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新出后輩
翻過來覆過去地轉了幾個主意, 蕭度還是硬著頭皮去見梁玉。
他生在這世間最顯赫的家族, 所見所享皆是頂尖的富貴,尋常的物件入不了他的法眼。讓他換樣次一點的, 他心里過不去這個坎。摸摸燒得發(fā)燙的臉頰,蕭度笑容極苦。【她愿意勻一件給我,已是不計前嫌。如今再去多討, 這個……】
咬咬牙, 蕭度終于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一項技能——不要臉。
袁府很歡迎他來!
蕭度再不過來,袁先就得被派過去了。
當蕭府的管家往縣衙遞了一張名帖的時候,他們受到了熱情的歡迎。主仆二人佯裝無事發(fā)生, 蕭度先去拜見太夫人。劉夫人笑道:“正在說蕭郎呢, 原打算叫阿先明日去請蕭郎過來的。”
蕭度精神一振,以為袁府若有事讓他做,他也算有來有往還了幾分人情了,忙問:“不知太夫人有何吩咐?”
劉夫人笑道:“談什么吩咐?你們年輕人的事情, 讓叔玉與你說吧。”
蕭度頭皮發(fā)麻, 低頭看自己的下擺, 口里問道:“不知三娘有什么……”
【這樣兒怪有趣的, 】梁玉直想笑, 【當初他指點江山那股勁兒,沒想到竟然還留有幾分天真。】
凡事留一線, 日后好相見。不是亮菜刀的時候,就得客氣些,梁玉也不拿喬, 主動說:“司馬來得巧,正想請司馬來挑選,看大長公主殿下喜歡哪件呢。安兒,都取了來,請司馬自取。”
蕭度紅著臉,清清嗓子:“這個,還有一事相煩。”
梁玉道:“您說。”
“楚王殿下新娶的王妃是我族妹,這個,這個,咳咳,可否再勻一件給我?”他想了又想,還是只有這樣的禮物合適。
梁玉痛快地答應了:“好!”
蕭度愕然:“兩件了。”
“對呀,我正好有。”
“你不留著,抑或送人嗎?”
梁玉鬼話說得特別溜,笑道:“誰穿不是穿呢?我們全家上京的時候,一路蒙您照顧,這份恩情我一直都是記得的。還請不要與我客氣。”
蕭度感愧地道:“三娘氣度,丈夫不如。”【接梁氏入京的情景仿佛還在昨天,她卻已與當日有霄壤之別。我卻依舊浮躁不安,真是愧對父母。】
梁玉捧著臉道:“再夸下去,我就要飛上天啦。哎,來了!你慢慢看。”蕭度臉上的溫度沒褪,慢慢看幾件裙子,梁玉就與他閑聊,問他京里的消息。蕭度也順口回答,戒心放到很低:“是有幾件事情,王才人……”
梁玉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斷,心里把桓嶷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些事都瞞著我,就說自己吃得好、睡得好!真是長大了!擱村里就該套個麻袋打一頓!】罵完桓嶷又覺得桓琚的情況不大對,桓琚一個皇帝,有幾個后宮很正常。他納后宮又不是為了陪著他讀佛經,弄出孩子來也正常。但是先給自己選后宮,后給弟弟娶老婆,不應該把太子給忘了呀。
梁玉道:“那三郎呢?”
蕭度將一件裙子放下,慢慢地說:“家母向圣人說,蕭氏賢淑,圣人就為楚王求娶了她。”一句話,聽的人都明白,大長公主本意是給太子當個媒人,把蕭氏推薦成個太子妃的。名門蕭氏的女兒,父親在朝為官。從桓琚的心意來推測,這個姑娘的爹官位也不算很高,權力也不很大,不用擔心再有杜庶人的情況發(fā)生。誰知道桓琚不按牌理出牌,讓所有人都跌了下巴。
蕭度又解釋說:“三娘也不必為太子擔心,圣人一意要栽培他,必然會有一個妥善的安排的。”幾年前他還敢說得更露骨一點,受過教訓之后就謹慎了,不敢認為自己能將皇帝看得透,也不認為皇帝就得按著他的想法來了。
“是,”梁玉笑笑,“我只管準備賀禮就行啦。”
蕭度又說:“王才人也不必擔心的,圣人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且太子一向謹慎,并無大錯。唉,太子畢竟是太子,小小年紀,看得比我們明白的,他這樣就很妥當。”以前是覺得太子不大頂事兒,恨太子不能英明神武地站出來。這幾年越發(fā)明白,這樣的太子才是安全的。
梁玉道:“我也不擔心這個,他只管孝敬圣人,做人的要求他就做到一半了。您怎么不看了?”
蕭度指了兩件道:“就這件吧,我可將最好的兩件挑走了。”
梁玉大吃一驚:“我看它們都差不多,你怎么會挑的?”
因為見過的好東西多嘛!蕭度笑笑:“我也不大懂,就看它們哪件與家母穿的差不多,也就知道了。”
梁玉:……
蕭度滿載而歸,梁玉也不算沒有收獲,兩人客氣了一回,梁玉又讓袁先去“代我送一送你蕭世伯。”
“蕭世伯”又有所感悟,對袁世侄格外的慈祥。劉、楊二位夫人對梁玉也非常的滿意,楊夫人道:“圣人也要守禮法的,叔玉你不必為東宮擔心。他不告訴這些事便是不覺得這事有什么值得擔心的,不愿你多想,你該領他這份情才是。”
梁玉笑道:“這是當然。要不怎么還是才人呢?”皇帝但凡喜愛重視一個人,必得給這個高官厚祿、名位尊嚴。比如凌賢妃,樂戶怎么了?照樣是賢妃。
劉夫人道:“你看得明白就好。”
梁玉笑道:“是。對了,三郎既說收留美娘沒有關系,我想在年前就將這事辦完了,與她一同過個年,不然她一個人在那府里也怪孤單的。”
劉夫人道:“好!我讓魚娘幫你。”
魚娘是劉夫人陪嫁心腹的女兒,如今也在劉夫人面前伺候,她娘生她的那天正值劉夫人賞了心腹一對雙魚佩,女兒生下來就叫了魚娘。
梁玉道:“求之不得!再請您示下,好叫阿蠻跟她學一學。”
劉夫人笑道:“這有什么?想學就學。”
“噯,那我可就去啦。”
有了魚娘的幫忙,從沒辦過這種儀式的梁玉也將收義女的儀式辦得似模似樣。
梁玉在縣衙外面有宅子,只是大家有志一同把這事給忽略了,誰都沒想起來請她從縣衙里滾蛋。收義女的儀式卻是在這所宅子里舉行的,梁玉坐了主位,無論兩位夫人還是蕭度等人都只是觀禮的賓客。
美娘的心情是復雜的,她知道這樣對她好,一朝斬斷與前面十幾年的聯系,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也是巨大的壓力。因為叔叔楊信死了還不到一年,這樣的“喜事”美娘還能穿紅著綠,是一身素雅的衣裙。衣料都是梁玉從京城送來的料子里挑出來,由裁縫和繡娘細心裁剪縫制的。式樣也不是楣州這里的改良、混搭,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京城樣式。
她年紀還小,挽不了太復雜的發(fā)髻,只梳了簡單的雙髻。在王大娘子的引導下,對梁玉行了禮,奉酒,梁玉給她紡輪。改個口,再認一回親,禮儀就算完成了。【1】
賓客們各有禮送,桓嶷所賜之物也都轉交給了美娘。直到此時,美娘心中一塊大石方才落地:【既然皇太子贊同了,這件事情也就算定了吧?娘子雖然重信義,但事情總有意外,只有朝廷給了保證,才能算是塵埃落定。】
久違的舒展的心情回來了,美娘歡喜地往梁玉身側一站:【以后就是新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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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認了一個義女,又在縣衙里住,今年的新年,梁玉在楣州過得比去年要熱鬧許多。除夕夜,一同守歲,呂娘子看著美娘在梁玉身邊,袁先在袁樵身邊,咬咬地與梁玉咬耳朵:“兒女雙全了。”
梁玉“噗”一聲笑了出來,嗔道:“呂師真會拿我打趣。”
楊夫人聽見這一句,問道:“在說什么呢?”
梁玉道:“她說,過完新年我又得閑不住啦。”
楊夫人道:“嗐,你要忙,過完正月再忙,正月里能忙什么呢?大家都要過年的。”
梁玉笑道:“是。”
提到正月,劉夫人問袁樵:“王府君正月里是不是就回來了?”
袁樵欠身道:“是。”
【能在京城住到正月,他還真是放心楣州這些人呀……】梁玉笑而不語。
其實王刺史一點也不放心楣州這些人,蕭度本來就是他擔心的第一號人物。袁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凡穩(wěn)重一點的人,能放著御史不接著干跑到楣州當縣令嗎?宋義一個獨眼龍,一只眼看的比別人兩只眼看到的都多!林篁不說話,王刺史也吃不準他的心意。
可是走不脫!
楣州秋收早,可是楣州離京城遠啊!他趕到京城的時候都快到冬天了。圣人往年都在京里召見各地刺史,執(zhí)政、親貴等也都在京城,今年圣人突發(fā)奇想跑到湯泉宮去了。京城一大半的官員、大部分的貴戚都跟著圣人跑到湯泉宮了。
離京城幾十里地呢!王刺史在湯泉宮也沒個住處,還得住在京里。太子倒是留守,但是圣人還沒接見的地方官,太子也不會先接見了。有心在京城里跑跑門路,門路們七零八落散在了兩個不同的地方。
要了親命了。
先到吏部排個次序等接見,再兩地往返地跑,一天能辦完的事活活被拆成了三天,帶來的錢帛都快不夠用了。
面圣的時候,圣人是慈祥和藹,還勉勵了他,讓他:“勤政愛民,保寧一方。”王刺史越咂摸越覺得自己這次的考評大概優(yōu)不了。
接著是見太子,太子簡單問了楣州的情況。接著就急切地問:“三姨還好嗎?!”并不很關心王刺史為官如何,將楣州治理得怎么樣了。
蕭司空與蕭禮父子倒是讓他進門了,這父子倆知道蕭度是個什么成色。蕭度給他們寫的家書里對王刺史的評價并不高,既沒夸他有辦法,也沒夸他有風度。蕭司空查過王刺史的履歷,王刺史家族并不如何顯赫,只能算是比較富有。因為有錢,王刺史他爹貼足了錢求娶到了李氏女,就是王刺史他娘。
王刺史爹不顯,但是舅舅家倒能說得出口——只是這一枝已經沒落了,不沒落也不能看錢就嫁閨女。因為這一點關系,王刺史由舅家穿針引線,給足了錢跑門路。他比他親爹有出息,做官都做到了刺史。“四兇”橫行的時候,他的門路被扯到案子里打了水漂,王刺史上頭沒人,一口氣被貶到了楣州。
蕭司空父子分別見了他一次,都將蕭度托付給他。王刺史嘴里發(fā)苦,心里更苦。蕭度那是個會聽他的話的人嗎?當著蕭司空父子的面,他還得夸蕭度有風度,肯為國家到楣州這窮山惡水的窮地方去。還得夸蕭度年輕人肯干事。
蕭家父子一對千年狐貍精,一聽就知道蕭度不大安份,對他格外的客氣,讓他回去好好管蕭度。王刺史聽得眼睛都直了,這哪里他管得了的呢?就是您二位養(yǎng)出來的他,讓我怎么管?還得低頭答應。
吏部的嚴尚書比他高幾級,比這些人都和藹,問了一句:“手下都是能人,不大好使喚吧?”幾乎要把王刺史的眼淚給感動下來了。好在王刺史及時醒過味兒來,哪怕他點頭了,嚴尚書也不會為他把這些人都換掉,他還得跟這幾個人熬著。
【也不知道他們將楣州折騰成什么樣子了。】王刺史的焦慮一直熬到了過年,因為過年圣人要回京城,要大宴群臣。因為楚王要娶親了,圣人讓大家賀完了楚完再走。
新年一過,王刺史一覷見有人動身,顧不得門路還沒跑完,也上表請求回楣州去主持春耕。理由找得還算正當——楣州偏南,春耕的時間比京城早。
桓琚沒有挽留他的意愿,政事堂也同意他走。這一回沒有人讓他捎帶書信,他卻揣著滿腹的心事。一路越想越憋屈,雖是跑官跑門路,但是從縣丞做起,一路做到刺史,他自認也不算太差,何以現在這般艱難了?
王刺史比蕭度還委屈,化悲憤為動力,他將路上的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一,趕在了正月末回到了楣州。并且路上沒有生病!
看著依稀見過的道路,侍從驚喜地說:“府君,前面就是楣州了!”王刺史心里咯噔一聲,就怕看到什么慘劇。
結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楣州的一切都好得不得了。
蕭度受到連番的教訓,最后居然沉下了心來,沒有再催促著工程進度,反而由著縣令們選擇,先將灌渠修好。河道只疏通了主航道,支流也不著急,且計劃好了第二年冬天再干。還有學校,蕭度也沒有催著馬上翻新,貢士的選拔更是留著等王刺史回來再做。
蕭度自己又干了一件事,他跑去府學,給學生們很講了幾回課,試圖在選拔之前往這些學生的腦子里多塞一點知識。
王刺史回來,蕭度又帶領著楣州大大小小的官員出城迎接他。態(tài)度之端正令王刺史以為自己后面的車上坐著一個蕭司空,不然蕭度不可能這么老實!細看蕭度的眉眼,好像神情也不大一樣了,王刺史心中惴惴。
蕭度將王刺史迎到州府,給王刺史匯報了這幾個月楣州的情況之后,還給王刺史出了一個主意:“府君選拔完貢士,我等觀其學問,不妨給他們講幾回課。到了京師也好給楣州爭光。”
這潛臺詞王刺史聽明白了:【楣州這些貨在京城不夠看的,能刷多少金粉就刷多少,免得太丟人!】
現實美好得讓王刺史簡直不敢相信!
袁樵與宋義、林篁原就是干實務,此時也拿出了成績來,對王刺史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往昔。
晚間,等幾人都離開,王刺史揪了一根自己的胡須:“嘶!疼!!!”【幸虧沒有向司空說司馬年輕不會做事呀。】
王刺史有點蔫,想不大明白蕭度怎么就上道了。物反常即妖,王刺史揣起了手,靜靜地旁觀蕭度要作什么妖。
一氣又等了兩年,等到袁樵三年任滿回京,蕭度也還是那個蕭度,除了越發(fā)沉穩(wěn)之外,再沒有做什么事。王刺史的刺史與蕭度的司馬兩個任命都比袁樵要晚一年,袁樵回京,他二個還得在楣州接著干。
【行吧,】王刺史想,【這三年任滿,我也算熬出來了,經過了這幾個人,再遇到什么人也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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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些事,以后再有什么事也難不倒我了。”梁玉騎在馬上,笑瞇瞇地對袁樵說。秋高氣爽,正是跑馬的好時候。
袁樵笑問:“真的么?”
“呃?”
“唔,等回京你就知道了。”
梁玉瞪起了眼睛:“要說就現在說,做什么吊人胃口?”
袁樵拔馬靠近,小聲道:“我會幫你的。”
梁玉臉上一紅:“這話聽著真怪。”
袁樵道:“據我所知,袁氏一門數百口,唔,這還沒算散在各州縣的,加起來總有上千了。你慢慢記。”
梁玉的臉由紅轉綠,最后青了:“啥?這么多人?”
袁樵說的還算少的,她也不用把這些人都背齊了,可京城近枝、他們的姻親關系,這些加起來真有幾百號人,這些不能說非常熟,至少得都認得,還得大概說得清相互之間的關系。比起這龐大的關系網,當年梁家進京的時候宋奇給整理的那一份當時夠用,如今看來真是簡易得不能再簡易的兒童版了。
梁玉深吸了一口氣,最后點點頭:“行!老子他娘的就沒怕過!”
袁先埋下頭,笑得快要握不住韁繩了:【娘子進京,該怕的是他們吧?】
帶著愉悅的心情,袁先也說:“娘子,我也會幫你的。”
梁玉抽抽嘴角:“乖~我看你有點幸災樂禍。”
袁先放聲大笑:“是有點兒,不過我看娘子不是會有什么災禍的。”
這孩子對梁玉有著不知道哪里來的信任。
這種信任一直維持到了一行人進入京城。
袁家一行人與梁玉走的時候并隊走,回來的時候也結伴回。梁玉在楣州的事業(yè)做得還算大,回來的時候,留下幾個信得過的人在楣州經營作坊,梁玉還清點了一批布帛帶回京城備用。楣州布行銷附近的州縣,京城的市場一直沒有很打得開,梁玉打算回京之后得閑把這事再干起來。她嫌帶著這些走得慢,先發(fā)了一批布帛到京城的倉庫,后續(xù)再由當地的管事陸續(xù)發(fā)到京城來,是以行李還不算多。因此看起來也就像是尋常的外地官員進京敘職。
也因此,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沒多少人關注他們,更談不上讓路。在京城,能令人讓路的,要么是崔穎這樣的狠人,要么是蕭司空這樣的官精,或者皇帝一家子。梁玉與袁樵也就慢慢悠悠地走,等到了京城,兩人就得分開了,梁玉也不能再住在袁府,她要么回無塵觀,要么回梁府。兩人都很珍惜這慢騰騰的、堵車的時光。
可是這車堵得也太久了吧?
梁玉與袁樵你看我、我看你,不覺得時光流逝,袁先已經發(fā)現不對了,低聲命人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二條看一眼不理事的郎君,認命地聽小郎君的吩咐,擠到前面問了兩句就回來。對袁先道:“是王才人與李美人家起了爭執(zhí)。”
喲嗬,兩家新貴呀!
說起來也怪,王才人與李美人差不多同時入宮,寵愛上頭也差不離,王才人還生了一個兒子,偏偏是李美人先晉了美人。真是活見鬼了!
梁玉和袁樵結束了對視,一齊看向二條,將二條看得后退了半步:“王才人的妹妹和李美人的侄女的車撞到一起了,兩家人打了起來。”
梁玉奇道:“京兆不管嗎?少尹還是宋郎君,對吧?”
袁樵道:“是,沒聽說換人呀。”
宋奇此時正在宮里,自然晚了幾分。梁玉道:“去看看。”憤怒的時候最顯一個人的性情,她忍不住要掂量一下這兩家。
驅馬近了,只見兩家人已經打上了,兩輛車上各站了一個小娘子,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紀。底下人打,她們倆罵,這模樣比當年梁滿倉跟凌慶兩個帶著兒孫在街上對著磕頭也體面不到哪里去。
【這是真笨還是假傻?要不是心機深沉,那就是蠢到沒救了。無論王、李,都不是圣人心尖上的人,你們這樣不給她們做臉……】想到桓琚在梁府杖斃幫閑時的場面,梁玉搖頭嘆息。
要出個能將桓琚迷昏了頭的女人概率是極低的,得極契合他的心意才行。曾有三個女人或許有機會達成與他心意相通的成就,一個李淑妃、一個凌賢妃、一個杜皇后。這三個人,一個兒子死了,聽牌聽了個絕張;一個自己死了,摸牌的時候就摸的是個相公;一個作死了,硬是有本事把天和打成相公。【2】
其他人都出現得太晚了!桓琚已經不年輕了,他更成熟,標準也就更高。
京兆府的衙役與金吾衛(wèi)的官兵前后腳到了,將兩家分開。宋奇急匆匆趕到,兩位小娘子是不能打的,要客客氣氣的請去喝茶,她們的隨從一個也沒能跑,有一個算一個一頓亂棍打得蹲地抱頭再捆起來串成一串押到牢里關著。
圍觀的一哄而散,跑遠了再張望著這一處熱鬧,獨留梁玉鶴立雞群。梁玉并不知道,大概是托她當街行兇的福,京城這幾年流行潑婦,比前幾年還潑的那種。王、李兩家的小娘子進過兩回宮,隱約聽到一點“三姨”在宮里的事跡,也有點為自家人爭氣的意思,出來就別個苗頭。都想混個姨字輩。太子的姨是不想了,可也不能失了場面不是?如今圣人面前,就這兩個人得寵呀!
宋奇她們還不敢硬杠,又覺得當街丟了人,看到一個女人居然不避開,就近了看她們的笑話。小姑娘的面子上掛不住了,一個不知道是王是李的姑娘,瞪著梁玉:“你是什么東西?看什么看?”
梁玉這一身打扮透著外鄉(xiāng)人的氣息,與今秋京城流行的服飾已有些不同了,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樣子。這是個外地官員回京述職考核給京城貴戚送禮的時候,小姑娘們還不大怕人。
宋奇皺皺眉,他也不喜歡有人看這熱鬧,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忽然失聲:“三姨?!”
鐵笊籬,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1】我瞎編的。
【2】聽牌、相公、天和,都是麻將術語。聽牌是差一張合適的牌就贏了。相公是指和的牌14張,打牌人手里少了一張牌,死也和不了。天和莊家上手就是和牌,我老家的規(guī)矩,如果第一把莊家就天和,所有人身上的錢全卸給莊家,今天就不用打了。
最后嗶嗶一下羽毛裙,歷史課本上講過安樂公主的羽毛裙,極其勞民傷財奢侈腐化。記得她跟她姐妹都有的。覺得這個名字不大好聽,可以借用另一個類似的文雅的說法“霓裳羽衣”。日本正倉院有一件文物,名字就直白得多,鳥毛立女屏風。正倉院文物很多都是當年直接從唐朝買過去唐朝原裝貨哈。三者有點聯系的。不過我看那個屏風上的仕女衣著,比書籍描述的安樂公主的裙子差好多。
這個東西不算刻奇啦,當然不會是貢品,貢品得皇帝樂意,大概兩代天子不覺得有誰值得他們這么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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