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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故事純屬虛構


  海客抿緊唇,發出一個字的重音。“唉!”

  他一抬頭,見到前方一個女的,有些面熟。他皺了下眉頭,恍然想起來,那是范鷺。

  范鷺最近和海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今天得知他和寧火過來吃火鍋,她好好打扮了一番,假裝偶遇。

  海客先招了手,“范鷺。”

  她驚喜一笑,“這么巧?”她下一秒就看向寧火的背影。她走上前,向海客問:“你們兩個人嗎?”

  “是啊。”他看到了門口擁擠的人群:“在等位?”

  “嗯,前面有四十桌。”范鷺苦笑。

  寧火吃菜,喝茶,沒有看向范鷺一眼。

  范鷺攥著等候單,局促站在座位旁。

  海客說:“你約了幾個朋友啊?要不孖臺吧。”

  “這……”范鷺遲疑,看了一眼寧火,“我問問我朋友吧。”她出去門口講電話,沒一會兒又回來。“我朋友臨時有事,可能來不了了。”

  “那就一起吃吧。”海客自動往里挪了位置。

  “謝謝啊。”范鷺脫下外衣,掛在椅子靠背。

  海客指指桌角的二維碼。“你自己加菜。”

  “嗯。”

  范鷺和海客話匣子打開,連家長里短都能聊。

  寧火不多話,見到范鷺的臉,他叫了一罐啤酒。

  范鷺今天做了仿妝,仿的是明望舒。范鷺把握住了神/韻,乍一看,是有幾分寧火前女友的樣子。

  寧火一邊喝酒,一邊觀察范鷺的眉眼。手機響起,他略有訝異——AAA來電。

  黃一衍上回主動給他電話,是在元宵節。元宵節之前呢……幾乎沒有。兩人沒結婚的時候,她給他打電話還勤快些。

  他笑著接起,“喂?”

  “我在火鍋店外面,你吃完叫我,一起回家。” 她聲音沉甸甸的。

  他立即轉頭望去:“你吃了沒?”

  “便利店,車仔面。”黃一衍正在用礦泉水送面條,她的座位正對著火鍋店的玻璃窗,窗下是她的丈夫。

  “過來一起吃吧。”她再瘦下去,抱著都硌手了。

  黃一衍抬眼見到范鷺,遠看有些像是明望舒。“不怕打擾了你的艷遇?”

  寧火身子靠向窗臺,往便利店看去,“歡迎捉奸。”他這話含在嘴里,在吵嚷的火鍋店無痕無跡,唯一清晰入耳的,是話筒另一邊的黃一衍。

  她手背撐起下巴,駝肩低臉。“嗯,正好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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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鍋店吃一頓就是一個多鐘頭。排到十幾位之后的顧客,大多換去其他店。再說了,也沒有排到四十桌。

  高峰期過后,有幾桌結賬離開。

  黃一衍沒有坐到寧火那一桌。她獨自開了一個鍋,和寧火的椅子背靠著背。她無聲地燒著鍋底。

  這邊,海客又離座去拿調料。

  只剩兩人時,范鷺對上寧火深幽的眼睛,“對了,我們的副班長說,有明望舒的消息了。”

  酒精度數太低,無法麻醉寧火的聽覺。范鷺接下來的話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她結婚了啊。”

  “……”

  “哎,寧火。”范鷺眨眨眼,“你和她……”

  “分了。”他還是這兩個字。

  范鷺雙手交疊,托在下巴,深深凝望。這垂涎的眼神,是把寧火當鍋里的鮮肉了。“你有新女朋友了嗎?”

  “沒有。”

  范鷺柔美一笑:“單身萬歲。”

  可他不單身了。黃一衍心里補了一句。他倒屣相迎,見的聽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子。婚姻二字,絆住了他多少艷遇。

  寧火和范鷺說了一句什么,黃一衍沒聽見。

  此情此景,她耳邊響起某道聲音:“你男朋友對你不怎么樣啊。”

  兩年前的圣誕節,也是她和金燦燦演奏無詞曲子的第二天。燈火輝煌,禮樹上的彩帶飄到了她的跟前。

  黃一衍和劉永巖在一周前吵了一架,今天和好,于是相約去自助餐。

  在門口巧合地撞見了寧火和明望舒。

  又非常不湊巧的,四人氣氛有些僵凝。

  明望舒戴著一頂逗趣可愛的圣誕帽,臉色如土。

  寧火拽著明望舒的手,到窗邊坐下。

  劉永巖選了寧火前一個窗邊位。他不喜歡寧火,把和寧火靠背的位置留給了黃一衍。

  黃一衍沉默地落座。這半年多,她和劉永巖吵架成了常態。而且,她將自己的衣柜全部換成了黑色系。

  他頗有微詞:“你以前不喜歡黑色。”

  劉永巖評價她的愛情,好聽時是絢爛煙花,不爽了就成了擾民的爆竹。不知何時,她喜歡上煙花燃盡的遼闊夜空,火焰墜落的無邊深海。近似漆黑,安寧平靜。

  黃一衍坐下,解著黑色圍巾。

  這時,身后的寧火一手搭在了椅背,她聽到他說:“別耷拉著臉了。”

  明望舒無聲。

  黃一衍不小心甩了圍巾過去。

  寧火感到手背有一團毛茸茸的異物撫過,松開了手。

  她離座去取餐。

  他跟著起身,“你先坐吧,我去。”

  她險些以為他是和她說話。她不回頭,往自助區走。

  劉永巖一動不動,深沉眼睛沒有投向女朋友。

  寧火看了劉永巖一眼。

  劉永巖輪廓分明,方框眼鏡掛在臉上,滿臉都是棱角。自從黃一衍和金燦燦組了樂隊,劉永巖峭壁一樣的臉還多了一份懷才不遇的戾氣。

  “你男朋友對你不怎么樣啊。”到了取餐區,寧火站在黃一衍的旁邊。

  她冷冷的:“自己一身泥都沒擦干凈,就別多管閑事了。”

  寧火又說:“你人氣再高一點,你男朋友那臉色就跟你一模一樣了,都去北極溜圈玩。”

  如今回想起來,他說的這兩句話竟然都中了。

  和劉永巖一起的她,如同一座沉悶深重的笨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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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客回座之后,范鷺沒再談及明望舒。他們說的還是娛樂。

  海客多年的狗仔生涯,讓他擺脫不了八卦基因。

  最近頻上娛博熱搜的,是五大流量之一的瞿華暉。從腿毛到胡須,從腳趾到人中,他的身體掰成了三百六十五份,一天一天掛上熱搜榜。

  今天的熱搜是:心疼!蛐蛐打了一個噴嚏。

  海客瀏覽完娛博,關掉APP,“瞿華暉今年爆紅啊。”

  寧火認識海客久了,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海客知道瞿華暉不為人知的故事。

  海客張了張嘴,側頭看到范鷺,一股氣流懸停在胸腔,鼓得他連咽口水,壓制住爆料欲望。

  中途,范鷺去了洗手間。

  她才走幾步遠,海客就憋不住了,“瞿華暉去年上了選秀節目,一夜爆紅。娛博的流量之爭,他拿了第一。他聰明,抓住了機遇,順風順水。幾大品牌搶著請他代言。我預測啊,年底的明星收入榜,他咻一下就竄上去了。”

  寧火聽得出海客的畫外音。

  “上帝安排的是福臨門,還是廁所門,不敲敲不知道嘛。”海客可以說是苦口婆心了。“你得去開門啊。上綜藝又不吃虧。最壞就跟你現在一樣——不溫不火。可是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幸運,放棄可惜了。”

  “你自己不去。”

  “我——”海客想端起火鍋朝寧火砸過去,“我有你這身材長相,我早當小鮮肉去了,還用得著天天受你的氣。”海客要嘔死了,自己長得也不像少林方丈啊,為什么遇上的盡是些淡泊名利的修行者。

  不對,他也捧紅過幾個人。最火的是去年的一個中歐混血女孩,渾身上下透著惹火媚骨。她練過幾年舞蹈,他給了她一個街舞選秀的機會。她也爭氣,拿到了前十的名次。

  他倒霉就倒霉在,忘了和她簽約。等想起這事,她已經被一家公司簽走了。他隔海眺望她大紅大紫的風光,悔不當初。

  某天,他遇見了她,憋不住問起這事。

  她滿臉無辜:“海哥,你沒說啊,我以為你的終極夢想是成為演員呢。”

  海客吼:“可我不排斥藝人經紀啊!!!”在夢里,他還要當億萬富翁呢。

  多少背井離鄉的夢想志士在都市大染缸俯首稱臣。他要拉著寧火一起投降。

  寧火問:“有沒有不談戀愛的綜藝?”

  海客又是一股氣懸停半空,“你突然這么上進,我真不適應——”他緩了過來,“其他都是明星綜藝。素人的節目只剩選秀和辯論了。你跳舞行不行?”

  “不行。”最多運動跑跑步。

  “唱歌呢?”海客沒好氣地再問。

  “不喜歡。”

  “辯論呢?”

  “懶得吵。”

  “那就沒戲了。”海客把飲料瓶擲在桌上,“你身邊女的來來去去那么多,泡妞不是你最擅長的嗎?用自己的優勢上節目,這是天賜良機啊。”

  寧火糾正,“是她們泡我。”

  “一樣。”海客肝膽要炸了,“明星戀愛真人秀多到觀眾膩了,素人正好產生新鮮感。但是,誰也不想看路人臉在電視上談情說愛吧?觀眾要的是帥哥美女玩曖昧。”

  寧火點頭,“明白了。”

  海客眼里燃起希望,“明天上午給我答復?”

  “好。”

  范鷺回來,海客又終止了這個話題。

  范鷺聊到一半,說朋友正在路上,說完她就溜了。沒花一分錢,大魚大肉進了肚。

  海客跟著起身,“我晚上還得給丁導準備資料,也走了啊。”

  最后結賬的是寧火。請海客吃飯,寧火理所當然。但是范鷺的份,他可不情愿。

  最后,鄰桌的賬單也歸他管。

  黃一衍道了聲謝。

  “老婆客氣了。”寧火笑笑。

  她略有沉思。海客剛才懊惱的聲音太大,她一句不漏,聽得清清楚楚。

  過去有一段時間,明望舒和寧火吵架比較頻繁。她經常埋怨他好吃懶做。“S市的房價這么貴,他又無一技之長,我現在收入比他高,將來會越來越高。他真是當小白臉當得舒服。”

  這話有失偏頗。寧火有工作,薪水是比不上明望舒,但也不至于用上“小白臉”三個字。

  當時,黃一衍說:“他那張臉就能賺錢。”她是陳述事實。寧火上鏡極佳,精致而不纖弱,眉目清朗,有男性化的氣概,又不覺粗曠。時下男色主義盛行,他是生對了時代。

  明望舒癟嘴,故意卷起舌頭:“靠臉吃飯算什么男人。”

  也正因為她這句話,和她一起時的寧火經常不修邊幅,穿一身地攤貨,踩上拖鞋就出門。

  其實,他鮮明的長相才是謀生利器。

  “那個綜藝節目很適合你。”黃一衍端起一杯百香果茶。

  “哪個?”寧火換到了她這桌。“哦,那個啊。談戀愛很麻煩。”

  “真人秀有劇本,都是戲。”他這一年間,和誰不是戲?婚姻更是荒誕不經。

  “你想我去?”他好奇問。

  “我是說適合你,去不去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還是懷念我倆結婚前的日子。”

  “過去的事了。”

  寧火搶走那杯百香果茶,咬著她吃過的吸管說:“早知結婚后你又回北極玩,我就不求婚了。”

  “我們只是互相利用,各不相欠。”這話說給他聽的同時,也給她自己。

  無心無愛的婚姻,最怕一方假戲真做。眼前的男人宛若暗夜棋盤,又像萬丈懸崖。翕然燈穗是星火,也是豺狼之眼。

  她不允許自己再作繭自縛。

  寧火拽了拽耳朵,“老婆,我這疼啊。”

  泛白的耳輪瞧不出傷口。

  他又說:“言語如利箭,刺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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