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炎
一二三四五六七, 馬蘭開花三十二 腦海里閃過那天冬稚在院里發脾氣的樣子,記起她那雙氣紅的眼,陳就替冬稚解釋:“是鄭揚飛過分了, 他如果不那么過分,冬稚也不會發脾氣!
“我知道,我知道。你理解冬稚,我也理解她,人都是會有脾氣的。但是也要客觀一點看問題對不對?”趙梨潔說, “我知道冬稚是個很好的人, 你和她能相處那么多年, 她肯定有很多可取之處。只是,她在學校里現在這種處境,那么多人說她, 議論她,難道她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很多事情她明明可以換一種方法, 很好地解決,但她就是不, 所以才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真的,明明都可以避免的!
陳就沒說話。
趙梨潔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太八婆,可是我們認識挺久了, 難得有個能這么聊得來的朋友!彼D了一下,看向他, “如果你擔心騎車載我冬稚會生氣, 以后在學校我會盡量跟你保持距離, 沒事兒!
她說著,轉身就要往門里蹦。
面前就是一個坎,她一蹦,沒站穩,“啊”了聲,整個人往前栽倒。
陳就一驚,忙伸手去攬她的腰。
趙梨潔被他攬住,肩撞到門框,好在沒摔,扶著陳就的手臂站穩。
“沒事。我自己進去,你回去吧。”她不看陳就,悶頭就要繼續往里沖。
陳就攔住她,嘆氣:“你先站好。”
趙梨潔不再動,卻低著頭。他的袖子被她越攥越緊。
陳就試探地叫了一聲:“趙梨潔?”
她垂著腦袋,搖了搖頭。
“你沒事吧?”
“……”她別開臉。
陳就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
“你哭了?”
“沒有!彼ь^一瞬,慌忙轉開,一手扶著他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風有點大。”
陳就瞥見她微紅的眼睛。
默了默,他語氣放軟:“我也沒說別的,你哭什么!
她眼淚往下掉,真的哭了:“陳就,我不想被你討厭!
“我不討厭你!
她還在哭。
陳就想找紙巾,身上沒帶,只好強調:“真的。”
趙梨潔眼紅紅看他,抿抿唇,自己把眼淚擦干,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沒忍住!
可憐兮兮的模樣有點好笑,陳就扯了下嘴角,“沒事。你別哭了就好!
她松開他的胳膊,去撫墻,“那我進去了,你快回家,已經很晚了。”她蹦過門檻,停住,回頭看向他,“我的腳沒那么疼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那雙眼睛,真誠又有點說不清的拗氣,陳就心一軟,“明天下晚自習我送你。你進去吧。”
趙梨潔愣了一下,眼淚還沒褪干凈,一下子又像笑又像哭,用力點頭。
……
冬稚到家比平時晚。照往常的時間,冬勤嫂也已經睡了,更何況遲了。
她輕手輕腳開門,洗漱也不敢發出大動靜,怕吵醒她媽。
換上睡覺的衣服,冬稚躺在床上,直直看著天花板,困意輕到幾乎沒有。她轉了個身,對著衣柜發呆。半晌后,掀開被起身,開起臺燈,打開衣柜門,從靠下的一層拿出琴盒。
琴盒放在柜子里是怕屋里太潮,琴壞了。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常把琴盒拿出來擦一擦,不希望它落灰。
這把琴不是成人琴,她現在這個年紀,身量和成人無異,用這把琴有些不太順手。不是貪圖便宜故意買小,是收到這把琴,這個禮物的時候,她還是個半大小孩。
冬稚蹲在柜子前,抱著琴盒,沒把它打開,只摸著盒身。
去老師家上課的記憶仿佛已經過去很久了。
好多事情也仿佛過去很久。
具體時間細數不清,在這之間改變的人和事,倒一一分明,再清楚不過。
她剛開始學琴的時候,陳就剛學會騎自行車。他小時不愛出去鬧騰,沒多少朋友,整天在家抱著書看,收到大人的禮物,第一個就想著拉她一塊玩。
那會兒陳就似乎沒什么運動細胞,也許是不常運動,所以笨拙,不像現在,在籃球場上一跑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離不開他。
陳就學自行車比別的小朋友慢,等她也學會以后,他憋了口氣,不知道跟誰較勁,緊跟著也學會了。
他有時候騎車在門前溜達,遇上她出門學琴,或者下課回來,總攔著要帶她兜兩圈。
八、九歲的男孩女孩,從小一塊長起來的,玩在一起很正常,那會兒陳就的爺爺也還沒走。碰上了,老人家偶爾會站在門邊看,勸冬稚:“你給他個面子,讓他帶你兩圈,騎得不穩摔了,回來我收拾他。”
等她坐上去,陳就載著她,她抱著琴盒,便在附近來回兜圈子。他故意騎得快了,她就緊緊揪住他的衣服,一迭聲喊:“慢一點!慢一點!”
風里都是她嚷嚷的聲音。
年少不知愁滋味,日子好像每一天都那么美好。
有的時候碰見陳就載了別人,都是男孩,等他放下人,再過來要她上車,她就會耍脾氣,說:“別人坐過的,我才不坐!
陳就怪她刁鉆,抱怨:“你怎么這樣?”
她脖子一梗,還振振有詞:“我爸的車后座就只載我!
她這樣說,后來,陳就的自行車再也沒有載過別人。
直到現在。
幼稚的蠻橫玩笑話,最終還是變回玩笑。
不再去想,冬稚低著頭,摸摸琴盒,不多會兒把它放回衣柜。
關上柜門,關上臺燈,她躺回被窩,余溫尚在。
閉上眼,平靜地等待入夢。
人生不如意十之**,世事易變不過其一,或深或重的苦難,一輩子多了去。
這些小事,也就不算什么。
……
再見到溫岑,感覺有些不一樣。距離仿佛被拉近,陌生感一下褪去許多。
他沒特意找冬稚說話,一如平常。
中午放學,苗菁邀冬稚一塊去推車,冬稚說:“我車壞了,得去修!
“小紅壞了?”
溫岑橫插一句:“小紅?她的車不是藍色的嗎?”
“藍色的不就叫小紅,叫小藍多普通。”苗菁瞥他一眼,繼續對冬稚道,“我陪你走到路口!
冬稚沒推脫,兩人還是一塊出校門。
到校門外取車的地方,聽見旁邊的人在聊,陳就又騎車載趙梨潔了。
苗菁小聲跟她嘀咕:“陳就跟趙梨潔倆人怎么回事?”
陳就先一步撿起,是張疊起來的傳單,他展開半邊,才看清幾個字,冬稚伸手搶回去。
陳就稍頓,“……小提琴比賽?”
冬稚把傳單塞回口袋,不答他的問題,再抬頭,臉色板正,“我沒跟誰出去,還有,憑什么我出去就是鬼混?”
陳就眉一擰,“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那個人。你跟他認識才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你就跟人家走得那么近?”
“我心里有數!倍刹幌敫臣,轉身開門。
陳就跟在她身后進屋,“你有數?你的有數就是明知道隔天要考試,還在外面待到天黑才回家?要不是勤嫂今天有事不在,你回來她又會罵你,你不知道?早點回來把時間用在復習上,明天精神充足進考場,不好嗎?”
他從昏暗的廳跟進她的房間。
冬稚背對著他,把書包里的東西倒在床上,一樣一樣整理,她不轉身,不接話,動作帶著說不清的燥意。
陳就站在她背后,沉聲道:“我在跟你說話!
旁邊是壘好的幾本練習冊,冬稚手里還拿著一本書,她停住動作,抬頭盯著掉皮的白色墻面,啟唇長吸了一口氣。
她把手里的書扔在床上,轉身面對陳就。
“我說了我沒跟誰出去。我知道明天要考試,我成績是不怎么樣,我也知道要復習,這些我都知道!
冬稚從口袋拿出那張疊起的傳單紙,一邊展開,一邊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睛有一點紅,但沒有濕意,更沒有霧氣。
生活不需要眼淚。
“我只是去人家的琴行逛了一會,拿到這張比賽傳單,心里很煩,在外面轉了幾圈!
陳就看著她,看著那張折痕明顯的紙,面色一滯,“你……”
“回來之前我就想清楚了!彼f,“你說的確實很對,不如把時間用在復習上,精神充足進考場。是該做點實際的事情!
冬稚把傳單撕成兩半,再幾下撕成碎片,丟進床邊的垃圾桶里。
……
趙梨潔和陳就約好考完一起去書店買資料。
兩人考場不同,但都在一棟樓,趙梨潔先出來,在空曠處等他。
陳就背著單肩包從樓梯下來,趙梨潔向前應了兩步,兩人并肩,一起出去。
“考得怎么樣?”她拎著帆布包,笑吟吟問。
陳就說:“和平常一樣!
趙梨潔沒忍住笑出聲:“要不是知道你的實力,看你板著個臉,還以為你考砸了呢。”
陳就勉強扯了下唇角。
邊朝外走,趙梨潔問:“晚上趕著回家嗎?去買完資料以后,要不一起吃飯?”
陳就蹙了下眉,“明天還要考試!
“沒事啊,不會耽誤很久,吃完飯就回家!
他猶豫幾秒,還是拒絕,“不了。今天我想早點回家,下次吧!
趙梨潔嘴角掛著的笑斂了斂,但很貼心地沒有強求,“那好,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吃好吃的。”
他嗯了聲。
兩個人步伐邁得不大,趙梨潔側頭打量他,斟酌著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陳就像是剛回神,對上她的視線,否認,“沒有!
她試探道:“我看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他只說沒有,“可能是昨天沒睡好!
快到校門口,陳就忽然問:“你學小提琴很久了?”
趙梨潔愣了下,見他有興趣,忙答:“對啊,好多年了。不過我開始考級比別人晚,老師想我基礎打好一點,不然應該能早一點考完十級!
陳就問:“你用的小提琴多少錢?”
趙梨潔想了想,“之前用的那把六千多,今年我爸給我買的新的,一萬二,差不多一萬三的樣子。”
陳就面色不輕松,“那一般價位的呢?”
“一般價位的也有啊。最便宜的兩三百都能買到,那種都是工廠琴,入門的時候才會用,不過我沒見過,身邊也沒有人會用,感覺應該很糟糕。”趙梨潔搖了搖頭,“像我們從小開始學琴的話,要用好幾把琴,一開始是小號的。如果是初學的話可以不用買太好的,等到最后定型,買一把好一些的4/4的琴就行了。成人琴從一兩千起,什么價位都有。”
陳就略有出神。
趙梨潔盯著他看了幾秒,“你怎么突然問起小提琴的事?”
“沒有!标惥兔蛄讼麓,說,“隨便問問。”沒等她再說,他眼急,提醒她,“有車。”伸手扯她的衣袖,把她拉向自己。
一輛自行車從旁邊飛快騎過去,趙梨潔扭頭瞥了一眼。
陳就繞到外,和她換了位置,站到靠馬路的一側。
趙梨潔一愣,朝他一笑。
沒再聊琴的話題。
……
連考三天,月考結束。
陳就趿著拖鞋從樓上下來,“媽,我昨天帶回來的那個袋子呢?”
陳太太姓蕭,全名靜然,正坐在客廳喝茶,聽見聲兒,放下手里的書,“什么東西?”
“昨天拎回來的那個藍色紙袋!标惥妥哌M客廳,沒坐下,四處找東西。
“噢,你說那個。昨天佳嬸打掃衛生收起來了!笔掛o然到櫥前,開柜門拿出他說的紙袋,遞給他,“東西好好放!
陳就接過,笑著受了她的嗔怪,“我想今天就要帶出去,放在一樓方便。”
衣領很整齊,蕭靜然還是給他理了兩下,“你要出去?剛考完試回來,又去哪?”
“廣播站的同學過生日,晚上不用上晚自習,請大家去慶祝一下。”
“我還說讓佳嫂今天給你燉湯。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
“哪有!
“還說沒有!笔掛o然虛指他一下,叮囑,“早點回來啊,天涼了,晚上冷!
“我知道。”陳就拿著東西要上樓,“我回房換衣服!
跑出去沒兩步,蕭靜然叫他:“回來!”
陳就扭頭看一眼,乖乖走回她面前,“怎么了媽?”
蕭靜然去沙發上拿包,拉開拉鏈,從里抽出三張一百塊,“身上有錢嗎?這么大個人,出門帶點錢!
陳就說不用,“我有!
“讓你拿著就拿著。”蕭靜然把錢塞給他。
陳就低頭看一眼,笑著道:“媽,你今天真好看。”
蕭靜然假意瞪他,“油嘴滑舌!”說著,又多塞了一張一百塊的紙幣給他。
陳就俯身抱了抱她,“媽你早點睡,晚上冷,別等我了!
蕭靜然“嗯嗯”應了幾聲,臉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在他背上輕拍一下,“好兒子,去玩吧!
在背后目送他上樓,見他趿著拖鞋,腳踝光著露在外,蕭靜然禁不住又念叨:“你不冷啊,穿上襪子!”
陳就應著聲,回了樓上房間。
關上門,陳就徑直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最上面的一個白色信封放到桌上。
他媽給了他四百。
陳就抽出兩百裝進信封里,想了想,又拿了一百塞進去,然后才把信封放回抽屜。
如此,陳就這才去換衣穿襪。
簡單收拾完,他拿上手機和送壽星的禮物,頂著即將擦黑的天出門。
連續幾天,陳就中午和晚上放學都騎自行車送趙梨潔回家。下午放學不用是因為時間來不及,趙梨潔不回去,在學校或者校外附近解決晚飯。
全校大半的人都看見,都知道陳就的車后座,有了一個?汀
周六。
晚上不用上自習,空氣里充滿“自由”的味道。
冬稚收拾好東西出教室,學校里人已經走了大半。她取了車,經過小賣部門前,見溫岑坐在第二家店門口,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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