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番外-陳太太2
許博衍的這一句,語氣好似不怎么尖銳,乍一聽還有種溫和的錯覺,但仔細琢磨,那諷意卻是濃之又濃。
孫月筱沒來得及開口,許博衍懶得再搭理她,側過身,自顧自和他們夫妻倆聊起來。
“晚上我去你們家蹭飯,說好的,今天陪大小姐逛了一下午,我勞苦功高,妹夫你得好好犒勞我。”
陳就平時在外人面前不茍言笑,結婚后對待冬稚的親人有幾分愛屋及烏,態度早比從前平順。當下,他對著許博衍,不知怎的,越發溫和:“沒問題,晚上想吃什么都行,你盡管開口。”
許博衍一臉滿意,沖冬稚夸:“你看看,我妹夫多大方。”
“我也沒說不招待你,不是早就答應了嘛。”冬稚唇瓣微彎,語氣如常,“哪時候少過你一頓。”
她讓他盡快拿主意,“你想想去哪吃,來的路上我就問你了。”
許博衍思忖道:“回家吃行不?好久沒嘗陳就的手藝,我還怪想的……”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甚至許博衍還有幾分故意在其中。識相的這時候早就開口告辭了,孫月筱卻硬是坐著沒走。
“陳教授會做飯?”她忽地開口。
融洽的氣氛像被突然鍥進來的異物打破,許博衍唇邊笑意稍減:“嚇我一跳,差點忘了孫小姐還在這。”
記仇不記仇另說,許博衍絕對不是軟性子,平日里待人接物長袖善舞是一方面,但面前這女人拿話暗里刺他妹妹,他哪還有客客氣氣的耐心,笑臉可不是誰都值得給的。
“差點忘了孫小姐還在這”,這句話的逐客意思,明白得就差直說你這個外人識相點趕緊走。
陳就看她一眼,淡淡道:“時間不早,孫小姐若是有事可以先走。”
工作上的事早就談好,這位孫小姐借口參觀執意要來公司——她們公司的考察代表早已來過,她說她們組想再參觀一次,結果最后來的卻只有她一個人——來了一個下午,待了這許久還在。
孫月筱微愣道:“余下沒有參觀完的部分……”
“下次自會有人帶你們參觀。”陳就語氣疏離,“科研部是華微重要部門,人員繁忙,若是貴公司有深入了解的意向,希望下次可以一次性安排妥當,隔幾天招待一位,屬實有些麻煩。”
“抱歉。”孫月筱一聽忙致歉,“是我考慮得不周到,我也是想著能嚴謹一點更好,所以想多考察幾次,沒想到給陳教授添麻煩了,希望陳教授別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招待合作方不是我的職責,貴公司若一定要,我們自會安排接待部門陪同。”陳就那雙眼,平靜得有些淡漠,“今天孫小姐在我辦公室待了這么久,倒是意外。”
孫月筱臉上閃過些微慌亂,壓下后,佯裝無事,歉意地笑:“抱歉陳教授,我想著你是科研部負責人,科研部的事情找你肯定是最穩妥的。”
陳就沒說話,一旁的許博衍看著,含笑不語。
孫月筱一時訕訕,見陳就滿臉冷淡,更不知要說什么。他好像也沒有要跟她繼續交談的意思,言畢收了話頭,垂下眼看向身邊的人,眼神卻驀地溫柔起來。
前一秒對她不假辭色言語毫不留情,后一秒,用大拇指摩挲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背,親昵至極。
孫月筱莫名覺得刺眼。先前來時,看見那座沙發她還挺有興趣,誰知陳就客氣地阻止,告訴她:“不好意思,那邊的沙發不客用。”讓她在這一側招待客人的沙發上落座。
誰曾想,那卻是為了他太太特意準備的。
陳就這樣的男人,條件優越,遇見一個少一個,怎么就這么早有了歸屬?孫月筱心里五味雜陳,傷感摻雜著不平,加上被落了面子,情緒上頭,沖動之下,開口:“差不多時間,我也該走了。今天有幸見了陳太太一面,陳太太真是好福氣。”
她邊說邊看著冬稚:“人家都說職場女性和家庭主婦各有各的難處,我本來也以為,今天一看,卻覺得還真不一定對。陳教授年輕有為,這么辛苦在外打拼,回了家還得下廚做飯,像陳太太這樣,職業和家庭哪樣都沒付出辛勞,不用兩難,一點壓力都沒有,真是讓人好羨慕。我們這些職場女性就辛苦了,為了事業焦頭爛額,要是人人都能像陳太太,那該多好。”
她話說得,已然是直白程度的難聽,許博衍臉色一沉,道:“我妹妹年紀輕,作為藝術家,資歷不深,確實和孫小姐你比不了。”
孫月筱本想嘴上出了這口氣就走,不想許博衍張嘴回了她,便又頂回去:“哦?藝術家?國內藝術家我倒不陌生,前段時間在華城開畫展的張樹老師,去年剛在國外拿了大賽銅獎,國際著名畫家萊昂·蓋勒大師給他頒獎,還說要收他做徒弟。我正好跟張樹老師常有接觸,他們那個圈子的人我認識不少,不知道陳太太具體是從事哪方面的藝術家?說不定您哪位同事或者哪位老師我也認識。”
她剛說完,許博衍還沒回答,門就被敲響。秦承宇從外進來,“喲?”不期然還有個外人在,他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你們聊什么呢,這么熱鬧?”
許博衍似笑非笑,“這位孫小姐聽說我妹是藝術家,問我妹具體從事哪方面。”
秦承宇一聽,道:“孫小姐對藝術還有了解?”
孫月筱抿了抿唇:“了解一些,不過都是美術相關,國內新興畫家接觸得比較多……”
“美術?那你可能不太清楚許總她妹那個領域。而且她雖然人在國內,但不經常在國內藝術界活動。”秦承宇熱心解答,說著,毫不吝嗇地夸起冬稚,“國際上最活躍的華人女小提琴家,老師。你要是有愛好古典音樂的朋友,會欣賞的,保準都聽過她。”
孫月筱一愣。
“其實美術,我大概也了解一點。”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冬稚緩緩開口,“孫小姐說的那位張樹畫家,我雖然不認識,但是給他頒獎的萊昂·蓋勒大師,我們在紐約吃過幾次飯。家師西林先生和蓋勒先生是好友,有一回在老師家,蓋勒先生還指導我即興畫了一幅水彩畫。”
第二夢想是成為畫家的艾達伯格·西林,令許多畫家“聞風喪膽”,不敢上門羊入虎口被迫欣賞他的畫作,但其實在畫家圈子里,人緣很好,交到了許多不錯的朋友。
冬稚是他的愛徒,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宅子,各行各業的大師們見得多了。更何況她自己本身也不賴,曼哈頓學院出來的,和她一樣數得出名號的當代校友,哪個不是人物。
炫耀是一件很低級的事情,雖然不屑于此,但別人先釋放惡意,她自然也不會由著別人放肆。
孫月筱面上愕然,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的名字她隱約聽過,自詡高雅人士,肯定要接收這類訊息,但了解得少,也沒特意去搜索關注過,哪里會知道面前這個人正好就是。
“不管是職場女性還是家庭主婦,我向來兩者都很尊重。不說別人,只說跟孫小姐比,我們當然是不一樣的。”冬稚語調緩慢,從容有余,“職業女性和家庭主婦的為難之處我懂不懂有待商榷,我的壓力,孫小姐肯定是不懂的。畢竟眼界不同。”
不等孫月筱開口,冬稚抬眸看向她,“孫小姐說要是人人都像我一樣就太好了,這話我就當奉承聽了。不過說句不自謙的,我也不是那么好‘像’的。別人不清楚,孫小姐你肯定是不行的。”
“你——”
孫月筱臉上一紅,又羞又怒,偏偏反駁不了,面子沒找回來,反而丟得更徹底。被這間屋子里的幾雙眼睛盯著,她再也待不下去,提步往外走,“我還有事急著回公司,告辭。”
秦承宇察覺不對,看了看她的背影,怪道:“怎么了這是?”
陳就冷然道:“以后少安排合作方參觀。”
“我不是問過你了嗎……”
“問?先答應了才告訴我,這叫告知不叫問過。”
秦承宇低咳一聲,“她說聯系過你了,我一下子不好拒絕……”
陳就懶得跟他糾結這些,不再廢話,扶著冬稚起身。
見他們三人要走,秦承宇問:“去哪?”
“下班回家。”
許博衍道:“我跟著蹭飯去。”
“蹭飯?帶我一個唄?”
陳就拒絕得干脆:“沒你的份。”
秦承宇:“……”
……
回家路上,許博衍開著車,問冬稚:“剛才你怎么不生氣?”
冬稚反問:“生什么氣?”
“那個女人啊,前面講話就陰陽怪氣,我一聽就不舒服。”
冬稚淡淡扯了下嘴角,“沒什么好生氣的。”
許博衍挑眉,沒回頭,對陳就道:“你看,我妹還挺信得過你。”
陳就沒什么表情,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告知冬稚:“我已經刪了。”
指的是誰,不需多言。
冬稚一愣:“你們和她公司不是還有合作嗎?”
陳就淡淡道:“我不負責這些,原本就沒有接待客戶的義務。誰負責誰和她聊,再者,能不能合作還不一定。”
冬稚看了他一會,過后,認真說:“我沒生氣,也沒介意。”
“我知道。”他說,“我知道你不會多想。”
“打住打住。”許博衍忍不住叫停,“你倆差不多得了。我還在呢,突然膩歪起來可還行?”
冬稚看向前面,“沒膩歪,我們講認真的。”
“行行行,知道你們感情好。”許博衍語氣拈酸,“別在我單身貴族面前炫,受不了這刺激。”
趕緊岔開話題,“我們吃什么?要去買點菜不?”
冬稚順著他的話,說要,“到家附近的超市停吧。”
許博衍不跟他們客氣,開始點菜。
“魷魚要一個,還有松鼠桂魚,陳就刀工不錯,讓他好好切……”
“上回做的那個小炒也可以……”
“還有牛肉……”
冬稚含笑聽,不管他點什么,只說好。
陳就沒說話,兩人在后座相依,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冬稚側頭朝他看,對視間,靠向他的胳膊,笑意加深。
車往前開著,窗外的光被遮擋,她和他之間,無法對外人言說,溫度舒適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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