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說道：“那還得把當時先帝收的人進行調(diào)查才不會遺漏。”

　　曹太后說：“這由你來決定。——既然董淑妃的妹妹董氏，她的死跟皇上沒有關(guān)系，那韓琦就沒有必要再插手這件事了，接下來仍然由你一個人負責調(diào)查。”

　　卓然忙答應(yīng)。任公公進來稟報說官家已經(jīng)來了，皇太后吩咐傳見。

　　宋英宗垂頭喪氣進來，躬身施禮垂手而立。曹太后盡量讓自己臉色平淡，道：“官家，你坐吧，哀家有事跟你說。”

　　任公公趕緊叫宮女抬來一張龍椅放在一側(cè)，宋英宗拱手坐下，也不看曹太后，低著頭。

　　曹太后說道：“官家，卓大人已經(jīng)當著韓琦和歐陽修的面把他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的情況跟哀家說了，說經(jīng)過調(diào)查，董淑妃的妹妹董姑娘死的時候，你已經(jīng)離開了，所以你沒有作案時間。人不是你殺的，兇手另有其人，但目前還沒有找到兇手究竟是誰。哀家把你叫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免得你心中多慮，以后不用去擔心這件事了。”

　　宋英宗一下子抬起了頭，先看向了卓然，眼中滿是感激之色，隨后看向了曹太后，又有些不解，似乎對曹太后沒有再深究這件事而有些不明白，因為在他看來曹太后會想盡辦法把自己趕下皇位，令立新君。但是現(xiàn)在皇太后卻輕輕松松放過了他，這與他以前的種種疑慮是不一致的。

　　他站起身，躬身一禮說道：“多謝卓卿替朕洗脫了冤屈，多謝母后還給孩兒清白。”說到這兩句話，宋英宗竟然眼淚婆娑哽咽起來。

　　曹太后皺了皺眉，說道：“官家，這些日子我見你神情恍惚，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哀家已經(jīng)讓宋安道待會兒給你看看病，你這個樣子實在讓哀家心中不安，你能體會哀家心中的擔憂嗎？”

　　宋英宗趕緊答應(yīng)，說道：“皇兒聽從母后的安排。”

　　曹太后點點頭說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認你不是殺人兇手。官家，是否可以把當時你在董姑娘屋里發(fā)生的事情，一直到你離開這經(jīng)過說一下嗎？哀家很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卓大人也可以從中尋找線索，抓到真兇。”

　　宋英宗猶豫片刻，撩衣袍坐回龍椅，說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可說的，朕去找董姑娘的時候喝醉了，朕沒有什么其它的非分之想，雖然朕知道有些多嘴的宮女太監(jiān)在議論，說朕想把她招為妃子，但是這么亂倫的事朕是不會做的。朕去找她只是想跟她說一聲，朕準備請法云住持做法事，超度郭皇后亡靈。”

　　“朕想告訴她，她和她姐姐住的這宮殿以前是郭皇后喜歡的地方，勸她搬走，免得她受到郭皇后亡靈的加害。她見到朕來了很高興，還想要酒宴跟朕一起飲酒，但是朕拒絕了，說朕已經(jīng)吃過了。朕把話跟她說了，結(jié)果她卻說那都是無稽之談。然后她說她得了幾顆百花丸，吃了之后能夠心情愉悅，叫朕心情不開心可以嘗一下，吃了之后就會馬上開心起來。”

　　“她拿出了兩顆，給朕吃了一顆，她自己吃了一顆，結(jié)果朕吃了百花丸之后，很快控制不了自己，就跟她…那個了…。事情完了之后，朕才覺得她怎么能用這種方法來迷惑朕的本性，做下如此違背綱常之事…！”

　　說到這，宋英宗滿臉悲憤和心傷。好半晌，才接著說道：“朕覺得簡直生無可戀，這根本就不是朕想要的。她卻呼呼大睡，渾然不在意，于是朕匆匆穿了衣服，也沒臉出來見人，就從后門離開了，路上遇到了一個小宮女春曉。朕摔倒了，她把朕扶回去，后面的事想必你們都知道了。”

　　曹太后陰著臉，聽完了他說的話，沒有她希望的細節(jié)，甚至也沒有給卓然繼續(xù)詢問的機會，直接揮了揮手，說道：“好吧，哀家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哀家想一個人靜一下。”

　　宋英宗和卓然趕緊躬身施禮告退。

　　離開屋子之后，宋英宗興奮的拍了拍卓然，說道：“開始朕還以為你跟太后是一伙的，太后讓你來只是想讓你找到所謂真憑實據(jù)把朕給廢了。可是這次這么好的機會你都沒有用，就足以證明你跟他們不是一伙的，你是在幫朕，朕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負朕的重托，把真正害死先帝的真兇抓到，不管他是誰，朕都要他償命。”

　　說吧又拍了拍卓然的肩膀，然后快步轉(zhuǎn)身，帶著一幫隨從走了。

　　卓然苦笑搖頭，對于這明顯換了精神病的皇上，他只能搖頭了。

　　卓然叫仙鶴飛去把明懿叫來，說要調(diào)查當年張貴妃和董淑妃死的時候身邊都有哪些人。

　　明懿陪著卓然先找到了黃總管。黃公公拿來了近三十年的皇宮所有宮女太監(jiān)變遷細目記賬。特別是當時董淑妃、張貴妃和先帝宋仁宗身邊所有宮女太監(jiān)人員變化情況以及現(xiàn)在所屬的宮殿。

　　卓然翻閱半晌，倒是頗有收獲。

　　接著，卓然開始著重調(diào)查張貴妃、董淑妃以及宋仁宗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最終確定，當時只有兩個人始終跟著宋仁宗探訪張貴妃和董淑妃，就是黃公公和胡嬤嬤。

　　卓然將他們叫來詢問當時給兩位娘娘用藥的情況，用了什么藥？是從哪來的？藥是怎么服用的？以及是否有人在兩位娘娘下體塞過東西？

　　得到的答案幾乎是一致的，那就是太醫(yī)院的藥都很規(guī)范的，有藥方，一查就知道用了些什么，從各地名醫(yī)得到的藥是五花八門，什么藥都有，其中包括藥浴擦洗，煙熏種種稀奇古怪的方法，但所有方子都存了備份在尚藥房。

　　此外，兩人異口同聲的說絕對沒有把藥塞到兩位娘娘下身去，那也根本不可能。

　　卓然想想也是，病人是皇帝寵愛的妃子，怎么可能用這種藥呢？所以幾天調(diào)查下來沒有任何進展，雖然在兩位娘娘身上都發(fā)現(xiàn)了毒藥，用藥的途徑也確定，但就是找不到下毒的人。這兇手跟先前的所有案件一樣，神秘莫測，雖然留下了眾多看似線索的線索，可是追查下去卻無一例外都斷絕了查不下去。

　　卓然把所有的人問完之后，最后一個詢問的是黃公公，因為黃公公在守靈。而且在卓然心目中，最不可能實施犯罪的就是他了，他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雖然皇上之前也有過寵幸的太監(jiān)叫閻文應(yīng)，但是那個太監(jiān)卓然沒見過，而且聽到的都是關(guān)于他險惡用心的事情，并且，在曹太后入宮不久，閻文應(yīng)就被貶出皇宮到地方做官去了，一直到死，都沒能再返回皇宮。

　　黃公公跟卓然打交道好幾次，一直給他印象很好，他問黃公公第一個問題當然跟前面一樣，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的。卓然接著問道：“你覺得誰最有可能下毒殺害張貴妃和董淑妃？——除了郭皇后的詛咒，或者守護靈魂作祟之類的事情之外。”

　　黃公公沉吟片刻，說道：“實際上皇宮里發(fā)生的所有的事情，也就是卓大人你在查的事情，在咱家看來都與一個人有關(guān)。”

　　“誰？”

　　“蠱媚娘！”

　　卓然愣了一下，他一直沒大注意這個人，聽到黃公公說起之后，這才警覺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方向？

　　黃公公嘆了口氣道：“蠱媚娘很是奇特，先帝宋仁宗廢掉郭皇后之后，沒有冊立曹皇后之前，曾經(jīng)微服私訪。在京城街上曾見過一位江湖賣藝女子。官家要把她帶回宮封作美人，她表示愿意終身伺候皇上，但是要求皇上終身只能守她一人，而且還要皇上發(fā)毒誓，于是皇上便發(fā)了毒誓。說如果違背誓言，就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后來才得知，那女子其實來自未開化的苗疆，天性率真，或者說太過霸道，不知禮節(jié)，先帝漸漸不喜歡了，最后娶了曹皇后。在曹皇后進宮前一晚，那苗疆女子離開了，用一把剪刀對準自己的喉嚨，逼退了所有人，強行離宮而去。臨走前留下了話，發(fā)過的誓一定會應(yīng)驗的。結(jié)果果真如她所說，所有的都已經(jīng)應(yīng)驗了。”

　　卓然問：“可是，先帝誓言里只是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并沒有涉及到張貴妃和董淑妃。為何認為這與她們兩個有關(guān)系呢？”

　　黃公公說：“不得好死，這句話就看你怎么理解了。遭受的痛苦可以是來自身體也可以來自精神，但往往，精神上的痛苦更讓人感到可怕。特別是最愛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

　　卓然呆了，緩緩點頭，是呀，自己摯愛的人一個個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種巨大的痛苦往往比肉體上遭受的痛苦還要折磨人，還要撕心裂肺。那才真正是不得好死的終極。對這種讓人可怕的詛咒，卓然不盡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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