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潔麗的名字，卡絲嘉一片死氣的眼中才有了波動。她順從的站起，在羅賓的示意下，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被刀釘住的煉獄眼魔發出嘰嘰咯咯的奇怪金屬聲，居然還活著。羅賓一刀鞘抽過去，等到聲音消失了，才重新望向卡絲嘉。卡絲嘉神經質的互握雙手，扭動手指，干巴巴的說道：

　　“我……半年前，我的丈夫死了。我很慌亂，因為是他掌管著領地的一切。忽然間，就像是天塌了一樣。”

　　“你的丈夫應該是在你召喚出煉獄眼魔之后才死的，你最好理清順序。”

　　羅賓打斷卡絲嘉的話，冷靜的指出錯誤。無形的壓力涌動過去，讓原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繃緊如弦。淚水開始在卡絲嘉的眼中聚集，她哽咽著說道：

　　“是的，在娶我之前，馬丁就知道我的父親是法師，我會一些不入流的法術。所以當領地的商業收入越來越糟糕以后，他希望我能使用法術，幫他刺探對手的情報。”

　　聽到這里，羅賓油然的回憶起，自己去年做財務報表的時候，發現從白狼領做生意撈到的錢貌似不少。為此還慶祝了一番，給下面的人發了獎金……難道這是黃世仁在欺凌白毛女么？幸好卡絲嘉并不理解商業運作的規則，也不知道羅賓是導致白狼領衰弱的萬惡之源，她只是抽泣著說道：

　　“我本來想要試著召喚一只魔寵，但是法術失控了。煉獄眼魔的一部分穿過傳送門，控制了我，詛咒在場的所有人。我是施術者，所以它放過了我，可我的丈夫卻很快就死了。我的女兒被傳染，死在了我的懷里。我發誓，那個時候我只想著要跟它同歸于盡，一了百了，但它卻說，可以復活我的女兒……”

　　說到這里，卡絲嘉痛哭失聲。趁著訊問中斷，羅賓轉頭望向蜜庫，小聲的問道：

　　“死人復活？可以做到嗎？”

　　“很厲害的牧師也許可以，法師不管有多強，也不擅長復活，硬來的話，一般會帶來不好的結果。至于煉獄眼魔嘛……不用想了。”

　　“但我親眼見過潔麗，她確實活著。”

　　“騙人還不容易？暗示、催眠、幻象，手段多得很。”

　　在陌生的領域當中，羅賓一向尊重專業人士的意見。他接受了蜜庫的解釋，然后用刀鞘拍拍卡絲嘉的肩膀，說道：

　　“請繼續，子爵夫人。雖然我很同情你，但你要知道，如果時間拖得太久，那么就隨時都會有人沖進來攪局。如果這事傳到教團騎士那里，就未必是我能左右的了。”

　　“是……”

　　從羅賓的話中，卡絲嘉聽出一線生機。羅賓似乎沒有非要把事情搞大的打算，他可能只想抓住把柄，用來勒索好處。于是卡絲嘉用衣袖狠狠的擦臉，全然不顧曾經的風華已經蕩然無存。她咬牙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勉強鎮定下來，吸著鼻子說道：

　　“煉獄眼魔用我的女兒威脅我，逼我為了復活法術付賬。它要求我收集人類的靈魂，還教給了我束縛靈魂的方法。于是我只能照它說的做，下令處死有所的死囚。我甚至在半夜去外面游蕩，親手殺掉那些醉醺醺的流氓。但我的女兒還是毫無起色，她從沒有埋怨過我，乖巧的獨自承受痛苦。你知道嗎，每當我看到潔麗的眼睛時，我的心都會顫抖，猶豫著要不要伸出去掐死她，讓她解脫，也好了結掉一切……”

　　“你是什么時候被強奸的？”

　　卡絲嘉對潔麗的描述讓羅賓有些被觸動，對審訊質量不利，于是他決定扭轉話題。畢竟母愛雖然偉大，那也是成年人的事情。如果幼稚的孩子也懂得忍受痛苦，為家長分擔不幸，那可就太難得了。

　　作為曾經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孩子，羅賓深知其中的三昧。他愈加的同情潔麗，甚至覺得有些共鳴。當然，現在羅賓優先要做的，還是徹底打碎卡絲嘉的心理防御。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要來折磨我？！”

　　面對被挖出來的最深處隱私，卡絲嘉愣了幾秒鐘，然后徹底爆發了。她當然不會想到，羅賓是在證實前護衛隊長和他的部下是不是死得其所。卡絲嘉只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眼睛里像要迸出血來般的撲向羅賓。

　　羅賓一個耳光就把卡絲嘉打了回去，讓她跌撞在椅子上，一起倒了下去。羅賓走過去，把椅子扶起來，再抓著卡絲嘉的頭發，把她提起來塞回椅子里。卡絲嘉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的哭嚎，任憑羅賓擺弄自己。

　　“去把那個叫潔麗的小女孩帶過來。”

　　直到羅賓向著刃牙這么說，卡絲嘉才硬生生的咬住牙關，將哭聲咽下去。她咬著幾縷自己的頭發，指甲在餐桌上抓得滋滋響。羅賓視若無睹的點點頭，開口說道：

　　“冷靜下來了就好，那么現在來談談，我們和威廉爵士為什么會成為目標吧。從頭說起，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來回憶事情經過。”

　　“你、蜜庫、還有威廉爵士，有特殊的靈魂，煉獄眼魔是這么對我說的。在我的理解里，威廉爵士是大騎士階級的超凡者，很容易理解他的價值。但你和蜜庫小姐特別在什么地方，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為了女兒，卡絲嘉終于還是屈服了。她竭力的收斂心情，用母性壓平內心的波瀾。她越來越冷靜，逐漸停止了流淚。羅賓點點頭，聽著卡絲嘉吸了口氣后說道：

　　“煉獄眼魔自作主張的安排人去刺殺你，也可能只是為了取樂。他們本來是商團派來我家的討債者，結果被眼球迷惑，成了他的殺手。最后你也知道了，他們被你打得很慘，還抓去了營地。既然小打小鬧行不通，煉獄眼魔就打算把你們都騙進來，然后在食物里下藥，一網打盡。”

　　“如果今天我們死在了這里，你會有好下場嗎？”

　　“我不在乎。”

　　面對羅賓的詰問，卡絲嘉慘然一笑。她看了看桌上的眼球，凄然的說道：

　　“有了你們的靈魂，煉獄眼魔就可以治好我的女兒。到時候我會送她走，自己留下來給你們陪葬。只要事情有個了結，國王陛下也不會太過追究一個孩子。”

　　“你相信它？”

　　“它再怎么說也是魔鬼，遵守契約是天性。”

　　在談論生死的時候，卡絲嘉神情從容，顯然早就下定決心。羅賓欲言又止，他才不覺得事情會這么簡單。邊上的蜜庫撇了撇嘴，直接插話道：

　　“構成魔鬼的要素是秩序、魔力、和下界沒錯，但別忘了，下界本身就是混沌具現化的結果，所以它們的秩序是經過扭曲的。為了更大的混沌，魔鬼才會保持秩序行事。所以欺詐也是它們的本質，不信你把契約拿過來，我敢打賭里面一定有陷阱。”

　　在羅賓的逼迫下，卡絲嘉把手伸進胸前的X溝里，取出一個細長的卷筒。在卷筒里，是張巴掌大小，寫滿金色符文的羊皮紙。在紙的右下方，有血指印和眼珠形狀的紋章。蜜庫隨便看了幾眼，就指著末尾的一行字說道：

　　“這個‘必須’在妖精語里是‘可笑’的意思，因為妖精以捉弄一切為樂。再加上契約的抬頭也是妖精語寫的，所以如果用最嚴謹的方式來解釋這句話，那么就是‘遵守此契約是可笑的行為’，你大概念成了‘遵守此契約是必須的行為’了吧？這樣的文字陷阱有好幾個哦，你到底是不是法師啊？”

　　“我、我只修煉到學徒。”

　　卡絲嘉的臉色轉白，說話的聲音毫無力氣。她終于明白到，她的女兒潔麗不曾有過一絲獲救的希望。她所做的一切一切，犧牲的一切一切，全都是白費。在與魔鬼的交易中，卡絲嘉失去了所有珍愛的東西。從她召喚出煉獄眼魔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轟然滑向低谷，筆直的沖向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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