看見進你家門了!”

  女的,半夜?

  孟昭腦子翁的一聲,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劉姐,你說清楚,哪天?什么時候,長什么樣子?你親眼看見的?”

  劉姐嚇了一跳:“孟隊長,我沒別的意思。你放心,劉姐不會出去亂說的。”

  孟昭收了收表情:“劉姐,是這樣。我不是怪你。你真的看見一個女人,半夜進了我家家門?穿什么衣服你還記得嗎?”

  劉姐面露難色:“其實也不是親眼看見的,是這東西!”

  說著指了指門上方。

  孟昭抬頭一看,他家后門外有雨棚,雨棚下是,一個攝像頭。豪門們,防范心強。

  孟昭立馬問道:“有記錄嗎?”

  劉姐搖搖頭:“我不懂這個。都是定時有專人上門的。”

  孟昭道:“能讓我看看嗎?”

  劉姐道:“當然行了。”

  說著讓開門,孟昭走了進去,劉姐進門,馬上關閉后門,引著孟昭到他家前廳一個小房間里。

  “這里是監控室。我家那死鬼,不知道抽什么風,家里前前后后不知道裝了多少攝像頭。以前還雇了人每天在這里盯著。”

  孟昭看到這監控室跟有些商場一樣,一整面墻上安裝著屏幕,確實將他家的角角落落都覆蓋了。而且前門后門外的巷子,也大半視線清晰。

  孟昭是警察,常年累月的,不由得有些多疑,這種情況,往往做賊心虛,他記得有一個貪官的案子,家里也是布置了專門的監控室,時刻監控著一切。不過劉姐的男人是生意人,早年外出掙錢,發了大財,至于錢財的來源,一般沒有人去盯著。就算巨額財富來源不明,也只對官員有約束,對民眾要求比較少。

  孟昭此時更無暇顧及這些事情,他坐在監控器前,熟練的操作起來,很快就將最近十天的監控記錄調了出來,然后開始快進查看。

  “看吧,是有女人嘛。就是這個!”

  終于調到了孟昭住院那天,半夜他跟魏秋葉出了院,回到家里,還吵了一架。

  孟昭記得清清楚楚。

  更記得半夜那個女人的事情,他一直以為是做夢,或者幻覺。

  孟昭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反復進退,把握了每一處細節,最后連女人的穿的貿易顏色,褲子和鞋子,都跟自己記憶中吻合上了。

  孟昭頓時如遭雷擊。

  “這不是夢!”

  身子一沉,跌靠到椅背上。

  腦子很亂,思緒一時間整理不過來,直到一雙手從他的肩膀摸下來,摸到了胸口,孟昭才反應過來。

  連忙掙扎起來,劉姐但不依不饒,趁勢跌入孟昭懷里。

  “昭昭。你哥今天不在~”

  劉姐抱著孟昭的腰,抬起頭,露出煙視媚行的模樣,吐氣如蘭。

  孟昭嚇了一跳。

  平時跟劉姐一家來往不多,他家比較神秘一些。劉姐碰到孟昭,往往也比較親熱。孟昭以前沒有多想,因為對方家里是做生意的,自己是警察隊長,因此可以拉關系,誰能想到,這劉姐竟然有這種意思,他一時間確實被嚇了一跳。

  站直了身子,連忙推開劉姐。

  “劉姐,這樣不好!”

  孟昭很像奪門而出,可他還有沒完成的事情要做。

  他跑到一邊,找到一根剛才就看到的數據線,馬上連到他的手機上,將相關內容下載下來。

  劉姐又糾纏了上來,孟昭趴在監控器操作臺上,她抱著孟昭的后腰,用臉不停的蹭。

  “昭昭。姐不行了!”

  孟昭再次推開她。

  “劉姐,這樣真的不好。咱打住啊,以后跟武哥我還要見面呢。”

  劉姐滿臉淚痕:“你武哥就是個死人!”

  孟昭實在尷尬,卻不能走,他感覺如同一只在獅子前的小兔子,太弱勢了。

  劉姐這回沒有撲上來,而是控訴起來:“憑什么那個女人能,我就不能?我哪里比她差了。”

  雖說沒有撲上來,但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孟昭一看這架勢,也不管沒有下載完,拔了手機,拔腿就跑。

  出了門,傘都顧不上了,一路跑進巷子里,他這次驚嚇的可真不輕。

  劉姐衣服剛扯了一半,追都沒辦法,頹然坐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倉惶著一張臉,了無生趣的回了房間。

  那個劉姐說不在的孟武,依然窩在沙發上,身上蓋上了厚厚的毛毯,全身上下瘦的如同枯骨。

  “臭婆娘,干啥去了,你要渴死老子啊!”

  孟武大罵著,竟連做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劉姐站在他面前,瞪著他許久,沒有說話,去給他倒了水,送了過來,怨毒的看著他將水喝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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