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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故事純屬虛構


  航班抵達,陸續走出大廳的旅客紛紛預約車輛。

  黃一衍在機場候車區停了幾分鐘,手機響起機械女聲的調度信息。

  對方去往一家名叫貝余的商場。

  黃一衍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一秒。眼皮微斂,又掀上去。去就去吧,不一定會撞上那誰。

  她同意了系統派單。

  乘客是一個中年男人,上車后他又再強調一聲“貝余。”

  “好的。”黃一衍應聲。

  乘客自北方而來,里里外外穿了三件。他一邊脫掉棉外(套tào),一邊說“這天可真(熱rè)。”

  “嗯。”可不是,s市的四季全亂來的,這才四月,四周就跟著了火似的。

  車子駛離機場。

  這位乘客應該是個生意人,坐車途中電話沒停過。業務范圍涵蓋游戲、餐飲、文娛,方方面面。

  黃一衍不愿聆聽乘客的,打開了電臺。

  電臺播放了一首最近大紅女歌手的專輯新歌。女歌手的高音像金燦燦,但不如金燦燦。

  “司機,我趕時間,你能不能快點”中年男人說。

  “好的。”黃一衍抄了捷徑,還是堵在半路。

  他嘖了一聲,再問“什么時候能到貝余”

  她回答“還要二十分鐘。”

  他對著電話那頭說“寶貝兒,這邊堵得厲害,再過二十分鐘。”

  黃一衍因那個稱呼而怔了下。是不是所有男人在記不住女方名字時,都會用親昵的稱呼代替。譬如,有個男人逢誰都叫“寶貝”,其實他誰都記不住。

  車子到達貝余,遲了十來分鐘。

  中年男人沒生氣,僅是抱怨了一句s市的交通,下了車。

  貝余由兩個長方體錯落交疊而成,南商業,北辦公。那誰的公司就在這棟建筑。

  黃一衍正要駕車離開,手機傳來調度信息。一位女乘客與她相距不到200米,目的地是她的小區。

  正好回家休息了。她迅速搶單,給乘客打了電話,詢問具體位置。

  女乘客故意壓低了嗓子,“我在貝余東南門。”

  這聲音有點兒熟。黃一衍肯定聽過。不過對方有所掩飾,她一時分辨不出。她去了東南門等候,不經意見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走得慢,被一個女人拖著。兩人戴著同款帽子和口罩。他(身shēn)材頎長,比例勻稱。衛衣外(套tào)半敞開,同樣的外(套tào),同樣的穿法,其他男人未必穿得出這等風度。

  女乘客穿著針織高腰連衣裙,除卻帽子和口罩外,她還多了一副墨鏡。見到車牌,她招了下手。

  黃一衍穩穩停在女人的面前。

  女人拉開后車門,輕輕推了下男人。

  男人低腰進來,無意間望了下駕駛位,然后他壓了壓帽檐。

  黃一衍從后視鏡注意到他的動作,她不動聲色。

  女人捂著裙擺坐進來,“永湖山莊。”清甜的嗓音如黃鶯出谷。

  黃一衍這會兒想起了,這是近期小紅的綜藝明星。

  她踩下油門,慢慢駛入擁擠的車流。

  男人和女人一路不多話。女人好幾次想去握男人的手,他借故挪開了。

  將到永湖山莊,男人突然說要更換行程。

  那從口罩下透出的聲音,聽在黃一衍的耳中,像是陣雨前的悶雷。她點頭應道“好的。”

  女人壓低聲音,將墨鏡拉下少許,“是去我家”

  “送你回家。”男人帽檐下清亮的桃花眼,瞄向了駕駛位。“我嘛,回我家。”

  女人眼里閃過不解。她重新戴上墨鏡,坐直了(身shēn)子。

  黃一衍對于后座的對話,充耳不聞。

  到了新目的地,女人雙手執起男人的右手,“我到了。”

  男人點點頭,抽回了手。

  女人下車,匆匆步入別墅區。

  車上只剩下司機與乘客。

  出了別墅區,上了內環,到了街道。男人忽然傾前(身shēn)子,柔聲耳語,“老婆。”

  “嗯。”黃一衍盯著前方的紅燈,心想真是許久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了。

  男人用食指頂高帽檐,“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小心出軌了。”

  “狗改不了吃屎,我理解。”她不悲傷,不嫉妒,跟聊天氣一樣。

  男人解開口罩,露出一張傾倒眾生的俊俏臉龐,“老婆,你真好。我(愛ài)你。”

  “謝謝。”從他口中出來的“(愛ài)”字,是世上最廉價的字眼。大多數女人聽了為之欣喜,她卻反感。

  十五分鐘后,車子轉彎進了永湖山莊。景如其名,毗鄰一座綠湖,波托菲諾風格園林設計。

  城市寸土寸金,高樓卯足了勁排到海邊。年年填海,海岸線一段一段地延長,前年的海景房,如今眺望的是新建高樓的(屁i)股。更早的低密度海景區,望到的還不是(屁i)股,而是膝蓋窩。

  寧火前年在沿海樓盤下了定金,尋思著放棄了。

  永湖山莊是早年外商投資的小高層樓盤。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住這兒不方便,寧火和黃一衍自由職業,倒是自在。

  這兒是他們的居處,俗稱婚房。如果黃一衍沒有記錯的話,寧火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

  大堂門前,黃一衍踩下剎車,“你的目的地到了,手機支付行嗎”她只差沒在前邊加上“乘客”二字。

  “我們之間就別算得這么清楚了。”

  “四十七元,現金也行。”

  寧火輕輕“呵”出一聲,在微信上給她發了一個兩百元紅包,“老婆辛苦了,我回家給你捶背。”

  黃一衍收了紅包。見他半天不下車,她說“你上去吧,我還要載其他客人。”

  “一起上不行嘛。”他仰靠著座背,伸展的右手擱在靠背,帽子下的眼睛幽幽看著她。

  老家池塘的明月倒影就是這樣,親近又疏離。她看著前方道路“下車。”

  “哦。”他右手收回來,重重往帽子一蓋,再戴上口罩。下車后,他又探(身shēn)進來,“老婆吃飯了沒”

  “沒。”

  “我給你煮飯,上去吃個晚飯再走”他的聲音在笑。

  黃一衍不答話,按下了接單鍵。

  手機上傳來乘客的行程播報。

  寧火一手搭在車門上,“老婆再見。”他等了兩秒,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于是關上了車門。

  黃一衍駛向環島。車子在環島掉頭,她離他佇立的(身shēn)影越來越近。

  他一手插在衣兜,一手輕扯口罩,眼睛不知道瞟著哪邊。

  見著就煩。她別開了視線。

  黃一衍完成了這個行程單,從平臺下了線,在城里兜圈子。知道寧火在家,她有徹夜不歸的念頭。

  這條路轉個彎就是紅窩。這幢三層樓的酒吧經營了十多年,遠近聞名。

  金黃組合名聲大噪時,黃一衍就在紅窩駐唱。她是吉他手兼和聲,金燦燦是主唱。

  金燦燦失蹤之后,組合就散了。如今的紅窩換了新的駐場樂隊。

  黃一衍走到吧臺坐下。

  吧臺小哥調酒的同時,(身shēn)子跟隨音樂搖動。搖著搖著,他瞇起眼,打量著黃一衍。

  她長得不錯。齊肩的微卷短發,寬松的深藍上衣和藍色牛仔褲,袖子里露出的手臂只有袖口二分之一的圍度。至于腳踝的粗細,吧臺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手肘支在吧臺,“嗨,你是金黃組合的大黃吧”

  大黃這個稱呼是金燦燦第一個念出來的,在紅窩通用。

  黃一衍沒料到,吧臺小哥還認得她。“嗯。”

  “你摘了眼鏡,我差點沒認出來。”說完他指指吧臺印刻的二維碼,“自助下單。”

  “嗯。”黃一衍點了一杯烈酒。

  “收到。哦,對了,聽說你因為結婚退出樂隊了。”黃一衍結婚是在去年。婚結得很突然,樂隊離開也突然。吧臺小哥不免將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

  “(日ri)子過得還好吧”吧臺小哥一邊調酒,一邊閑聊。

  黃一衍沒有回答。

  吧臺小哥嗅出些什么,不繼續問了。他推了一杯negroni到她的面前,“這酒聞著是橘香,喝到嘴里有苦感,澀味過了才開始回甘。”

  黃一衍嘗了一口酒。手機震動起來。她看了看,是寧火。

  她沒理。

  鈴聲停止之后,寧火發了條微信。「老婆,我煮好宵夜等你回家。」

  如果不是今天遇見了寧火,黃一衍幾乎忘記自己已婚的(身shēn)份。吧臺小哥更是提醒了她,她結婚一年多了。

  去年初夏,悶(熱rè)的一天。所有活的,死的,無一不在“滋滋滋”往上冒煙。(日ri)光、寧火,這兩東西跟蒼蠅一樣,嚶嚶嚶,嗡嗡嗡,吵得她頭疼。寧火說了許多話,她記不大清,揮手時聽得他說“黃一衍,我們結婚吧。”

  她和寧火聚少離多。今天之前,兩人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上次一起吃飯,還是元宵節。

  她今年除夕回老家,初二就出來了。

  之后,因為有個好朋友的兒子結婚,黃父和黃母過來s市喝喜酒。喜酒喝完了,他們想和女兒團圓元宵。幾天沒見著寧火,二老心里不痛快,對這個女婿頗有微詞。

  黃一衍聽著那些話,“嗯嗯哦哦”地應聲。她轉(身shēn)給寧火微信,「元宵節回家,我爸媽來了。」

  「遵命。」

  寧火不止是人回來了,還外帶了龍蝦燕翅。

  黃母礙于(情qg)面,慈祥詢問。

  黃父則冷眼瞟著這個俊俏的女婿。

  寧火做足了禮節,不忘親切稱呼“岳父好,岳母好。”

  缺乏誠意,不中聽。黃父用鼻子哼氣。

  吃完飯,寧火接到一個電話,說是臨時有事,走了。

  黃父這一聲重重的“哼”從嘴巴里發出來了。

  第二天,寧火沒有出現。

  黃母指責云淡風輕的女兒,“丈夫夜不歸宿,你也不問幾句”

  黃一衍微信問寧火,能不能回來送送岳父母去火車站。

  他回「我不在s市,出來拍外景。」

  黃一衍「明白了。」

  她和父母解釋寧火工作繁忙,抽不出時間。

  二老雙雙拉下了臉。

  去火車站的途中,黃母問“為什么嫁給這種男的”

  車子停在紅燈前,黃一衍將寧火這個人從頭發縫分析到腳底板。綠燈亮起了,她憋出來三個字“長得帥。”

  黃父臉色是黑的,“我們這種皮薄的撐不起骨架,是沒臉皮厚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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