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黃贊罷相
遠山如黛, 近水含煙。
不不不, 遠山確如眉黛,近水、近水都凍上了!
袁先一片詩情才醞釀好便被凍上的金水河一塊兒帶冷了, 一呼一吸間,口鼻噴出一團白霧,半張臉就隱在了白霧里。罷了, 這個詩不做了!反正, 他終于把妻子安全帶回京城了!
“大郎,司空府的人到了!”
唉,他也是被護送的人。劉夫人周年祭一過, 袁先的孝期就算結束了。梁玉早就決定讓他回京繼續讀書——寄宿岳父家, 袁樵也認為這個安排很妥當,袁先接下來的日程就被排定了。他是很想在父母身邊的,但是想到家里在京城沒有死黨,還是毅然同意了。
袁先第一次自己走這么遠的路, 家中長輩都不放心, 梁玉便將自己的騎士護衛分了十人一路護送他進京。
袁先十分不舍, 他當人大哥還沒多久呢!他弟他妹會叫哥會問好, 會搖搖擺擺走過來攤開手掌把捏得看不出真面目的甜糕樣他嘴邊遞了!渾身帶著奶香味兒!這就把他打發回京了!天道不公!
梁玉還取笑他:“眼饞自己回去生。”
袁先悵然。一路上規規矩矩住驛站, 并不入城,只盼早些回京。
現在, 終于到了!
【還是要先回府,再去拜見岳父。】袁先盤算好了路線,打馬上前, 對迎來的蕭弗道:“有勞!我得先回家一趟。”
蕭弗失笑:“你怎么還是這么古板?我家大娘沒被你悶壞了吧?”
蕭容從車里說:“才想起我來嗎?”
“怎么會?家里想了你一年了!”
“你呢?”
“我念著他,也就算想你了吧?”
蕭容啐了一口:“油嘴滑舌,還不引路?”
“是~”
蕭容很想問問家里如何,念及很快就能見到父母,而蕭弗與袁先又有許多話要講,硬生生在車里坐住了。外面蕭弗神采飛揚,對袁先的回來反應熱烈。
“阿婆夏天就說,何必非要回去一住三年呢?”大長公主是出了名的只講她自己的道理,原話沒有這么客氣,甚至有些無禮。
生長在蕭家,蕭弗早早摸索到了生存之道,略提示一句大長公主的立場,就轉回來說:“伯母已經準備了三個月了,你們的屋子都收拾好啦,與大郎他們是鄰居。大伯算準了你們回來的日子,讓大家這幾天都不許亂跑,就等你們回來接風洗塵。”
袁先問到:“你呢?”他有所預感,以大長公主的態度,是有為蕭弗求公主為妻的打算的。
蕭弗擺擺手:“不好說,不好說。阿翁命我多讀書。哎,聽說袁叔父收了個學生?真有那么好嗎?”蕭容寫了家書給父母,將林犀夸成一朵花,這讓蕭家很好奇。家書蕭弗沒看到,但是聽蕭禮提過,見到袁先便想打聽清楚了,蕭禮等閑對年輕人不會這么重視。
袁先謹慎地說:“極聰慧。”
蕭弗戲言:“怎么?自嘆弗如?”
袁先道:“天分的事,怎么能由自己做主?有天分的人多了,見一個嘆一回豈不要累壞?我只是擔心天分越高,教導起來就越要用心,怕父母太累。”
蕭弗大笑:“你這話說的與伯父一樣,你們翁婿一定會是知己的。”
此后蕭弗一直念叨他家里的事,什么姑媽回來了,大長公主身邊添了哼哈二將,他好慘。三叔越來越古板,比大伯還可怕之類。看到袁府大門,蕭弗做了總結:“總之,你回來我就好了!”
袁先憶起初見他時,蕭弗還是個會端架子的貴公子派頭,現在如此親切活潑。同情地說:“你這一年不容易啊!”都憋成啥樣了!
蕭弗進了袁家的門才說:“慘!近來各家子弟都被管束!”他是個講理的人,也覺得有些親戚家不大像樣,是得狠狠收拾了,但是這二年來的管束與他想象中的不是一個味兒。管束也該是循禮而從容的,不應該跟逃命似的。
“黃鼠狼鬧的,”蕭弗咕噥一聲,“圣人養他作甚?就知道咬雞。”
“噗。”原因找到了,袁先瞬間對形勢有了直觀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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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先在袁府呆的時間并不長,略住一住腳,檢視奴婢。放下部分物品,又命將帶給岳父家的禮物重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損壞即往蕭府拜會。
蕭府還是司空府的規模,蕭司空與大長公主冬季又去湯泉宮了,蕭禮便將正廳不用,以示尊敬。袁先就被引到小花廳拜見岳父岳母,覺得蕭家很有章法。
岳父看女婿氣質,岳母看女兒瘦沒瘦,看完之后都覺得滿意。蕭禮先問候楊夫人與袁樵梁玉,袁先恭敬回答了,陸夫人便說:“你們慢慢聊。阿寶,大家都想你,隨我來吧,不與叔母嫂子姐妹們好好說話,女婿要被她們打趣的。”找了個理由帶女兒出去,將地方留給翁婿倆說話。
蕭禮對袁先道:“你們離開只有一年,卻已天翻地覆,回來之后潛心讀書。外面有什么事你也不要亂,你父母不在京中,你的一舉一動別人都會認為是你父母的授意,你要謹言慎行。”
“是。”
“還要去拜會宋奇嗎?”
“是。”
“唔。去吧,別多說。也不用提醒什么,提醒他也沒用,他是個聰明人,不要對他評論黃侍中,他看得比你明白。”
“是。”
“你父母沒有吩咐說的話,也不要自作主張。”
“是。”
蕭禮又叮囑他要去探望大長公主,拜見梁滿倉夫婦,太學的師友也不可忘記了云云。最后說:“他們也該到了,咱們吃酒去!讀書之后,就不許飲酒了。”
“是。”
蕭家的酒宴又是另一種樣子,詩禮大族的底蘊與大長公主的奢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較之袁府的人口單薄與新來外戚的堆砌,袁先也要嘆息一聲“不一樣”。有些東西,再有天分也需要時間去培育。
今天格外的喜氣,不止蕭容帶著袁先要回來住很久,另有一樁喜事——就在剛才,桓嶷終于把空缺了很久的御史中丞給填上了,人選就是蕭度。
反對者不是沒有,卻在“東宮舊人,朕素知之”八個字前敗下陣來。袁先也為他高興:【當年這位叔父自己都是要被管教的,如今能做到御史中丞可見過去的事真的已經過去了。】
蕭度的二姐、楊參的妻子笑道:“我們阿寶和袁郎真是來得巧!該賀三郎,也該迎他們。”
家宴熱鬧,一家人暫且忘記了外面的打生打死,舉杯恭祝盛世繁華。
袁先姑且拋開了許多擔心,只看眼下。蕭禮剛才提示要采訪的人之外,他還有一批人需要拜訪,需要調整一下順序。
袁樵有不少舊識,皆是官場中人。梁玉給了他很長的名單,比袁樵的名單來頭還要大。里面還有豐邑公主、杞王等許多宗室,又有劉湘湘等朋友,皆是梁玉熟識之人。
【還有呂娘子,她的消息也不少。唔,福安宮也需拜會。如此算來,耗時不少。拜訪過后需得寫信稟明京中情勢,鄉居消息到底不如親自過來知道得仔細。】
需要的功夫多,那就不必太急了,袁先與蕭弗頻頻舉杯。蕭禮興致不錯,也問到了林犀:“彥長的新學生是何方神圣?”蕭容有家書,蕭禮讀起來覺得女兒的情緒有些強烈,難免有夸張之嫌。
袁先還是“極聰慧”三個字,蕭禮笑道:“你說聰慧必然不假,真想早些見到。他多大啦?”
“十二了。”
“唔,不錯!”蕭禮稱贊一聲,并不提李刺史如何。蕭容家書到了的時候,他就留意了故事里的這個配角,查過之后也只有一個“隨他去”而已。這事就算拿到御前,只要梁玉不逼著皇帝處置,李刺史都不會有大事。
袁先也知道這個道理,也不去主動提及。這番前情對林犀而言是波折,說出來也不能給他增色,反而是一種干擾,最好是大家都不要提。梁玉寫信略略告知親友不過是為防萬一,先埋個伏筆。用得著拿出來用,沒有意外就不去管它。
除此之外,袁先就沒有新消息可言,大家閑話直到宴散,袁先就與蕭容住進了蕭府。
此后,從梁府起,袁先馬不停蹄,將需要拜訪的人家挨個兒走了一遍,聽到了各方的消息。拜訪的日程到了一半的時候,又被一道手諭招進宮中。
桓嶷有點生氣:“怎么回來了也沒人告訴我呢?”
袁先恭恭敬敬地道:“不敢有辱圣聽。”
“胡說!都說三姨膽子大,我看她還是太謹慎了!”
袁先看他并不像生氣的樣子,知道他其實很喜歡外戚循禮守法。垂手不語,做“你是皇帝我隨你瞎叨叨,我還是要照著規矩辦”的樣子來,聽桓嶷嘮叨了幾句。桓嶷詢問了鄉間生活,倒沒有問林犀的事情,將自己的表弟表妹問了一回。
袁先眼睛一亮:“可愛!”
桓嶷聽了很歡喜,猶豫了一下,問袁先:“你什么時候去太學?”
“代家父家母拜會完舊友就去。”
桓嶷說一句:“多看看梁國夫人,她見到你會很高興的。”
接見到此為止,袁先品出“圣人喜歡外戚守法”與“圣眷猶在”兩條。再與自己在蕭府的所見一一印證,兼采連日拜訪的見聞,半個月后寫了半寸厚一封信,派了心腹快馬加鞭送至袁樵的案頭。
………………………………
走了一個袁先,袁樵的忙碌并沒有減少,他隔日往族學里去一次講授課程,他管束得嚴,將族中子弟熬得苦不堪言。袁氏族學也嚴,但是袁樵格外不同,將他管萬年縣那一套拿了出來,三天兩頭的考評。效果也是看得見的,袁氏子弟的條件比寒門好許多,條件既好又被迫用功成績也好了起來。
“以前還是太縱容他們了!”袁嵩以杖杵地,痛心疾首。
族學以前也不放縱,卻少了一些迫切,袁嵩決心以后都照袁樵的辦法來,非得抽一抽子弟們身上的懶筋不可!
袁氏子弟從此哀嚎連連。
袁樵心中嘆息,袁氏子弟的刻苦比起林犀來還差的遠。回道:“我一生中能與阿犀刻苦相比的,也只有父親過世后身荷重負那一段時間而已。那時深知只要自己努力不夠,幾代榮耀都要付諸東流。這些子弟確實沒有這樣的迫切啊!”
袁嵩苦惱道:“富貴之家多是如此,也只有我們多多逼勒!如今侍中總愛超擢寒門子弟,難道還不能讓大家驚醒嗎?”
袁樵道:“是啊。”一點口風也沒漏出來。
“只盼朝中能有君子當政!”
“朝中君子多矣!”
“唉。”
袁樵沒有向袁嵩透露更多,按照袁先的來信里說的,蕭家非但沒有倒,連頹都沒有頹。看起來是退讓,實則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是高明的處置了。蕭氏還在,紀申還在,又豈會讓黃贊恣意妄為?
何況桓嶷也不昏聵,又豈會縱容一人而不加制衡?
袁樵送走袁嵩,拿信來與梁玉討論,有個明白的老婆就自己不用孤軍奮戰,袁樵感覺壓力小了不少。
梁玉反問道:“蕭司空做了三十年司空就急流勇退,黃侍中做了多少年侍中了?”
“咦?”
“我家進京的時候,他就是能與趙侍中打擂臺的人物了,到今年也有十幾年了吧?難不成朝廷的執政都要干足三十年?不夠三十年不能走?”
袁樵愕然:“然而司空休致之后他才秉政兩年。”
梁玉覺得這樣的天真在袁樵身上太罕見,笑道:“好些人恨不得他明天就滾蛋,你方才也說他不會太得意,你為什么覺得他還能再干下去?”
“情理使然,且……”袁樵皺皺眉頭,“他雖有私心,朝廷的風氣也該整肅整肅了。他秉政也不算差,且有紀公從旁協助,尚書令也不會毫無作為。”
梁玉道:“那他也干不久了。難道三郎會再愿意養出一個司空來?”
“司空豈是一天養成的?黃侍中勢力不如司空,資歷威望也相去甚遠。圣人亦是明君,不會容不下他的。”
梁玉道:“那咱們等著看?”
袁樵很是好奇:“黃侍中一去,還能有誰?”
“不是有誰。難道非得有誰?”
袁樵皺眉,依舊有些想不通。梁玉笑道:“你真是個君子啊!”她跟她外甥就不是了,梁玉看得很清楚,桓嶷用黃贊有黃贊的用處,是為了不讓以后再出一個“司空”又或者“太尉”,去一“司空”來一“侍中”,還改什么?不如一直用“司空”大家還熟呢!
用完了,黃贊也到了榮歸故里的時候了。哪里會有什么期限?!袁樵不懂,還是因為內心偏向君子,不懂小人的功利。所以梁玉建作坊,袁樵就反對“把朝廷開成作坊”。實際上,桓嶷現在是需要一個作坊管事的。當然,桓嶷也不會希望朝廷真成作坊。個中分寸在各人心中。
袁樵道:“那好,咱們看看黃侍中下場如何!”
“當然是賜金還鄉,還得帶著侍中的俸祿。”桓嶷只是不再用黃贊了,又不是把他當垃圾,桓嶷也沒有就涼薄到那個份上。
袁樵還是打定主意,要看黃贊下場。他認為黃贊三五年內還是穩妥的,接著只要謹言慎行約束子弟,將子侄輩如費燮宋奇培養起來,自己退居幕后,就可從容休致了。
事情也似乎往袁樵預判的方向發展,臘月里,有御史上書彈劾黃贊,彈章被桓嶷扣下。新年,給黃贊的賞賜為群臣之冠,與已經退休了的蕭司空等同。
次年春,桓嶷又給黃贊賜爵,封為國公。雖說給執政加封國公已逐漸成為慣例,但是黃贊這個國公來得及是時候。開國之處,做執政的都是開國元勛,自家功勞就能封個國公,后來的執政要有此封都得找點理由。桓嶷給黃贊找的理由讓人無話可說——先帝駕崩時黃贊居中調度,首先通知了還是太子的桓嶷。
這下再沒眼色的人也知道了,黃侍中能有今天是有內情的!正如劉建做御史大夫,蕭度做御史中丞一樣,今上念舊!念舊是皇帝的優良品德之一,主上喜新厭舊,那才要人頭疼。
桓嶷做太子是遵循禮法,大多數人還是維護禮法的,反對他的人并不多,且早被清除過一次了。縱然有人不滿黃贊,也不很為自己擔憂。局勢居然很穩——除了覺得念舊念到黃贊頭上讓人不大痛快。
只是大家摸清了皇帝的脾性之后,梁玉收到的書信漸漸多了起來。
給她寫信的都是舊交,說來也怪,梁家明明是再標準不過的暴發戶,梁玉的朋友們一個比一個來頭大。真正稱得上草根的只有宋奇等寥寥數人而已,宋奇是黃贊的女婿,他來信不多信中提到黃贊的時候更少。
從京城到袁宅的信使絡繹不絕,梁玉心里有譜坐得就穩,拆開信來看完了也順手回信,有時來信太多便讓美娘或者林犀代筆。就按照字面意思回答,別人說“京城山雨欲來”,她就讓人“記得打傘”。林犀記錄的時候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
只有給梁府、袁先、桓嶷幾處的書信是她自己寫的,內容別人都不知道。給梁府就讓他們不要摻和,給袁先就讓他“持正”,給桓嶷則只字不提自己收到多少信件,只說些家務事、關心桓嶷的身體、關心小皇子。
收到她回信的人明白她還不想趟這渾水,寫信的勢頭更猛了。要是一碰壁就住口,哪里來的“水滴石穿”?什么是物議?什么是輿論?就是長年累月不停的講!
上封信與下封信的內容或許不同,意思卻是一樣的——黃贊太特么不是東西了,仗著圣人念舊就胡作非為,會傷了圣人的名聲的!
梁玉只是不理。
此時,袁樵先坐不住了。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看黃贊當然不是用完美君子的天真眼神,所以能夠容忍黃贊的“小虧”,認為黃贊能撐下去。但是,梁玉避居鄉間尚且收到這么多書信,圣人那里會是什么樣子呢?
袁樵想認輸:“我想岔了,既已成水火之勢,黃侍中還沒有到讓圣人不計后果回護的程度呀!”
梁玉道:“還不到時候。”
“嗯?”袁樵憂慮更重,“難道還會讓他出了一口惡氣再走?”
梁玉道:“讓他能夠安全的走。”把威脅打散了,才能是安全的。費燮或者宋奇——多半是宋奇再進一步之時,就是黃贊休致之日了。
袁樵眉頭舒展開來:“不愧是圣人啊!”此時就很明白了,桓嶷是個厚道的皇帝,大家都會安心。
兩人便安坐家中,一邊教育子弟,一邊冷眼看京中形勢。黃贊總被參,他也毫不手軟,肅清了一大批先帝時期尸位素餐的官員,又改變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做法,做得頗有成效。
他無論做什么,桓嶷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政令通行無阻。攻擊黃贊的人毫不氣餒,被桓嶷擋下多次依舊前仆后繼。梁玉在看到吏部侍郎被罷免,由宋奇接任之后,知道黃贊退休的時候,到了。
英華姐弟倆又長高了許多,能說完整的句子,會背簡單的詩歌時,又一個冬天來到了。蕭度彈劾黃贊收受賄賂,勾結商人與民爭利。
林犀將這一條內容用平淡的口氣讀出來,有些不解:“這也值得寫到邸報上嗎?不太對吧?”
不值得寫而寫了,就是問題之所在了呀!
梁玉道:“這正是保全之意。若是參他謀反,黃侍中還活不活了?”
林犀愕然:“這樣也行嗎?”
梁玉道:“當然還會有其他的事情。”黃贊識趣,自己請辭,彼此相安。黃贊要是不拿這個當回事,大概就要查一查了,可能會臉上不好看,不過桓嶷應該不會治他的罪,拿掉執政的頭銜就罷。
“他有個聰明的女婿,不會看著他跳井的。”梁玉說。
一旬之后,正旦之前,黃贊尚書稱病,又過數日,黃贊以“老病不堪”為理由乞骸骨。桓嶷批準了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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