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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再生變故


  此為防盜章  梁滿倉之前說話不多, 現在也還陰著臉, 目光很有威力地掃視著一屋子的兒孫,掃得眾人直縮脖子。梁滿倉狠狠盯著五兒媳婦:“你們是餓死鬼投胎吶?!”

  能養活這一大家人,梁滿倉除摳門之外, 自有其過人之處。不說話, 固然是因為不大懂官話,也是因為他也在暗中觀察形勢。啞巴吃餃子,他心里有數。

  五兒媳婦方才的行為,在梁滿倉看來是大大丟臉的。餓,是可以的, 但是沒規沒矩先動嘴, 既難看,更是挑戰了梁滿倉的權威。

  梁玉她五嫂抱緊了兒子,低聲道:“大人能忍, 孩子忍不住。他餓啊。”

  “晚吃這一口就會死?!”梁滿倉訓完兒媳婦,再把梁玉她五哥罵了一頓,“還有你!你眼里就只有那盤肉了吧?沒用的東西!我打折你的狗腿!再有下回,一塊兒打死, 省得丟人!”

  梁大郎給妹妹使了個眼色,梁玉看到了。以前是沒人能在梁滿倉說話時插嘴的,這種情況在梁玉“見過世面”之后有了改變。

  梁玉也正有話要說:“阿爹, 以后不會有這樣的事了。眼下咱們進京的事兒, 您得先給個主意, 免得咱們手腳不知道往哪里擺。”

  閨女說的在理, 梁滿倉咳嗽一聲:“都給我老實呆著,少說話,就當自己是啞巴。快吃吧,吃完了……”他掃視了一下兒女孫輩,點名了,“大郎、二郎、玉兒,來跟我說話。”

  大兒子沒得說,二兒子是幾個兒子里比較能干的,小女兒算是“見過世面”的,梁滿倉連老婆都沒算在內,就點了他們仨。

  說完,他抬手挾了塊肉塞進嘴里,含著說一句:“都不許喝酒!”

  一片碗盤與筷子碰撞的聲音。

  片刻后,張縣令的管家帶著兩隊仆役來上菜。七、八個人托著漆盤進來,都愣在當地——這群土包子,咋把涼碟都吃完了?那邊那小子別舔盤子了,正菜這才來呢!

  聞到了誘人的香氣,梁家人不由自主抬頭,與管家的目光碰了個正著。管家反應很快:“恕罪、恕罪,小東西們的腿太慢了!快!上菜!”

  菜上得飛快,梁家都是做力氣活的人,吃得也是飛快。須臾間,一大半摸著肚皮,咂著嘴,恨不得能再吃一些。管家無奈地道:“房舍、衣裳都準備好了,還請去沐浴更衣,好生歇息。”

  管家說的是本地方言,梁滿倉思忖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客氣地問道:“敢問郎君們有什么安排?”

  管家陪笑道:“請您諸位歇息。有操心的事情,都交給我們就得啦,您只管等著進京享福吧。衙門簡陋,您多擔待。”

  梁滿倉心說,你哄鬼,他們一定背著我商議怎么處置我一家老小呢!口里卻也說:“哎,我們鄉下人沒見過天,讓人看笑話了。橫豎我們也沒什么主意,都聽郎君們的。”

  梁玉心說,你哄鬼,我看你就是有主意了!

  梁滿倉又問住哪兒,管家忙說:“這邊請。”就要引路。走到一半又一拍腦門兒:“錯了,是這邊。哎呀,人一忙就會亂。”

  原本,張縣令只是騰出一個院子來了事,后來知道了原委才慌了,一個院子怎么可能住得下太子外祖父這一大家子?臨時又騰出了倆來,將自己一家擠到一處邊角院落里塞了。趕緊又將自家人當季新裁的衣服拿出來,再派人連夜去成衣鋪里買新衣——早先是拿家常舊衣與管事家新裁的衣裳充數來著,他是真不知道要接待的人將是什么樣的身份,只顧著伺候好三位來使了。

  又臨時調撥了仆婦來伺候,弄得整個縣衙都很不安。

  梁滿倉堅持要讓所有兒女先到自己的院子里等著,等他跟點名的幾個兒女商量完,定個調兒,再讓大家都休息。他放了話,梁家無一人反對,管家見狀也將心里的輕視壓了一壓——這家人也還算長幼有序。

  既如此,管家也就體貼了些:“大冷的天,還有小郎君小娘子,怕不凍壞了?不如先請到廂房去喝口熱茶消消食,等您的示下?”

  梁滿倉很快適應了“人上人”的身份,拿捏著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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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正屋,炭盤燒得正旺,梁大郎不用吩咐,就對里面兩個使女說:“兩位小娘子,容給我們爺兒幾個說話的地兒。”兩人對望一眼,出去了。

  梁滿倉往上首席上一坐:“關了門!”然后才問兒女,“都說說,今天的事,咋辦?”

  梁玉道:“阿爹,咱先別樂。我看不大好,先頭聽說圣上最疼的是賢妃跟她兒子。再有這里的人,他們瞧不起咱們。”

  “呸!當你爹看不出來吶?先上京看看咋回事,想告狀再告!還沒上京哩,還在人手里捏著,你炸什么刺?”

  梁玉一噎。梁大郎見妹妹碰了釘子,更加沉默了,梁二郎小聲說:“要是能問問人就好了。”

  梁滿倉道:“問誰呢?這沒一個可靠的。”

  梁大郎終于小聲抗議:“這不能夠吧?誰還不得巴結太子?”巴結咱們家?

  梁玉卻又有主意了:“阿爹,給我錢,多一些。”

  兩個哥哥用充滿敬意的目光看著妹妹,真是厲害啊!敢跟咱爹要錢!除了收租稅的,就沒見過能從咱爹手里摳出一丁點兒銅渣的人!

  梁滿倉問:“你要上天?”

  梁玉道:“咱在縣城,人生地不熟的,貴人們見識當然高,可都是外人,我師傅算半拉自己人,見識不一定頂好,總比外人可靠。我尋思著,咱們能問的,也就她了。想問人主意,不得出點本錢嗎?

  我那師傅,有兩個心愿,第一收個給自己養老送終的徒弟,第二給自己準備好了喪禮。我本想干第一樣的,現在看來得干第二樣了。墳地她已經買了,還差一副壽材,一身老衣。這錢,得咱們出。您要能再找出第二個人來問事兒,就當我前頭的話沒說。”

  嗯,跟你老子我想的一樣!

  當官兒的一顆心戳滿了眼兒,沒見過皇帝認親還藏著掖著的,太不可靠了!梁家這“根基”,在城里能問的也就這么個人了。梁滿倉把個聰明伶俐的閨女送過去當學徒,一是這師傅是個女的、手藝好,二是聽說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使女、見過世面。

  梁滿倉下了個決心:“成!明天一早你早早的去!”

  “錢呢?”

  他們是被匆忙趕過來的,當然不可能隨身帶什么財物了。正在此時,管家在外面說話了:“梁翁,我們郎君來了。”

  張縣令是跟陸誼等三人見完了面又匆匆來給“太子外公”賣好來的,畢竟是自己治下出的“人才”。照顧好了起居是一條,送些盤費也是應有之義。他想梁家窮,越早給財帛人情越大,雪中送炭強過錦上添花。急忙忙來慰問梁滿倉兼送錢來了。

  梁滿倉衷心地感謝他!且滿口答應:“郎君高天厚地之德,必不會忘記的。”

  張縣令也識趣,送完錢就走,也不耽誤他父子兄妹說話。

  梁滿倉此時才笑了出來:“今天才信我的運氣是真的好。”

  其時錢帛并行,大宗交易也有用金子的,梁家以前還沒有用金子那么奢侈。現在不同了,梁滿倉揀了兩小塊金子給梁玉:“這肯定夠了!請兩班僧道的錢都夠了!”

  梁玉揣了金子,又伸手:“行,這是一樁。再給我點金子。”

  “你要做甚?”

  梁玉想得可比他要深些:“我換點銅錢,不得打賞人使吶?使喚仆人,想叫人盡力,是得給點甜頭的,不然誰跟你干呀?咱現在得要幫手。這些貴人,還不定會怎么安排咱們呢。上頭的人巴結不上,可不得巴結點下面的人?”

  梁滿倉大為肉痛,哼唧又給了一小塊金子:“行,你見過世面。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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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完了錢,梁玉被領到了安排的臥房,依舊是許多叫不上名兒來的擺設,光油燈就點了七盞!一個使女在屏風后的浴桶邊兒上站著:“小娘子多擔待,只有我一個來侍候您沐浴。”

  洗澡還有人伺候著!

  怪不習慣的。

  梁玉心里掂量一回,將金子往桌上一放,別扭地洗涮完,飛快地換上了縣衙給準備的新衣,連貼身的小衣都是綢的,貼著皮膚有點涼。

  第二天天不亮,梁玉就起來了,摸黑穿衣梳頭,揣起金子便要去找吳裁縫。使女還在外間榻上值夜未醒呢,聽到動靜,差點從榻上滾落下來,揉著眼睛:“小娘子?怎么起得這么早?”

  不早啦!在師傅那里,這會兒都燒開一鍋水了。

  梁玉道:“你睡著,我去去就回。”

  使女大驚:“您要去哪里?小娘子如今身份不同了,還是不要四處走動的好。”

  這口氣……梁玉站住了。這口氣跟那幾位貴人的眼神,含著同一種東西。

  梁玉低頭想了一下:“那好吧,你幫我打點水來。”

  使女舒了一口氣:“是。”

  使女一走,梁玉腦筋就轉上了,這肯定不止對她一個人這么困著,弄不好全家都給圈這屁大點的地方,等著裝車運走了。她姐、她外甥,大概過得真得不大好。她雖不識字,常識還是有的,比如才人這個品級,是真的不高。而她一家現在的處境,談不上被人敬重。

  可不能任人擺布了!

  金子再揣好一點,梁玉將綢裙小心地翻到腰上。房子唄,肯定是前面辦事,后面住人,格局都差不離。往東連翻四道墻,她的雙腳落到了大街上。行,進城幾個月,她鄉野里練出來翻墻上樹的本領還沒丟。

  身后隱隱傳來一聲:“十九郎,有賊……”

  梁玉輕快地想,

  梁玉跟南氏一車,這回車上就沒有梁滿倉父子了。車夫甩響了鞭子,馬車緩慢的啟動,而后漸漸加速。南氏才低聲說:“玉啊,穩著點,別給你姐丟臉。”

  “哎。”梁玉心里是緊張的。見識過了袁家的真·豪宅之后,她對“富貴”二字不敢有一絲輕忽了。皇宮,一定是一個比袁府更壯麗的存在。

  事實也是如此,他們沒能從正門入,而是從永安門入內。這門比袁府的門還要大!梁玉驚嘆一聲,皇宮里的場院真大!大得讓從小在田埂上瘋跑的人都覺得詫異——土地這么寬廣是應該的,怎么人建的宅院房舍也能有這么大的庭院?!

  宮殿座落在高高的臺基上,臺子都比一般人家屋子還要高!神仙宮殿也不過如此了吧?

  從車簾往外看,不時有些穿著一樣衣服的宦官、宮女往車邊打量。走不多時,車便停下來了——他們需要步行了。引路的有禮部的官員也有宦官,禮部官員不停的叮囑:“依演練的行禮即可,不要慌張。圣上問的時候再說話,否則不要多言。”

  宦官則說:“圣上和娘娘們都在。”

  梁滿倉很想知道這個“娘娘們”都有誰,但是不敢問,他已經被皇宮的壯麗給震憾住了。好在禮部官員代他問出了問題:“都有哪幾位娘娘在?”

  宦官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皇后娘娘、賢妃娘娘、梁才人,都在的。”

  梁才人必得在的,來的是她的家人,皇后是后宮之主,出現也很正常。賢妃的出現就很值得玩味了,梁玉在心里默默的評估。賢妃的兒子,不正是太子的有力的對手么?

  今天這事兒恐怕沒那么好應會,梁玉暗暗警惕了起來。

  宦官答完話忘記過去不再多言,只管催促:“快些走吧,陛下散了朝就這一會兒功夫。”說話間,前面一隊人走了過來,宦官登時像只受了驚的鵪鶉,縮著手在一邊不敢動了。待到這隊人走近了,梁滿倉才大吃一驚:“蕭司空?”

  來的正是司空蕭范,他生得相貌堂堂,一部美髯,不經意地在眾人面前頓了頓,風輕云淡地問了一句:“這是何人?”

  知情者心中唾棄。

  宦官還是認真地答了,蕭司空淡淡地飄過來一句:“那就好生伺候著,不許裝神弄鬼!”

  宦官連聲答應,蕭司空已經走遠了。其實大家都沒有發覺,跟在他后面的,正是他的幼子蕭度。蕭度非常的不理解,打量左右都是自己人,才問道:“阿爹,先前梁氏反復,如今何必再管?”

  蕭司空挑挑眉:“哦?真的可以不管嗎?”

  蕭度一時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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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宦官的引路下到了一處殿閣,依舊是高高的臺基,上面一座壯麗的宮殿。梁玉抬頭一看,上面的匾額上三個大字——承慶殿。承慶殿是干什么的,梁玉并不知道,承慶殿在宮里的位置,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很緊張的。這一次會面,關系到她全家能否在不受皇帝待見的前提之下,過得好一點。

  到了殿前,還不能入內,得先通報,得了允許才得以進入。

  大殿高挑,比家里的宅子要敞亮得多。梁玉不敢抬頭,跟家人一道按照學習的行了禮,報了名。聽到上面宦官宣的免禮,才敢起身抬頭。她不會羞于承認皇宮的氣勢一時之間令她無所適從,好在她天生賊大膽,片刻之后膽子又回來了。悄悄抬眼往上首看去,心里估摸著哪個是她大姐。

  上面正中坐的肯定是皇帝,她姐姐就在那三個坐著的婦人中間。

  皇帝是個四十上下已留了須的中年男子,相貌端正帶點英武之氣,顧盼之間自有一股氣勢。

  離皇帝最近的一個婦人看起來也略有些年紀了,很是雍容大方,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度其位次,應該就是皇后。比皇后略次一點位置的是一個美人!眼含秋波、眉如遠山,還笑盈盈的。末座的就是一個略顯憔悴的人了,不用懷疑,梁玉就認為那是她姐。

  作為親姐妹,兩人眉眼間還是有一點相似的,這種相似甚至延續到了太子身上。那個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眉目間還有兩、三分像梁玉,跟梁玉拿出去說是兄妹倆,也是有人信的。

  梁玉猜得并不錯,這幾個人正是皇帝與妻妾、太子。

  當今天子姓桓,諱一個琚字,今年剛好四十歲,在位剛好二十年。皇后是他的結發妻子,伴著他由王妃而太子妃而皇后,是名門杜氏的閨秀,端莊嫻雅,不奢不妒,風雨幾十年,唯一的缺就是無子。凌賢妃則是皇帝現在的心肝寶貝,承寵十余載,如今育有兩兒兩女,三十歲的人了,正在女人一生中最絢麗的年紀。

  梁玉的大姐今年三十二歲,比之凌賢妃卻差之甚遠,姿色不如,氣色更是不如。

  杜皇后固然是相貌不差,但是美貌已被歲月磨去了很多,非常遺憾的是,歲月磨掉了她不少美貌,卻又沒有為她增添魅力反而添了一點刻板。梁才人呢,長得底子不差,卻又不頂美,歲月也沒有給她增添好處,反而因為在夾縫里求生存,整個人都沉默而無趣了起來。唯有凌賢妃,怎么看怎么可愛。一張臉哪怕不做表情,也讓人覺得鮮活。她一雙眼睛看著你,你就覺得自己已進了她的心里,是她眼里心里的獨一無二。讓你想她永遠開心。

  梁玉心里輕嘆:單看這個樣子,我也更喜歡賢妃些。就梁玉抬頭這會兒功夫,皇帝往梁家身上掃了一回,看了皇后一眼,已經跟凌賢妃眉來眼去三、四次了。

  梁玉打量他們的功夫,坐著的人也在看梁家這烏泱泱一群人,有皺眉的、有想笑的、有嘆息的。梁才人的眼神忽然活泛了起來,悄悄掩住了口,極力壓抑著不要馬上落淚。

  桓琚其實不想見梁氏的。他對梁才人沒什么感覺,對梁才人的家人也不可能重視。但是凌賢妃勸他:“陛下不能為太子而忍耐一、二嗎?就算是為了妾,免得叫人說是妾從中作梗,攔著陛下。”

  桓琚想了一想,好像也有點道理,并且梁氏從民間來,或許可以問一些民間的事情,便答應了。

  本就沒有抱什么希望,今日一見便也不覺得失望,意外之喜當然也是沒有的,桓琚頗有點意興闌珊的意思。梁家人里,已經有那么幾個一臉的期盼,眼淚都要落下來了,桓琚不免掃興,他不大愛看人哭。

  凌賢妃對他連使眼色,桓琚一擺手,對太子桓嶷道:“你們先認個親,咱們再說話。”

  一句話仿佛解了禁,原本被禮部訓練得很好、循規蹈距的梁家人便解放了。南氏當先哭了一聲:“我的金啊!”把桓琚聽傻了。

  梁玉叫“玉”,不是因為“滿倉”斯文了,知道君子如玉了,而是因為梁玉的大姐叫“金”、死了的二姐叫“銀”,輪到她可不就叫“玉”了么?桓琚哪知道梁才人叫什么名字啊?

  南氏一哭,梁才人也淚如雨下,梁才人一哭,梁家人便不能不跟著哭,大人一哭,把小孩子們都給嚇著了,攢一堆號啕了起來。桓琚面無表情地掩住了耳朵。皇帝有如廝舉動,看的人心里都有了數,梁才人身邊侍奉的一個宮女忙上前提醒:“陛下、娘娘面前,小郎君小娘子宜加管束。”梁家上下又一陣忙亂,嚇唬住了孩子不叫哭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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