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振威校尉是何心思，能建起圖書館便是功勞一件。”馬大秘說道：“再有百十間房屋的租錢，亦能為國為民多做些事情。”

　　李二陛下沉吟了一下，說道：“賓王，你說他是不是還有后著？朕有些顧慮，可真不敢輕易賞賜啦！”說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馬周也笑道：“建十給一，陛下不是已經賞賜過了？再有后著，便依功行賞，陛下又何必顧慮？”

　　李二陛下笑著點頭，喚過宮人，讓他去徐府，御賜藏書《管子》一部。

　　馬周笑而不語，約略猜出了李二陛下的打算。

　　李二陛下交代完，又向馬周詢問吐蕃遣使謝罪，攜重禮又來求親的事情。

　　馬周是同意賜婚的，朝中大臣多數也是這個意見。

　　后世一提到嫁女于外域，便義憤填膺，稱其為屈辱的和親。但在唐朝，卻不是這樣的看法，由上而下叫賜婚，并沒有什么屈辱的意思，反倒是瞧得起的恩賜。

　　而異域外族也以迎娶到唐朝的宗室女為榮，象吐谷渾、突厥、奚人、契丹、回紇等周邊部族都極力爭取此待遇，并以此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和族中聲望。

　　所以，在唐代時賜婚不丟人，從天子到布衣，都認為這是很一般的事情。

　　吐蕃贊普堅持迎娶唐朝公主，一方面是仰慕上國文化，另一方面也有借此鞏固自身地位，壓服諸部落的意圖。

　　為什么此次求婚，李二陛下和群臣都傾向于同意呢？

　　首先是吐蕃顯示了自身的實力，讓李二君臣重新審視；其次則是當時唐軍的重點在西突厥，在高昌，在高句麗，在薛延陀，要盡量避免兩線作戰的形勢。

　　高昌是位于今天的新疆吐魯番的地方政權，漢朝時又名車師。于隋朝時開始入貢，被封為高昌王、弁國公。

　　唐高祖武德三年，高昌王曲伯雅死，其子曲文泰繼位，并派使臣前往長安告哀，高祖派使臣前去祭吊，正式承認了高昌為唐藩貢國的地位。

　　貞觀四年時，麴文泰偕同夫人宇文氏一起到了長安，受到李二陛下的高規格接待，并賜其夫人李姓，冊封為常樂公主。

　　此后，唐朝和高昌的關系比較融洽。直到貞觀六年后，曲文泰依附于西突厥，阻遏西域各國通過其境內向唐朝入貢，并發兵襲擾伊吾、焉耆等西域親唐勢力。

　　顯然，唐朝對于鞠文泰的籠絡并沒有達到目的。鞠文泰只想享受唐朝給予的好處，卻絲毫不想履行對于唐朝的義務。

　　為了爭取“高昌王”，李二陛下又派王延德出使“高昌”。

　　面對唐朝使節的斥責，鞠文泰并不謝罪，自以為是地揚言：“鷹在天上飛，野雞在蒿草中竄，貓在堂前游玩，老鼠安處于洞穴，各得其所，豈不快哉？”

　　鞠文泰的意思就是：你是鷹，我是野雞；你是貓，我是老鼠。雖然你強我弱，可離得辣么遠，咱們誰也管不著誰，別老指手劃腳行不行？

　　當然不行，從軍事和經濟的角度看，“高昌國”位于唐朝通往西域各國的交通要道，是唐朝經略西域不可繞過的地方。

　　何況，焉耆和伊吾已經向唐老大哭訴被人欺負了。要是不替小弟出頭，別人豈不是覺得跟著唐老大混沒有出路？萬一西域諸國因此而倒向西突厥，那情況就嚴重了。

　　所以，要么高昌臣服，要么出兵降服，李二陛下只有這兩條路可選。

　　盡管李二陛下還沒有放棄“統戰”高昌，但希望看起來越來越小，動武的可能性卻是越來越大。

　　當然，李二陛下表面上只是生氣，并沒有表現出要出兵遠征的意圖，但馬周何其敏銳，對李二陛下的性情知之甚深，知道遠征高昌已經是箭在弦上，唐軍還要作好與西突厥、高昌同時開戰的準備。

　　在這樣的形勢下，吐蕃的服軟求親，便給了唐朝避免兩線作戰的契機。

　　當然，作為上國，作為恩賜，李二陛下總是要拿一把，不能讓吐蕃覺得太容易。

　　“區區一個使者來求親，實在是過于輕視我朝。”馬周有些鄙夷地說道：“微臣之見，以此為由加以責斥，要其另派重臣前來，再完全退出所占吐谷渾、生羌之地，方顯誠意。”

　　李二陛下想了想，頜首同意。如果唐朝和吐蕃能恢復到戰爭之前的狀態，吐谷渾、生羌等得以恢復，依然還能成為唐吐之間的緩沖和屏障。

　　如果吐蕃拒不退出所占之地，別說許婚了，已經調動過去的唐軍恐怕還要繼續作戰，徹底擊退吐蕃，幫助吐谷渾等藩屬國恢復。

　　“賓王，若吐蕃得以安撫，而高昌依舊無禮翻覆，朕意出兵征討。”李二陛下微皺眉頭，說道：“遠去七千里，又有翰海沙漠阻隔，所需駝馬、物資實在巨大。若真是如此，恐數郡蕭然，數年不復。”

　　馬大秘想了想，苦笑道：“陛下所言極是。微臣亦覺得王師初發之歲，便是河西供役之年。飛芻挽粟，十室九空，確是實足憂慮。”

　　征討高昌的最大障礙便是千里的戈壁沙漠，沿途無水無草，無人居住，軍需物資全靠自己運輸攜帶，數量將是驚人的龐大。

　　關鍵是出兵的數量不能少，既要足以戰勝西突厥和高昌的聯手，還要在平定高昌后加以穩固長期的占領，使其成為經營西域的前沿陣地。

　　所以，在李二陛下的初步設想中，征伐高昌將是十萬人以上的大行動。除了步兵騎兵，還要有一定數量的工匠隨軍。

　　想想，十萬人馬以上，數千里的遠征，消耗的糧草物資那就是個天文數字。按照古代的道路條件和運輸水平，沒有個半年一載的時間，哪里能準備齊全？

　　大花血本，勞師襲遠，這既考驗李二陛下的魄力，也是對唐朝國力的考驗。

　　要知道，鞠文泰在貞觀四年來長安時，沿途看到了關中和隴右一帶的凋弊，由此認為唐朝窮困，不可能籌措出供大軍遠征的物資，這也是他的底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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