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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戰(zhàn)爭的奧義


  次日,滁州州府城門口。

  霍寶、水進、銀將軍三部同時開拔。

  霍寶這里兩千人,一千童兵,一千馬寨主分撥過來的州兵。

  水進三千人。

  銀將軍兩千人。

  前日從濱江帶回來的一百車炒米,分發(fā)下去,做了七千人的行軍糧。

  城里的父老齊來相送,瞧著這情景比八月十六滁州軍主力南下時還熱鬧。

  只因為上次大家開拔的突然,沒有叫士兵提前告知家里。

  這回水進率眾回來,卻是給兵卒們放了一日假。

  朝廷大軍兵困亳州之事不能說,兵卒們知曉的統(tǒng)一說辭,就是黃州、淮安兩地白衫軍立,滁州軍北上祝賀。

  百姓們不知什么大道理,只曉得白衫軍在日子好過,沒有不停的加稅,日子一天天太平。

  可是他們也怕反復(fù)。

  都亂起來才好,抱團了,就不怕朝廷亂來。

  至于為什么兩地去了三路人馬?

  那還用說?

  人馬要在亳州過境,怎么能不去探望柳元帥與徒三爺?

  小元帥這一路人馬,肯定是訪親的。

  百姓有了自己的揣度,送別子弟兵時就少了感傷,多了熱鬧。

  水進麾下這三千人馬,多是州府當?shù)厝恕?br />
  就是霍寶麾下,六月初征上來的三百人,也不少州府子弟。

  百姓歡送,士紳們也來相送。

  沒有辦法,家家都有子弟在軍中。

  如今整個滁州體面人家,誰也不能說自家清白無垢。

  郭老爺有親子在水進麾下,更是客氣周全,叫人抬了十壇酒、十腔腌豬酬軍。

  郭三爺善戰(zhàn),六、七月隨著水進入都梁山剿匪時脫穎而出,已經(jīng)是代曲長,掌一曲人馬。

  “三兒,不求你建功立業(yè),只盼你平平安安!”

  “您就放心,跟著水將軍,咱們就沒打過敗仗吧!”

  “三呀,刀槍無眼,爹實在是擔驚受怕,等這次回來,就轉(zhuǎn)后勤吧,在馬六爺那邊也能出頭。”

  “爹,請恕兒不孝……兒子不想當個廚子……兒現(xiàn)在很快活!是真的快活!”

  郭三爺雙眼放光。

  或許對別人來說,世道艱難,期盼太平。

  可是在他眼中,這樣的亂世,卻是自己最大的機遇。

  郭老爺看著已經(jīng)脫胎換骨的兒子,閉上了眼睛,不再相勸。

  “……”

  宋二爺也帶了年幼的子侄過來。

  他的長子是童軍參謀生,這次不隨軍,可侄兒宋謙之卻是在出征之列。

  “謙兒,你出去見識見識也好,也該明白你真正的長處是什么,莫要揚短避長!事倍功半!”

  宋二爺看著侄子背著弓箭,露出幾分無奈。

  因兒子成參謀生的緣故,宋二爺也知曉參謀與官兵的不同。

  參謀是類似參軍之類的文職輔官。

  士紳子弟入伍,這何嘗不是個好出路,能發(fā)揮所長,還不用直接在前線拼殺。

  侄子是小元帥的伴讀,起步就比別人好,卻主動放棄文職百戶,寧愿在武職小兵開始熬起。

  這不是傻子是什么?

  宋謙之昂首挺胸:“二叔,這個世道,書生無用,各地能庇護百姓的豪杰都是執(zhí)刀之人!”

  宋二爺無語,拍了拍侄兒肩膀,重重嘆了一口氣。

  ……

  幾千兵馬在地方百姓的依依不舍中開拔。

  雄赳赳、氣昂昂!

  滁州百姓對滁州軍的擁戴,提及霍元帥時的感恩戴德,讓銀將軍疑惑。

  滁州軍的軍勢,更是讓銀將軍不解。

  直到離州府漸遠,他還是想不明白,勒馬尋水進探問:“作甚百姓會如何擁戴滁州軍?愛戴五爺?”

  至于為什么不問旁邊的霍寶?

  讓兒子評價老爹,顯得無禮,得到的答案也容易偏頗。

  水進傲然道:“滁州軍護衛(wèi)地方安定,百姓作甚不擁護?五爺下令開渠、借糧種、助夏耕、保秋收,使得大旱過后的滁州百姓恢復(fù)生產(chǎn)生活,就是城中百姓,也多受五爺恩惠,作甚不愛戴?”

  銀將軍皺眉:“我?guī)熜衷谫裰菔┲唷⑹┧帲瑸榈胤桨傩兆龅慕z毫不比五爺少,可……”

  水進在亳州城里待過,看了銀將軍一眼:“還能為什么?做了再多好事有什么用?一人稱贊,抵不過十人詆毀!詆毀的人多了,白不成白,怕是就連受過馮爺恩惠的百姓,也只當馮爺故意作態(tài),散財邀名!說不得還要挑剔粥不稠、藥不濃……覺得自己吃了大虧,白讓馮爺賺了名聲!”

  要不然馮和尚憑借著軍備齊全的六千人馬,比不過手中握著收編官兵的孫元帥,還比不過全是農(nóng)兵的柳元帥?

  銀將軍啞然。

  水進說的這些都是真真的。

  霍寶在旁聽著,心中明白,滁州與亳州最大的不同,就是老爹一個人說了算。

  就算士紳商賈有不聽話的,被收拾了兩輪,也不敢使壞。

  以訛傳訛,白能變黑。

  口碑相傳,這普通人也能吹成圣賢。

  馮和尚與他這幾個師弟,不知是不是因過去生活環(huán)境單純的緣故,為人行事都太顯剛直。

  這樣的人做敵人不怕,因為好算計到溝里去。

  亳州那邊,孫元帥、柳元帥都只是拉攏、沒有吞下馮和尚,應(yīng)該是知曉他的背景,不想得罪馮家。

  ……

  行軍八十里。

  當天晚上,眾人駐扎在滁州、亳州交界之處。

  郭老爺送的那十腔豬,就都用大鍋燉了。

  明日大家要分兵,輜重越少越好。

  寂寥野外,香飄十里。

  這可真是解饞了!

  眾將士飽食一頓。

  新入伙的兩千新丁,對滁州的印象更好了。

  滁州真好,投了霍元帥,有肉吃!

  ……

  次日,三人分兵。

  亳州四縣,州府鐘離縣,還有定遠縣、嘉山縣、招義縣。

  之前他們南下前,官兵已經(jīng)陸續(xù)分兵下來,去收復(fù)亳州各縣。

  銀將軍帶去援嘉山。

  水進一路向北,過招義縣奔黃州。

  霍寶這一路人馬,負責(zé)去增援離滁州最近的定遠縣。

  定遠縣與陵水縣隔著陵河相對,離亳州、滁州邊界只有五十里,如今守軍是柳元帥的侄兒柳彪。

  斥候隊已經(jīng)派出去。

  這次隨霍寶出行小頭目有霍豹、侯曉明、李遠、朱剛、仇威、鄔遠等人。

  留在州府復(fù)雜操練四千七新兵的是梁壯,負責(zé)教導(dǎo)三百參謀生的是高月。

  至于朱強、石三兩個,以白身身份協(xié)助梁壯操練新兵。

  將李遠提出來暫代輔兵隊長,總理行軍后勤事,也是因拿下李強暫時無人可用的緣故。

  行出去二十里,霍寶就吩咐下去扎營。

  不知下來收復(fù)定遠的官兵多少人,不能貿(mào)然行事。

  等到下午,斥候帶回來消息。

  五千官兵圍定遠,已經(jīng)圍了五日。

  定遠守將曾數(shù)次開城門叫陣,官兵都不曾應(yīng)戰(zhàn)。

  官兵不知等什么消息,一日幾次派人向州府方向聯(lián)絡(luò)。

  “寶叔,官兵是不是在等援兵?”

  “寶爺,是否派斥候北上,探查援軍消息?”

  霍豹、侯曉明都想到此處。

  霍寶點頭,派了斥候下去。

  就怕這個!

  要是官兵沒有后續(xù)部隊,只有這五千人,童兵還能去擾敵,送信進縣城,里應(yīng)外合,擊潰官兵。

  若有后續(xù)官兵,那自己這兩千人就不用去送菜。

  等到傍晚,北上的斥候回來送信。

  抓了官兵的傳令兵,知曉圍著定遠城的官兵為什么不攻定遠。

  在等嘉山縣的消息。

  原來剿匪官兵派了三路人馬出來,“收復(fù)”嘉山縣、定遠縣、招義縣。

  其中派去收復(fù)離亳州州府最近的嘉山縣的,是剿匪主將的外甥,這次剿匪的先鋒官。

  這先鋒官妒賢嫉能,最是見不得旁人強過自己。

  先前打徐州時,眾人分兵下去“收復(fù)”縣城時,有個副將一日功成,礙了這人的眼,在主將舅舅跟前進讒言,使得那副將背了個“勾結(jié)匪軍”的罪名,被擼了官職,拘押問罪。

  剿匪眾將引以為戒,凡事就不敢與其爭鋒。

  來定遠縣城的副將就只能等嘉山縣“收復(fù)”后再攻城,免得重蹈覆轍。

  霍豹、侯曉明等人面面相覷。

  霍寶并不覺得意外。

  要是朝廷將領(lǐng)清明,那還有大家什么事兒?

  不過定遠縣離亳州州府三百里,供給也是問題,這個副將怕是也急了,才會一天派幾茬人北上。

  霍寶在地上畫了簡易地圖,對霍豹、侯曉明道:“這些守軍下來時日不短,糧草即便不斷絕,也差不多,只能就地強征……你二人各帶一曲,以定遠縣城為中心,一曲堵東面,一曲堵北面,等到官兵征糧回來,以逸待勞,擊潰運糧隊……不求全功,保全兵卒性命為要……”

  定遠縣城南邊是陵河,無需留守。

  至于西邊,還有霍寶帶著的一千童兵主力守著。

  三面包抄,將定遠縣外的官兵圍住,即便不能關(guān)門打狗,也能斷絕供給。

  霍豹、侯曉明領(lǐng)命,各帶五百人離開。

  霍寶又吩咐仇威:“派人盯緊了那邊駐軍大營,盡快查明糧草所在!”

  凡事總要兩手準備,要是糧草富裕,那就想辦法讓它不富裕好了。

  仇威應(yīng)聲,下去安排人手不提。

  次日,霍寶拔營前進十里,距離定遠縣城只有二十里。

  自從知曉定遠縣城外的官兵人數(shù),他心中顧忌少了許多,隱隱明白朱強、石三前幾日的心情。

  敵我人數(shù)懸殊不大,且敵明我暗,有心算無心,很想去偷襲一把怎么辦?

  忍了!

  還沒等斥候探明官兵糧草所在,三路童軍就各有斬獲。

  霍寶所在的東邊,迎來一個百人隊。

  出來的時候,童軍隱逸,放過去了,回來的時候就截個正著。

  遠遠一個百人隊緩緩而來。

  為首幾人騎馬,后邊兵卒步行。

  官兵們手中沒有空著的,或是牽著牛,或者趕著豬,還有手中直接提了雞鴨的。

  霍寶壓陣,命朱剛、仇遠帶一曲人馬伏擊。

  弓兵操練三個月多,準頭有限,可無差別掃射時也顯威力。

  兩輪弓箭下去,官兵就傷了幾十人。

  “有埋伏,快跑!”

  “啊,娘啊!”

  “嗷!”

  那騎馬的幾人,更是使勁甩鞭子。

  有兩匹馬被射傷,撅著蹄子,掀翻了馬上人。

  另外一匹馬,卻是披著半甲,沒有被弓箭射著,眼看就要載著人奔出埋伏圈,卻被飛來一物打個正著,馬頸一扭,重重倒在地上。

  馬背上那人被死馬壓個正著,臉色慘白,哀嚎不已。

  霍寶策馬上前,挑起地上的锏收起。

  斬殺八十七人,俘虜十六人。

  童兵重傷兩人,輕傷二十五人。

  童兵不少人是初陣,臨陣生怯,才會受傷。

  隨行醫(yī)護兵二十人,已經(jīng)給輕傷者做了包扎,重傷者上了擔架。

  從弓兵開弓,到刀兵、槍兵上陣,到輔兵清掃戰(zhàn)場,前后就一刻鐘的功夫。

  兵器、鎧甲,都被清理出來。

  軍備不足的童軍,立時裝備上。

  另收獲牛三匹、驢一頭、豬十二口,雞鴨九十三只。

  霍寶看著這些牲畜家禽,半天沒動。

  他在南山村生活十幾年,當然明白牛啊、豬啊這些牲口對農(nóng)民的重要,知曉這些雞鴨都是農(nóng)家重要財產(chǎn)。

  可是他下令時,沒有叫手下直接攔截出去劫掠的官兵,而是讓手下伏擊收獲后的官兵。

  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

  從來沒有什么所謂的“正義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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