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陰沉沉的夜晚，無星無月只有風，雖然已是三月底氣候，但夜風還是很涼的。

　　一輛二一二汽車駛出縣城，奔著西南方而去。車上坐著兩個年輕人，開車的是祝浩然，李光磊坐在后排座位上。二人要去老馬溝鄉，調查匿名信上所反映的事情。陰天只是正好趕上，并非特意選擇，但這樣的天氣顯然更適合行動。

　　看著黑漆漆的夜色，李光磊說了話：“浩然，具體說說這個項目。”

　　“好的。”祝浩然目視前方，講說起來，“前天在您那商量完以后，昨天我就到企業局，以核對項目的名義，弄到了這家企業的資料。本來想著等您市里開會回來再匯報，結果您一到家，咱們就出來了，所以還沒匯報上。

　　這家企業全稱是倡誠綠生潔源塑品有限公司，成立于三年前，前年夏天正式投產。雖然公司前冠是‘倡誠’，但據聽說是市里一家公司投資，也有說是那家公司在省里，甚至說首都那邊過來的錢。擔心暴露咱們目的，目前我還沒敢特別打聽，具體注資情況還不清楚。當初注冊的時候，公司名字叫‘綠生潔源日用品有限公司’，是去年冬天剛剛更名的。

　　營業執照上注冊資金不多，就一百萬，但生產力卻很大，不但給周邊縣市供貨，還發往外省好多地方。當然這都是一些紙質資料顯示，具體情況還需進一步了解。這家公司相關認證資料很全，包括環保驗收全都通過了，當時縣環保局還沒成立，是市環保部門做的驗收，我想當時縣城建局環保股肯定也要簽署意見。

　　除了這些資料以外，該家企業的社會榮譽也很多。什么‘支持山村教育’、‘盲童復明愛心企業’、‘助力學子圓夢’，反正一大堆榮譽。對了，還有一個‘藍天凈土大使’，我實在想不明白，似乎這也太不靠譜了。從企業局資料也只能了解這么多，其它還需要再找渠道。”

　　李光磊點點頭：“中途更名，注資神秘，美化虛名眾多，這本身就可疑呀。”

　　祝浩然又道：“我也翻了一些規定，如果按照這家企業以前注冊內容，確實不屬于環保重點關注項目，但更名為‘塑品’后就必須重點關注了。至于為什么環保局沒備案，就不知道是企業沒做，還是環保局沒查了。另外，中途更名應該也和規避監管有關，至于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謀，那就只有企業自己知道了。”

　　“不報，也不檢，蹊蹺，真的蹊蹺呀。”李光磊感嘆之后，靠到座椅上沉思起來。

　　祝浩然也不再說話，雙眼直直的盯著前方。

　　中途兩次停下辨識方向，總共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到了老馬溝地界，二一二汽車再次停下。

　　由于營業執照注冊地不夠具體，又擔心打聽露餡，李、祝二人很犯了一些嘀咕。最后決定，繼續往西走，那里一些村子種植大面積葵花，匿名信中提到過“葵花大*片的死”。

　　要判斷具體方向，也擔心南轅北轍，這次車速更慢，李光磊還不時張望，尋找目標。可是馬上就要走出鄉界了，還是沒有看到廠區，也沒發現相似的建筑。

　　哪去了呢？李、祝二人又弄不清楚了。

　　搖下車窗，二人睜大眼睛，來回踅摸著。忽然，二人都吸了吸鼻子，又急忙捂住，同時指向一個方位。

　　二一二汽車向左一打輪，上了一條小岔路，循著臭味而去。

　　走著走著，忽然臭味又小了，甚至幾不可聞，李、祝二人就是一楞。仔細看去，前方小路拐了彎，一條山脊斜插過來。不用說，肯定是離山過近，擋了一下。

　　果然，汽車剛一繞過山脊區域，刺激氣味立即撲鼻而來，還濃了好多。隨著輪胎的移動，氣味越來越濃，嗆得人直咳嗽。戴上提前準備好的口罩，才好了一些，但也只是相對味小了一點兒。

　　“滋……”一聲剎車，二一二汽車停了下來。

　　正要詢問，李光磊注意到，右前方透出光亮，還有大煙囪，應該是廠子模樣。也就是這里地勢相對較高，再加之角度問題，如果前后再差一段距離，右前方有小樹林擋著，怕是真還發現不了那處所在。

　　二人簡單一商量，驅車繼續慢慢前進，在一個地勢較低處，把二一二靠邊停好，兩人帶著相關物件下車，奔向那片小樹林。

　　夜風陣陣，也帶來陣陣臭味，似乎口罩里也吸足了這種味道。但李、祝二人顧不得這些，只是奔著那片小樹林而去。

　　來在樹林邊緣，二人俯下*身子，觀察著林子對面情形。林子不大，現在又都是枯葉，透過這些縫隙，可以看到一堵高大的院墻，一截煙囪頂部從院墻上方露出。

　　與此同時，輕輕“嘩嘩”聲傳了過來，雖然聽得不太清晰，但應該是水流的聲音。

　　相視點頭后，李、祝二人站起身，慢慢的通過小樹林。來在樹林另一邊緣時，二人停下來，耳中“嘩嘩”聲又清楚了一些，但卻看不到河流的影子。

　　仔細觀察了一下，二人出了樹林，向著院墻處靠近，想要識別出這處所在，也想找到水流出處。

　　“撲騰”，祝浩然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他忍著腳上的疼痛，趕忙蹲了下來。

　　李光磊也迅即蹲下。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動靜，二人才慢慢起身。

　　這時李光磊發現，祝浩然腳邊絆著一塊包裝物，便幫著對方去解。借著院里透出的微弱光亮，他識別出了包裝物上有“綠生潔源塑品”字樣。

　　沒錯，看來就是這里了。于是二人不再去找標識牌，而是專心去尋水流之處。

　　沿著圍墻，李、祝二人走了一段，盡管耳中有水流聲，可就是找不到小河在哪。難道是院里的聲音？那也得流出來，不可能直接注入地下吧。

　　在哪呢？在哪呢？二人來回的走動，四下張望著。

　　轉著轉著，李光磊忽然停了下來，慢慢的蹲到了地上，還盡力的哈下腰去。

　　祝浩然也趕忙過去，蹲下了身子，側著耳朵去聽。

　　李、祝二人都感受到了，腳下有東西在動，肯定水就在下面，但這流水聲似乎并不在這。在哪呢？

　　“誰？”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李、祝二人就是一驚，抬頭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正有一人走來，邊走邊提著褲子，顯然剛才是在小解。

　　怎么辦？李、祝二人對望一眼。

　　那人收住身子，哈著腰，頭向前探，再次詢問：“你們是誰？手里拿著什么？”

　　走吧，李、祝二人沒有應答，轉回身，小碎步走去。

　　“有賊呀，有人偷東西了。”那人邊喊邊追起來。

　　還什么小碎步？跑吧。李、祝二人邁開雙*腿，撒丫子狂奔起來。

　　“抓賊呀。”后面的聲音更響，也更多，顯然那人來了幫手。

　　地面全是土路，砂土、石塊、雜物遍布，李、祝二人好幾次都差點摔倒，所幸二人相互拉扯，才沒有撲在地上。

　　“站住，住哪跑？”

　　“偷什么了，放下。”

　　“抓賊呀。”

　　后面的聲音又響了好多，多束光柱晃來晃去。

　　“這邊。”祝浩然向左一扯李光磊。

　　李光磊并沒動身，反而側耳聽了一下，用手指了指。

　　祝浩然聽了一下，他明白了，李光磊所指方向應該有出*水口，那邊的流水聲大了好多。

　　不再過多停留，李、祝二人左拐跑去。

　　“不能讓他們跑了。”

　　“抓住他們。”

　　“往哪跑？”

　　隨著嘶喊聲，響起了“撲通”、“咚”的聲響。

　　不好，他們扔石頭瓦塊了。李、祝二人加緊步子，三兩步躥進樹林。有樹木掩護，暫時躲避了石塊砸中危險，但二人不敢怠慢，拼命的向前沖著。

　　很快，李、祝二人出了樹林，向著那個低洼處跑去。

　　“在哪？”

　　“抓住他們。”

　　喊聲又起，石塊也頻繁落在身后。

　　跑，跑，跑，終于看到了二一二的影子。一個沖刺，二人終于來到車前。

　　開鎖，拉門，上車，打火，啟動，二一二汽車躥了出去。

　　“跑了。”

　　“上車了。”

　　“兔崽子們。”

　　伴隨著罵聲，忽然響起“當”的響動。

　　李、祝二人對望一眼，吐了吐舌頭，還好是汽車，要是砸到腦袋上，怕是就交待這了。

　　四個轱轆自然要快過兩條腿，時間不長，喊罵聲就徹底停歇了。但祝浩然不敢大意，依舊快速、認真的駕駛著，上了主路后，更是狂奔不止。

　　李光磊也沒閑著，要么緊緊盯著倒車鏡，要么不時回頭張望。一路走來，倒是沒發現可疑車輛，也沒有其它異常。

　　饒是這樣，二人也不敢大意，跑出二十多分鐘后，沒有奔向縣城，而是再次左拐而去。他們擔心有人從縣城方向迎來，要是前后夾擊，就更麻煩了。

　　本來一個小時的路程，整整走了兩個半小時，李、祝二人才進了縣城。

　　“這家伙，差點跑出屎來。”祝浩然調侃一聲，放緩了車速。

　　李光磊噓了口氣，說道：“浩然，就那個地方，雖然稍微偏僻一點，可也不在深山溝里，又那么大的味，難道就一點兒沒發現？”

　　祝浩然一笑：“別人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反正我是真不知道。我從到環保以后，就被放到了管理股，主要是輔助韓局長編制規劃、做文檔資料，到下面的機會就少。而且我又不是當地人，對這里好多地方都不了解，熟人也少，確實不知道這個地方。”

　　李光磊也笑了：“明白，我也不是說你，就是奇怪。唉，一探塑品廠，無功而返呀。”

　　“哎呀，車馬上沒油了。”祝浩然忽道。

　　“現在去加，加滿了，明白嗎？”李光磊意味深長的說著。

　　祝浩然點點頭：“明白。”

　　二一二汽車向右一拐，奔著加油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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