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番外:不委屈?
“不用了。”段悠亦是笑著,“我一會兒回宿舍還有點事,下次再去您家拜訪,您的腰好點了嗎?”
“好多了。”老太太道,“幸虧那天早晨碰見你,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辦了,那天你上課是不是遲到了呀?跟老師說了嗎?老師沒生氣吧?”
“怎么會生氣呢?”段悠安撫道,“都是我應該做的,有人摔倒了總不能坐視不理,我也不是故意遲到,我們老師人很好,他還表揚我了,您不用替我擔心。”
身后男人聽著她笑語嫣然的話,眸光深了又深。
他忽然想起第一天上課的時候,她匆匆跑來,推開教室門的樣子,氣喘吁吁的,一雙褐瞳睜大了看著他,帶了點歉意,還有想解釋什么的沖動。
第二天她的工具書沒有帶,在他以為她又要百般推拒、找各種各樣的托詞的時候,她卻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主動走向操場。
那時,他說了什么?
“我不需要任何理由。”
“成績好不是特權,出去跑圈。”
“你自己說說,你的品行配不配得上你的成績。”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伸入了他的胸腔,攥住了他的心臟,一點一點慢慢抓緊。
她說得對,江臨,你就是自恃才高、自命不凡、自以為你是她的教授,就憑一些你根本連來龍去脈都不清楚的小事來侮辱她的人格。
可她轉過身去又說,我們老師人很好,他還表揚了我。
若說她謙卑,她卻每次都能豎起渾身的刺來,比誰都驕縱,比誰都無禮。
若說她傲慢,她卻用善意溫暖著身邊最需要幫助的人,不解釋,亦不聲張。
明明為了同一件事連續兩天被罰了一共一萬米的長跑,她卻安然淺笑地說上一句,您不用替我擔心。
男人閉了閉眼眸。段悠,謙卑傲慢,到底哪個才是你?
目送著老婦人離開,段悠打開布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工具書,剛一回頭就看到一雙深沉闃黑的眸子正盯著自己。
剎那間,她嚇得心臟都快要跳了出來,“江、江教授……你怎么還沒走?”
他剛才難道一直就站在她身后?段悠越想越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你不走……那我先走了。”
“站住。”男人冷清的嗓音,好聽而沒有溫度。
段悠緩緩站定,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薄唇勾起她看不懂的弧度,“被人誤會的時候囂張跋扈,真相大白了,你反倒心虛了?”
段悠抿著嘴唇沒言語,只覺得被這個男人戳破了心事讓她非常別扭。
半天,才硬邦邦地說了句:“我有什么好心虛的,我就是不想看見你……”
男人瞇了下眸子,一陣見血地撕開某張掩飾的外皮,“不想看見我,在圖書館把我對面的同學趕走,又一路追到實驗室?”
段悠掐著手心讓自己鎮定下來,抬頭就看到他英俊淡漠的臉,逆著光,什么神情難以分辨。
她掀了掀唇角,雖然僵硬,到底還是笑了出來,“此一時彼一時啊,誰愿意臟兮兮地站在一個帥哥面前,那顯得我很沒格調。”
從小到大很多人稱贊過他的外貌,江臨本以為自己已經對這種話沒什么感覺了,卻在這一刻,忽然有些受用。
“你在逞什么能?”他沉靜的嗓音,像黑白琴鍵上的音符,每敲下一個音節都能撞進人心里,又含著無盡的深意,低低在她耳畔響起,“一個人做這么多,不委屈?”
段悠被他的聲音震得心尖發麻,她不知為什么忽然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只好轉過臉看向一旁的樹叢,“委屈啊,當然委屈了。不然我干嘛追你一路罵你啊。”
她用漫不經心的調調訴說著自己的委屈,似假還真,拖長的尾音帶著一抹獨屬于這個年紀的女孩的靈動韻味。
男人的眸子宛若夜幕下的海,深邃寬闊,英俊的臉平靜如初,唯有唇梢微微掀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時給人的感覺過于禁欲,一勾唇反倒生出一絲極致的性感來,“專門把我對面坐著的同學趕走,就是為了找我吵架?”
段悠的眉頭蹙了下,很快又輕描淡寫道:“把她趕走和你沒關系,純粹是看她不順眼,誰知道你旁邊凈招這些蒼蠅臭蟲。”
“蒼蠅臭蟲?”男人瞇了下眼睛,一絲絲晦暗不明的情緒藏在眼底。
段悠裝作沒看懂他的陰郁,“這是我舍友的私事……我不太方便說。”
說到底,還是林小曉分手那件事。
自從進了A大的學生會后,副會長賀井陽就一直對林小曉糾纏不休,總是利用職務之便,纏在她身邊。
陸銘怒火攻心,好幾次想找賀井陽打一架,奈何林小曉膽子小,也不愛得罪人,所以一直就勸他滲著。
滲著的結果就是賀井陽愈發不擇手段,有一次占林小曉便宜的時候,故意讓另一個女生去把陸銘叫來,讓他親眼看著。
陸銘忍無可忍和賀井陽打了起來,林小曉卻還是怕惹事讓老師知道,又不愿意退出學生會。最后陸銘一氣之下終于和她分了手,她就開始天天在宿舍里以淚洗面。
陸銘會跟她分手,除了林小曉自己怯懦猶豫的性子外,少不了那個女生在背后閑言碎語。
后來段悠才知道,原來那碎嘴的女生是賀井陽的表妹,這對兄妹一早就在計劃怎么把林、陸二人分開,真是應了那句話,賤都賤到一家去了。
一開始段悠只是在心里鄙視,沒想和這對兄妹過不去,誰知道卻在圖書館被賀井陽搶了座位,在看到對方那副吊兒郎當的嘴臉,她心里這口惡氣怎么都咽不下去,就像今天他表妹跟江臨搭訕一樣,看著就讓人反胃。
段悠頓了頓,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閃,“你要是因為我今天對那個女生態度不好而覺得我不尊重她,那我沒話說,事實如此。我對這種人一向沒什么好態度,更談不上尊重。今天沒一巴掌扇過去,都是我看在她是個女生的份上手下留情。”
言則,惹她的若不是個女生,她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不知怎么江臨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在圖書館里挨了她一巴掌的那個男生。
“不過教授。”女孩溫軟的嗓音流動在深秋的空氣里,“我覺得品行和脾氣沒什么關系。我愿意幫助弱者,不代表有人得罪到我和我朋友頭上來,我還得笑著跟她握握手以示風度。今天的所言所行,我問心無愧。”
她的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莫名從校園嘈雜的背景里剝離開來,字字句句沖入他的腦海。
江臨想,或許真正的驕傲,就是如她一般,抬頭挺胸地站在陽光下。
不管被人如何誤會,不管經受什么樣的委屈,都能在善惡面前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怎么能說她的品行配不上她的成績?
段悠等了一會兒,只見男人深不見底的黑眸愈發幽暗,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始終沒有開口的意思,她握緊了手里的工具書,淡聲道:“我先回去了,教授。”
江臨就這么目送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頭第一次涌上些許復雜。
直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才如夢初醒般接起電話,步履匆匆往報告廳趕去。
在那之后,段悠好像又退回到了學生的位置里,每日按時上課,所有書本、工具都帶在身邊,連他偶爾口頭布置的作業她都完成得一絲不茍。好像之前那個與他針鋒相對、傲慢無禮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依舊是上課第一個來,下課最后一個走,卻沒再多和他說過一句多余的話。
也是。
江臨站在講臺上,伸手解開白色的褂子,清冷的眸光環視過空無一人的教室,最終落在第一排的某個座位上。
她有什么多余的話可對他說?
來到郁城有段日子了,他的生活就像機械運轉,所有齒輪完美地咬合在一起,沒有失誤,也沒有驚喜。唯一出狀況的就是在靜水無波的湖面上扔了顆石頭的段悠,打出淺淺的漩渦后,很快又消寂了。
這竟然讓他覺得有那么一絲無聊。
許多女學生,乃至女老師來和他搭訕,每個都是溫婉嫻靜,不勝嬌羞,連說話時嗓音都控制在極盡柔和的范圍里。
他偶爾看著她們薄紅的臉頰,感受著她們對他千依百順的態度,會下意識想起那個揚著下巴滿臉高傲的女孩。
她就從來沒有什么溫柔的時候,永遠都是強勢又冷淡,和他大多數交談不是吵架就是冷嘲熱諷,也不會拿一些入門難度的習題來沒話找話說——就連他布置過的最難的習題,她也從沒請教過他,總是能在全班同學沉默無言的時候,平靜而自信地給出最優的答案。
某天張教授看了他布置的課后作業,不算認同地搖了搖頭,“江教授,你這題出的是越來越超綱了。”
江臨微一凝眸,看著學生們交上來的作業本,檀黑的眸子里沒什么顯而易見的情緒,就這么坐在辦公桌前,不動,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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