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兵來將擋
袁樵花了小半年的時候將五州仕人捏到了一塊兒, 內心未嘗沒有一些自得。他是本地長官, 新年聚集群僚士紳一賀天子二宣圣意,也是他的責職所在。起身環顧四周, 見人人都望向他,袁樵清清嗓子,道:“去歲豐稔, 有詔免租賦。”
都督府所連之在正在減免之列。群僚、士紳也都高興, 因為一旦收稅,也就涉及到了考核。免了,大家也都輕松。
袁樵接著宣布了下一道消息, 卻是配合著他之前允許的貢士, 乃是桓嶷又下旨,今歲要再開科舉。雖然每次就收個一、二十,架不住積少成多,每年都有, 人人心里都有盼頭。
當時便有士紳大著膽子稍作打斷:“本地久失教化, 不知能有幾人可以取中。”
袁樵毫不猶豫地道:“天意從來不辜負用心的人。”
士紳們一齊歌頌圣人恩德。
袁樵宣布的第三條比起這兩條就比較無趣了, 乃是“四夷賓服”, 瞅瞅塞外那一團糟亂的樣子, 這個四夷賓服未免有水份。袁樵不以為意,說了注腳, 乃是“六部可汗進表稱臣”。
等等!廳上重又響起一片“嗡嗡”之聲,沒聽錯吧?哪里來的六部可汗呢?
袁樵輕笑。當然是朝廷冊封的!
政事堂里都是老鬼,袁樵這里收集的情報最多, 遞往京中經過政事堂核實之后,很快就有了對策。先是,朝廷斥責了左部可汗,而左部叩關未果,旋即遣使解釋,請冊封。朝廷知道左部可汗也沒有誠意,于是也很沒有誠意地派了使者去冊封左部可汗。與此同時,將左部可汗三子冊作小可汗。
派出去的使者還是陸文,閑情公子一回生二回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給出了一個令左部可汗瞋目的理由——朝廷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封的你兒子,朝廷一貫的做法就是老子英雄兒好漢的,你是大可汗,你兒子不冊個小可汗,豈非說我們小氣嗎?一氣給左部可汗封了仨兒子,仨兒子還都不是一個媽生的。
連上另一個左部可汗的侄子,他爹死了,就把他給冊成了可汗。除此之外,又有一個先冊了的右部可汗。加起來正好六個了。
因為給右部可汗面子,沒有冊他的堂兄弟做可汗,卻也給了他堂兄弟一個官——都尉。都尉這個官單拎出來早就沒了,加個前綴也都是勛官一類,也不是什么實際的正經官兒。然而有一紙任狀,便是經朝廷認可的了。
有魚沒魚灑上一網,先攢出一道縫兒來,能不能彌補得上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袁樵含笑而立,難得在外面顯出平易近人的模樣來,卻將座下所有人的表情收歸眼底。尤其是尚未征入府內任官,又或者之前不曾赴府請見的人。若是有一臉迷惑的,便可以不用管他,這樣的人腦子不大好使。若有所思的、心領神會的,就可以記下名字來,以待日后任用。而自己幕府內的官員,也被他暗中考察,以定升降。
一場宴罷,袁樵已擬定了新的一年第一次調整的名單。作為方面大員,他在人事上的權利比別的地方官要大得多,一封奏疏上去批復就完了的事兒。別的地方官上官參奏下屬是件不大好說得出的事兒,在都督府由于備戰的需要就沒有那么多講究了。
袁樵掐著日子,寫好了奏疏,只等假期一過就發往京城。
等待的日子里,未出正月的一天,他在本地新辟的錄事薛從仁匆匆過來,帶著一臉的焦急之色:“都督,下官有要事稟報!”
“都督”正抱著女兒往空中拋,跟她練膽兒呢,聽林犀進來說:“薛錄事有急報。”遺憾地將女兒放了下來,問道:“他說什么事了嗎?”
“不曾。”
“唔,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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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錄事正在廳里打轉兒,一見袁樵來了,急撲上來道:“都督,不好了!”
“坐下來,慢慢講。”
薛錄事其實沒有那么的急,卻將五分的焦急演成了十分,茶也不喝,匆匆就說:“下官世居此地,是以與一些往來兩國的商人有些接觸,就在剛才,聽他們來報,左部的別部有意奔襲榷場劫掠,以窺本府武備。若是防備不足,恐怕就要順手再來攻城了。請都督早做安排!”
袁樵絲毫不急,反而先夸獎薛錄事:“錄事真是忠心國事,唔,此事不宜聲張。”
“是。”
袁樵道:“報信的是什么人?消息可確切?”
“千真萬確,是某家奴。”
哦豁,奴婢放出去經商呀!袁樵會心一笑:“使百姓不受劫掠,錄事當記首功。”
薛錄事連稱不敢。
袁樵急召張遙,讓他詢問薛錄事,再準備應戰事宜。同時下令,調集武器、糧草、藥材,暗中將城中郎中的住處都摸清,只等戰事一起,他這里萬事齊備,斷不會拖將士的后腿。袁樵已準備了一筆錢,是預備買棺材以及籌辦陣亡將士的后事的。
接著,袁樵到了后衙。
從他放下女兒到重新回來也不過一個半時辰,兩個孩子瘋玩一陣兒,將將覺得疲憊,見他回來了,又笑著撲了上來:“阿爹!”袁樵一邊一個掄起,舉著他們輕輕放到梁玉面前,道:“叔玉,事來了!”
果不其然,看到了梁玉發亮的雙眼。
梁玉問:“要我做什么?安定人心?還是鬧事兒?”
“穩住。一旦有戰事起,還請你攜侍女探望一回傷者。待戰事平,你我再去拜訪本地薛家。”
“他們……告密了?”
袁樵笑道:“瞞不住你。”
“好。”
梁玉答應了袁樵之后便沒有閑著,轉頭就寫了幾張帖子,將袁昴、英華平日的小伙伴們都召了來——她從京城弄了好些新興的花燈式樣來,邀請這些小孩子們來玩耍,連辦三日的游園會。反正都督府也夠大,她的錢也夠多、人手也夠多,小孩子們可以住進來。
蕭弗見狀,也有樣學樣,假意向袁樵申請,熱熱鬧鬧辦個文會。
兩人將附近士紳人家出色的子弟齊聚城中,引得他們的家人也跟著入城看鬧。
另一邊,張遙調了兵馬,做了一個口袋陣,以榷場為餌,只等偷襲的兵馬到來。
袁樵則別有想法——左部可汗的別部跑得可夠遠的!他不動聲色,也不與右部可汗聯系,只寫了封戰報遞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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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錄事的情報極準,前后只差了不到一天,襲擊的騎兵前鋒即趕到了城外榷場。張遙對第一仗極重視,親自率隊出擊。袁樵則侍鎮府內,也不換鎧甲,佇立城樓之上一襲官袍、按劍而立。
張遙四十上下的年紀,也曾隨他父親張軌征戰沙場,張軌回京,張遙也隨同還家。今番重回沙場,張遙的眼中充滿了懷念,對手下的兵……充滿了恨鐵不成鋼!【要是老子親手帶出來的兵,早打完這一仗了!】張遙憤憤地想。
他現在領的不是原來的兵,是到了都督府之后重配的,雖也經過幾個月的調-教,比起之前的百戰之余還是有差距的。他設計得極好的口袋陣,居然讓人突圍了!那一隊突圍而出的騎兵大概是昏了頭,沒往回跑,一路奔著都督府去了!
張遙的冷汗也下來了!
咬咬牙,張遙道:“先殲敵!”正打著呢,就算想抽都抽不出兵力來,直要抽了,登時攻守易位。【若是都督追究下來,我一力扛著就是了。總不能叫這些兔崽子就這么死了,那也未免太冤。】
張遙發了狠,親自督戰,全力攻打。那一邊突圍而出的騎兵跑了一陣也發現不對了,索性往前沖,如果能夠破城,那就賺大發了!
復設的都督府擂起了戰鼓,一聲聲,擊在人的心頭。戰鼓擂起之前,燈會還開著。白天不點燈的時候,“燈會”便有些名不符實,勝在造型都還在,人也齊全,佐以樂舞也很熱鬧。
鼓聲一起,玩笑的人都停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生活在邊地的人對這鼓聲并不陌生,臉上都有些變色,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家想得就更多。梁玉似無所覺,依舊舉盞:“請。”
座下薛錄事的母親于氏以年高,先說話:“夫人,恐怕是有戰事。”
梁玉知道是她兒子來報的信,這就是一個托兒,也鎮定地說:“不忙,我派人去探問探問。”
少頃,桂枝回來報:“是有一股流寇沖到了城外,已被擊退。”
梁玉笑對于氏道:“那你我是共患難過的了。我正有一事想求。”
于氏忙說不敢。
梁玉邀她們等這一場打勝了之后與自己一同探望傷員:“我還將孩子一同帶去,也好見一見血,開一開眼,知道自己的安樂日子是怎么來的。”
自打薛錄事通風報信,不管他以前是干什么的,現在是站在袁樵一邊了,于氏自然與梁玉一路,慨然應允。梁玉下令:“告訴廚下,沒上的菜不用上了,統統帶上,咱們勞軍去!”
左手攜了于氏,右手精準地揪了另一位本地名士的妻子,一同登車。于氏坐在車上,嘆道:“萬想不到左部竟會突進至此。”
梁玉戲笑道:“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啦,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還怕誰么?咱們賭一賭吧,右部一定會來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7.2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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