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們是在做例行檢查了，這里的管道老化，又多又密，高空的那些管道就只能靠飛艇去檢查了。”張閑解釋著，又自顧走在前方，葉擎自然得跟在后面。

　　“這里……究竟是什么，你們是什么？”

　　“哎呀，要解釋起來可真麻煩，組織給了個麻煩任務我呢！”張閑說著，走近放在洞穴/壁邊的一排架子，從上面拿了兩個安全頭盔下來，自己戴上，也遞給了葉擎一個，“這里隨時有雜物跌下來，注意點好――是呢，你了解過……我們這個支堊大陸的歷史？”

　　葉擎接過安全帽戴上，“略略了解過一些。”

　　“這樣還好啦，省我不少口水――在支堊頓這蠻子帝國建立前，這世界不是一個叫拜龍教廷的宗教組織所控制住的嘛，奶奶的，這個組織可真不是個好東西，宣揚迷信，欺壓百姓，簡直是一群吸血鬼……呸呸，不說他們的壞事了，這個拜龍教廷雖然不堪，但是自恃有龍騎士助紂為虐，愚忠教眾也有上百萬，最后卻因為兩個原因都動搖到他的根基，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葉擎細細回憶著，這段歷史他是讀過的，當年從蠻荒原野走出來時，他被范波收留，那時候為了掩飾自己身份，他不斷地強補外面世界的歷史常識，所以略一遲疑便道：“第一個，是龍騎士誕生的數量越來越多吧？似乎誕生龍騎士的秘訣被發現了。”

　　張閑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憧憬，“對，支堊頓帝國便是建基于這個基礎上……只可惜雖然秘訣說是說被發現了，其實掌握這個秘訣的人還是極少量，到目前為止只有支堊頓以及它西南方一些從拜龍教廷分裂出來的國家才有龍騎士這點便能證明了。”

　　“那第二點……卻是有一群神秘術士的出現，推行了一套科學的研究方法吧，這群人促進了整個東北方大陸面貌的改變，從此云軸王國就崛起了，強大得能扳倒拜龍教廷。”葉擎說到這里，卻是留意到張閑臉上的那份自豪，莫非他就是那群神秘術士？

　　“嘿嘿，看來你猜到了。”此時一盞墻壁氣燈閃了閃，像是快要熄滅，張閑馬上掏出扳手，在那氣燈氣管上敲了一把，光線又再次復亮，映著他那張夸張笑著的臉，“我們便是那些歷史書說的神秘術士了，不過你要注意一點，我們自稱是叫蒸氣術士。”

　　啊，果然是那群天賦異稟，智力超凡的術士！葉擎腦中馬上涌出了一個個回憶中的信息：這群術士曾經在拜龍教廷眼皮下游走，漸漸壯大起來，后來卻遭到了拜龍教廷驅趕、屠殺，逼得他們退到遠東的極寒土壤上，可此時科學的種子已經隨著他們的步伐，一直從拜龍教廷的核心地區撒往遠東路上，并在時間的滋潤下茁壯成長！

　　那云軸皇室中，有著“破立之王”之稱的公天軍，以及他兒子公不惑便是其中成長起來的參天巨樹，在他們極力推動下，整整兩代皇朝、國民一同努力，云軸王國終于有了能強大的根基，才能慢慢走到今天的這步。而葉擎還記得，昔日匿藏在極東之地的神秘術士，啊，是蒸氣術士們也組建了屬于他們的國度，可惜在云軸王國輝煌的光芒下，幾乎全大陸人都認為云軸王國才是蒸氣技術的繼承及集蒸氣技術之大成者，反而蒸氣術士的國度就越為人所不知。

　　“對，那里便是我們的故鄉，我也有二十年沒回過去了，很是懷念啊。”對于葉擎的話，張閑全部給予肯定，此時剛才那艘檢查的飛艇慢慢靠近他們，上面氣囊首信號燈打了幾下燈號，估計是歡迎燈號吧，張閑只是笑著擺了擺右手。

　　在這么近距離下，葉擎才得以看清楚那艘飛艇，那飛艇居然與云軸一貫飛艇不太一樣，它的氣囊上有著彎彎曲曲，如無數蚯蚓般的紋路，看來居然不是由一片光滑平整的氫鋼所制！全大陸的飛艇氣囊，不是由帆布制成就是由氫鋼制成的啦，這是常識，但眼前的又是什么呢？

　　不過，卻見那飛艇在空中展示了一個稍微不整齊的弧度后，搖搖晃晃地又往回飛，看來那艇長的實力似乎一般般而已。

　　“嘿，不是艇長實力一般。”張閑看到葉擎那副露出不屑的樣子，也猜到個大概，“而是這飛艇年代實在久遠，很難控制的，你沒看到它氣囊是由普通鋼鐵鉚接而成的嗎？當然比不上氫鋼質材，能走成這樣的算是不錯吶！”

　　“什么？鋼鐵可以制成氣囊？”這份驚訝，就等于跟葉擎說豬肉可以被非法加工成牛肉一般震撼，當然，此刻的震撼還是正面的。

　　“是啊，因為這飛艇可是五百余年前的產物了，”張閑轉過身子，雙手一張，“不僅是它，連這里的一切，都是五百余年前的產物，你現在所在之地，正是蒸氣術士的起源之地，研究之地，嘔心瀝血之地，也可以說是，一切蒸氣技術的源頭！”

　　“一切蒸氣技術，就是說無論是民用的取暖鍋爐、抽水的鍋爐機，還是那鐵炮車、海王戰車，還有飛艇，甚至空艦，一切一切，都是由這里開始？”葉擎一雙黑眼睛中，都是洞穴里不可思議的各種機器。

　　“沒錯，歡迎來到蒸氣之源！”張閑收斂起臉上所有笑容，一手撫在胸前，微微一躬……

　　自古穹蒼就被拜龍教廷渲染成是龍梵上神的居室，那是一片遙不可及的領地，只有最為虔誠的信徒，最為武勇的龍騎士，才得以飛翔青天，窺見龍梵，其余的人只有一輩子仰望，就像仰望著永遠達不到的樂園。

　　然而蒸氣技術的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打破了拜龍教廷所賴以統治全大陸上億人口的法寶，為此憤怒的教廷指責他們是魔鬼的化身，龍梵上神之敵，以奇技淫巧蠱惑人心，一次又一次地大規模捕殺“神秘術士”，逼使他們以及相關人士遠走饑寒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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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到底與我，與我們有什么關系？”葉擎雖然深受眼前這副光景震撼，但還是記得身處此地的緣故，那邊的張閑卻趁著他東瞧西看的片刻，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臺蒸氣車，那蒸氣車只有一個鋼鐵架子，一個巨大的，似乎還有油膩潤滑劑流淌著的梨型鍋爐放在車前蓋中，極為遮擋駕駛員的視野，這蒸氣車估計也跟其他東西一般，也是500余年前的作物吧，也難怪在使用性上并不佳。

　　“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還有東西要讓你開開眼界呢——土包子。”張閑坐在駕駛位上搖著大手，招呼葉擎坐上去。

　　兩邊的景物在慢慢地向后挪去，這蒸氣車速度并不快，而且還時不時顫動幾下，鍋爐上瀉/出大量的黑色濃煙，就像是一個嗓子不暢的人吐出一口濃痰般。

　　“哎呀，忍耐忍耐一點，老古董是這樣的啦。”張閑看到被濃煙熏得一臉黑的葉擎，忍住笑意說著。

　　“快點開門見山吧，之前氣氛弄得緊張兮兮的，又說我不答應就要殺我，現在這樣東扯西扯作甚？”

　　張閑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小年輕不要急著，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嘿！你看那——”說著他左手一指，葉擎順著看去，只見在左邊上方幾百英尺處，隱約除了個模糊的橢圓形黑影，張閑把蒸氣車轉了個彎，然后調整了一下車頭燈角度，勉強照清了那物全象，竟是一艘空艦！

　　不過那物又與空艦有些許不同，當前云軸國內的空艦型都跟帆船型差不多，船殼呈流線型，最寬處在中部靠前位置，擁有龍骨支撐著全船的重量，但這五百年前的“空艦”卻是如凹槽船，或者說是平底船一般，沒有龍骨，船殼前半部分呈橄欖型，后半部分呈方形，看上去要比云軸的空艦矮而寬，甲板上只有一層的矮建筑。

　　葉擎久久才把目光從空艦上移下來，不可思議地盯著張閑，“不過，空艦不是云軸在跟拜龍教廷圣戰前夕才被研究出來嗎？比起你們蒸氣術士避難要晚了三百多年啊！”

　　張閑又再得意地捊著胡子，把車子移回原路才開口說，“這東西我們早研究出來了，那時候我們都未為它定名，只簡略叫作‘無氣囊飛艇’，不過平心而論，還是空艦比較好聽……哈哈哈，而且你們云軸空艦在結構上、實戰上也肯定比這老古董要好，簡直趨于完美。不過嘛——”張閑翻了翻眼，“就因為這樣才弄得你們那些技術師們一個個不思進取，過了兩百年，還是那個樣！”

　　切，葉擎心中叫著，不過他的話也說得實在，記得歷史書上面說過在武裝飛艇研究成功后，才不過20年空艦也成功了，然而在接下來200年間居然再無厲害武裝出現，才會被支堊頓一直壓著打，想想看當年云軸王國國土還沒有現在一半，居然把整個大陸霸主拜龍教廷拉下馬，現在國土大了，反而被國力只有拜龍教廷一半的支堊頓帝國壓著，這不是退步是什么？

　　想到現在倉間盆地還依然落在支堊頓手里，倘若何年何日讓他們那天才般的卡納迪克公爵大舉國內兵力，攻打云軸腹地的話，那么這么大的王國一下子被覆滅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葉擎他雖然自小出身在布雷諾城，但布雷諾城始終是與云軸這民族有血緣關系，云軸沒了，他也不好受。

　　一路上葉擎只是沉默不語，不時看看外面令人驚嘆的五百年前作物，而張閑也不去誘他說話，專心開著蒸氣車，兩人一路無語，慢慢駛向了洞穴的深處……

　　這巨大的洞穴一直往前延伸，沒有絲毫終止的意思，也不知道最后會通往哪里——因為張閑在駕駛半小時后，突然向右一拐，拐進了一條小支徑中，那支徑兩邊穴/壁越向前便越狹窄，穴頂的高度也在降低，估計已經不足以讓飛艇進入了，沒駕駛到20分鐘，突然環境一變，那泥土的墻壁居然被鋪上了錚亮的拋光鐵甲，他們就像進入了一個現代的基地般。

　　基地里比起外面熱鬧非凡，無數的工人在巨大的鍋爐上，有人高的巨齒輪上，還有那一艘艘停泊在地上的老古董蒸氣機器上奔走、忙碌，像是一群群勤快的工蟻，葉擎細心去看，發現這些工人衣著上都跟外面普通工人差不多：安全帽、工人褲、露著兩只健碩的雙臂，滿身汗跡、污跡，怎么也不像那帶著點宗教意味的“蒸氣術士”啊！

　　“他們……都是蒸氣術士？”葉擎不太肯定地問著。

　　張閑點了點頭，把車停住，然后邀葉擎下場，“對，難道你認為我們要像那些龍梵修士般，大熱天裹著厚厚的黑衣黑袍才算是‘術士’？哈哈……在滿是鍋爐、燃石、蒸氣地方工作的人在哪里都是這般的啦！”

　　“我還以為你們會再……神秘一點。”

　　張閑笑得，“對啊，在地底十多英里之下擺弄鍋爐，我想想也覺得蠻神秘的，好啦，跟我去見頭子。”

　　“啊？”葉擎露出一副夸張的愁容，“弄了老半天，原來你還是個小兵啊，還一副負責人的口吻。”

　　張閑聽到卻是蹙了蹙眉，一臉不爽，“我是上面的頭子，那人是下面的頭子啦，你的事我們要兩個人一起決定的，別嘮嘮叨叨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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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地下工廠里，所謂的“辦公室”也不管是一間地面稍微干凈的小房間，里面除了各式蒸氣機器殘骸外，就只有一張普通的桌子，桌子上擺滿了一堆極微型的小機件，當葉擎他們進去時，一個滿面是虬髯白胡子的老人，正拿著放大鏡最聚精會神地盯著那些小機件看。

　　“喂，馬森工頭，我們到了，”張閑邊脫著安全帽邊說，轉過頭來也跟葉擎介紹著那老人，“他就是地下的頭子，馬森工頭。”

　　“啥？工頭？你們職位名稱就是那么搓？！還自詡是術士？”

　　“我們蒸氣術士最講求就是實在與實用，在名稱上花里花俏根本對促進蒸氣技術毫無用處——喂，馬森工頭，我們來了！”張閑突然跑到馬森耳邊，大聲地叫著，那馬森才慢吞吞地放下放大鏡與手中零件，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兩人。

　　此時葉擎才看清楚馬森的模樣，這老頭估計也有六七十歲了吧，頭發、眉毛、胡子都是白白的，那一大把如愛因斯坦般的大胡子上黏上了不少污跡、油跡，顯得有點邋遢。這馬森臉上雖然滿是皺紋，顯老得很，可是一雙金黃色雙眸雖然有點暮靄之色，但看機件時還是那個炯炯地，穿著跟張閑與其他蒸氣術士一樣，毫無特色的工人服，只不過在右臂上臂處有個菱形的肩章，上面是一個齒輪紋章，估計這就是唯一能代表他“工頭”的服飾特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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