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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明年


  不知道誰大喊一聲,兩小時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鷹巢戰士,此時如退潮一般,片刻便從戰場上退出,只留下了一輛輛無人的鐵炮車、組裝大炮,猶如潮水退后留下的頑石……

  “要追擊嗎?好像是好機會呀……”躲在垛口后的汪俊聲怯怯說著,這么一場戰他難得敢把頭伸出來,親眼看一下那“如狼似虎”的敵人,哪知道此時只看見一群抱頭鼠竄的喪家犬。

  張閑此時也把身子盡量外伸,一半都露出了城墻之外,聽到汪俊聲的喊聲后他下意識就大喊好啊,可下一刻又噤聲了。

  殷銀鈴放下單筒望遠鏡,白了這兩個沒腦子的大男人一眼,鼻子動了動,“傻了吧你們,忘記我們那堆裝甲部隊都是空殼子,拿出來擺擺樣嗎?怎么追,推著車子去追啊?”

  “呃……”汪俊聲不要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又馬上把掛在肩上的燧發槍取出來,左瞧瞧右瞧瞧地,看看是否有機會在這場仗之中打響他的第一槍。

  “哎呀,太慢了……都跑光了……”汪俊聲舉著燧發槍,失望地透過望山打掃著戰場一遍又一遍,但滿目蒼夷留下的都是尸體或者重傷的士兵,他不想落井下石,自然不會拿那些可憐的傷員練槍。

  身后的殷銀鈴大聲招呼著城墻上的衛兵下去,似乎是準備列隊繼續出發,進行下一步計劃吧。聽到她的喊聲,汪俊聲不禁嘆息一聲。

  “都怪我這么膽小,勇敢點嘛!羅小姐和殷小姐都喜歡勇敢的人,而不是小白臉,我這副模樣真是丟臉死了……哎呀呀,那是什么,怎么會動地!?”

  汪俊聲突然叫了一聲,但自己反而被自己的聲音嚇了跳,手忙腳亂之際他才抽出腰間的單倍望遠鏡向那物看去,只見一個人影正匍匐在地,緩緩前進,那人走幾步就停下來四處張望,鬼鬼祟祟的,但看身手似乎并沒受傷。

  那里距離城墻又多遠呢?汪俊聲默默地估計著,嗯,大約有200多英尺吧……已經超過了一般燧發槍手射擊范圍了,不過我還是被葉將軍親手鍛煉過的喔!只要掌握好風向,軌跡……

  汪俊聲一邊想著,一邊用手指舔在嘴巴里,然后再伸出感受著風向。

  “就開一槍,行就行,不行拉倒,要不太不甘心了!”俊俏的他狠狠咬了咬下唇,樣子露出了十分的嬌嬈可愛,能在一個男人臉上出現這種表情,讓旁人看見一定會十分糾結吧?

  “好吧……”汪俊聲單起一只眼睛,細細地瞄著著……

  殷銀鈴等人剛剛坐著城墻的升降艙子來到城下,還未走出便聽到城墻上傳來一聲槍聲,接著一縷薄薄的白煙裊裊升起,張閑先一步走出升降艙,沖著城墻上大喊:“發生什么事了?”

  殷銀鈴也和其他人一同走了出來,一臉的疑惑,他們均記得現在的城墻上似乎沒有人留守了吧?

  就在這時只見汪俊聲舉著燧發槍露出身子來,滿臉興高采烈,手舞足蹈,“我打中了,打中了!我打中一個剛剛裝死,正準備逃跑的人了!”

  “啊,恭喜喔。”張閑淡淡地抱了抱拳,心想這娘娘腔小子可真會大題小做。

  “他還沒死喲,可能受了點傷,你們能趕快出去把他救回來嗎?如果打死了他我可會很內疚呢!”汪俊聲蹙眉說著,臉上又露出一點紅暈,張閑這整天與蒸氣機器打交道,與一大群剛氣漢子生活的人可怎么受得了啊!

  他厭惡地揮了一下手,匆匆帶上幾個人跑開,“這娘娘腔,怕殺人就不要做這種多余的事情啊!”

  “喂,張工頭,在那邊那邊呀!”

  城頭上的汪俊聲還在他背后指指點點,張閑真的氣得臉都快黑了,幸好他說的那個傷員就在不遠處:那個大漢伏在地上,大腿中彈了,正一手捂著大腿還不斷冒著血的傷口,一手艱難地爬行著。

  張閑走到他身后,蹲了下來,一手按著他肩膀,“喂,我說你還是乖乖投降吧,這場仗我們贏定了,”說著用力把還在掙扎著的他翻過來,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深深的眼袋之下是一張極為恐懼、害怕的表情。

  “尤努斯?”

  “你是早有這個打算?”

  在中古飛艇旗艦,那艦橋中,葉擎抱著手看著羅塞芙,兩眉毛不時跳動一下,嘴角也隨之抽動著,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在他對面的羅塞芙此時臉上滿是得意的笑意,她個子不高,頭只是到葉擎胸口下一點的位置,此時高高昂起頭,戴著白手襪的右手手背掩在口邊,不住地嗬嗬嗬地笑著。

  “喂喂,笑完沒有,要取笑我慌張失措也夠了吧,再這樣笑下去下巴會脫臼的,那樣今晚你的晚餐就只能喝牛奶或者稀粥。”葉擎惡意地挑了挑眉毛,羅塞芙臉色明顯變了變,勉強干笑幾聲后就放下右手,不過臉上得意的神情還是如此。

  “這事是我和銀鈴商量好不告訴你的,你可不要看小女人。”羅塞芙撩了一下自己短發,眼神帶著挑戰的意味看著葉擎,“那張閑究竟跟你說了什么?我想我們應該有資格,有權力知道了吧?”

  原來是為這事,葉擎搖了搖頭,慢慢把頭湊近羅塞芙耳邊,夸張地抽了幾下鼻子,好像是貪婪地吸著她身上的香味一般,羅塞芙皺著眉頭,剛想挪開一下身子,卻瞧見葉擎得意洋洋的模樣,就像跟著自己說“受不了就走開點吧”一般!

  那心高氣傲的女強人哪會示弱!反而更挺進一步,把她滑膩的臉蛋一把碰在了葉擎鼻子上!

  “哎呀,你怎么……”葉擎摸著自己鼻子,踉蹌地退了幾步。

  “我怎么了?女人并不是由得你們隨意欺負、擺弄的玩具,”羅塞芙驕傲地笑著,抱著右手輕輕搖晃著,“說吧!”

  “哎呀,原來我還想說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又沒心情了――誒,你看,鷹巢村居然大開中門,豎起白旗來咯!”在羅塞芙怒意爆發之前,葉擎一聲驚叫,接著一溜煙地就跑出去了艦橋,留下了那位女強人獨自狠狠地跺腳,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這嘴貧的家伙!”

  ……

  ……

  鷹巢村的情況,事實上也正如葉擎所講。陸軍被嚇得屁滾尿流地逃回村后,大門并一直沒有被關閉過,繼續大大咧咧地打開。大門之后,鷹巢村的中軸線上,村里會議廳正一片混亂,一些早一步逃回村里,想找野村藏人詢問下一步應對之法的中層指揮官,紛紛被會議廳里的衛兵擒拿下來,一個個正破口大罵,罵著他們肆意背叛,背叛了野村藏人大人。

  但他們不知道,下令逮捕他們的卻正是他們努力維護的野村藏人!

  野村藏人自從看見出征軍隊敗回村里后,他馬上就放下手中待處理的文件,從書房里走出,返回臥室中。在臥室里,野村藏人一邊吆喝著侍從、仆人們快點準備盛大的歡迎宴會,一邊把一身戎裝都脫了下來,換上了一套出席盛宴的華麗服飾。

  野村藏人頭戴白色卷發的假發套子,身穿一件有著波浪紋花襟的白襯衫,外套一件油光可鑒,黑中略帶紫的西服外套,然后把一件金絲婁邊,紅寶點綴,硬皮肩章上掛滿銀絲綬帶、吊垂的短打外裝披在肩上,并沒有穿上,接著拿著一根頂端鑲嵌著如鵝卵石一般大小的紅寶拐杖,猶如一名剛從晚會中下來的紳士一般,挺著大肚子,踏著輕松的腳步走向鷹巢村大門處。

  不知道野村藏人性格的新仆從、新侍衛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主人的轉變,到時一些一直跟隨在他左右,從3年前混亂境況直至現在的老仆人卻是一臉的淡定,他們也紛紛換上統一的禮儀服飾,侍衛們換上擦得锃亮半身禮儀甲,也隨著野村藏人之后整齊出發,好一隊容光煥發的歡迎隊伍啊!

  中古飛艇們在擊潰鷹巢飛艇之后,本準備第一時間趁勢攻入鷹巢村的,但看到他們那副早已打定投降的模樣,倒也沒急著進攻,只派遣了四艘中古飛艇在鷹巢村大門外游弋徘徊,不是嚇唬一下一些還被熱血沖昏頭腦的年輕戰士外,其余飛艇也紛紛在戰場上降落。

  “戰后必須盡快回收飛艇!”這是葉擎之前跟羅塞芙交待過的原話,幸得這女提督跟葉擎斗氣歸斗氣,也知道深淺,她讓殷銀鈴在城墻上放的那些子母鎖鏈彈,對于革布、帆布的傷害力是很大,但對吊艙那金屬外殼卻沒什么打擊力,那墜落的四艘巡邏艇,除了一艘在墜落過程中一組輔助動力鍋爐發生爆炸外,其余也沒多少損傷。

  張閑、殷銀鈴等人一和葉擎、羅塞芙匯合后,立馬就帶上戰斗力最強的蒼鷹之團成員、蒸氣術士精英衛兵挨個地找上那些巡邏艇,在制服里面人員之后,張閑馬上就帶領一組工作人員進去搶修各個設備――對于他們來說,這個冬天雖然漫長,但比起要對抗林畔鎮那些虎視眈眈的支堊頓大軍來說,還是顯得時間不足,他們必須捉緊一分一秒去準備迎戰。

  明年雪融,便是決戰之日!

  ……

  ……

  好不容易才忙碌完,天色已經漸黑,來到鷹巢村門前時眾人才驚詫地發現野村藏人等人一個個翹首以待的樣子,一看見葉擎等人出現,馬上就有一隊儀仗隊唱響了歡迎的號聲,城墻上傳來濃濃的炮聲!

  “敵襲,敵襲!”剛剛立了大功,還在異常得意的汪俊聲馬上就躲在張閑身后,一個勁地往上瞧,其余人一開始也以為他們鷹巢在裝神弄鬼,故意等到自己警惕心降低再施以炮擊,聽到炮聲后的確緊張了一番。

  但之后他們所以為的炮丸卻沒落下,一個個彩球居然在空中爆開,落下了不少彩色的碎紙片,原來那些竟然是彩炮!

  “終于盼到你們到來了!”野村藏人一臉歡喜地張開手往他們那里走去,笑得臉上的肥肉都堆成肉山,一副好像渴望解放依舊的窮苦大眾般!

  他那滿臉的油光,夸張而庸媚的笑容,立馬嚇得殷銀鈴二女連連退后,四支芊芊小手往葉擎背心上一推,葉擎立馬就被推得迎上了野村藏人,被他熊抱一番!

  葉擎心中暗罵,這胖子油膩得跟個穿上糖衣的大忌廉一樣,還要自己抱上去!那時的臉色真的有多難看就多難看,不過容易才從野村藏人“熱情”的懷抱中逃出來,他卻看見張閑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站在一邊,也不知道他是對野村藏人這種熊抱看法,還是對他態度突然完全改變的看法!

  “這是什么回事,野村……”葉擎說著突然順不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該如此稱呼眼前這人,最后只好補上一個“前輩”了事,野村藏人卻明白到葉擎的尷尬,他把右手捂著在嘴干咳一聲。

  “團長,以后稱呼我野村,或者野村副團長就可以了。”

  “團長?”葉擎和他那邊的人眼睛都瞪著大大的,就在這時野村藏人身后的禮儀隊又一起吹響了號子、喇叭,簡直是唯恐氣氛不夠奇怪、熱鬧一般!

  野村藏人點了點,又舉手用力拍了幾下掌,接著身后的侍從、侍衛隊伍便左右分開,“吞火鳥”加特列領著一隊戰士從中間走出,在他們之前居然趕著一群神情沮喪的人,那些人身穿一套洗舊了的鷹巢戰士制服,雙手被縛,不過樣子卻是葉擎等人也未曾見過,對于他們被縛,葉擎等也顯得莫名其妙。

  “副團長,那些叛逆之徒已經被一網打盡,請團長、副團長處置!”加特列抱一抱拳,頭頂那把桀驁不馴的亂發由于連夜的未曾休息,和今天一整天的奔跑而顯得萎靡不振,不過比起這個,對于現在這番結果他卻是喘了口氣。

  這葉擎、殷銀鈴是怎么樣一種人,他大約也了解清楚了,敗給他們,最起碼是不需要擔心會發生大清洗的情況。

  此時野村藏人接過加特列的話說下去,“這些叛徒意圖外通支堊頓軍,陷我們蒼鷹之團于不義,今早突然襲擊我們村政府和團部,把我幽禁在會議廳里,幸得葉擎上尉您擊敗叛軍主力,加特列又舍身拯救,我野村此時才得以站在這里迎接眾位忠義之士!”野村藏人雙手高舉,后面的人由加特列帶頭,齊齊說著感謝的話語。

  “也因此,曾經的倉間之風的摯友,百艇長葉擎上尉,請您成為我們蒼鷹之團的團長吧,請您帶領我們走出這次的嚴寒,拯救我們與鷹巢村里的大家!”說著野村藏人居然單膝跪了下來,后面的人也一個接著一個,一排接著一排跪下,一個個恭謹地低下頭!

  葉擎神色先是一愕,但隨即想起自己已經成為蒸氣術士第三位道標,本應該就順帶接下蒼鷹之團大團長這職位,于是連忙走到野村藏人之前,把他攙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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