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瓊斯小姐。愿意分享一下你來這兒是打算做什么嗎？”

　　杰西卡心知“老板情人”這套說法在邁克爾·帕索本人面前顯然是不大可能會湊效了。第一次面對面和這位極富盛名的年輕人見面，她也發現邁克爾和原先她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杰西卡自認為對人心十分了解，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各種不同的心理，純潔的、邪惡的、扭曲的，她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所有類型的人了，但還從沒有一個人給她像這樣的感覺。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最簡單的概述來形容邁克爾給她的第一印象的話，那就是什么也沒有。

　　是的，就是什么也沒有。這個人的聲音和表情都冷冰冰的，但卻又十分神奇地不不帶有任何敵意或責問色彩，表現得就好像是十分自然地不摻有半點情緒。他的眼睛同樣深不可測。黑色的眼睛和她相互對視，眼睛里看起來像是完全敞開的一樣沒有半點遮攔，但你直視進去卻又只覺得看到了一個無底的黑洞。

　　她情不自禁地覺得有關自己的一切都被其中的一股強大的引力毫無遮攔地扯了出來，而當她試著反過來從中找到任何和他相關的信息，卻只是一無所獲。

　　杰西卡有些不自在地回避開了和他的視線直接相交。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問。

　　“當然，你在這一片可是挺家喻戶曉的。”邁克爾漫不經心地說，“杰西卡·瓊斯，地獄廚房的私家偵探，上過紐約時報的頭條。很多人覺得你是超級英雄。”

　　“不是任何形式的英雄，更不超級。一群蠢貨自己喜歡這么亂叫而已。”杰西卡談及這個話題似乎有些煩躁。她思忖了一下，想著反正這會兒已經暴露了，那么不如索性單刀直入，看看能不能通過對方表現出的反應找到線索。于是她說：“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很好。因為現在我就正在做我的工作，偵察線索。”

　　“介意說說我這里有什么可疑的氣息驚動了你靈敏的嗅覺嗎？”

　　“讓我們開門見山地說了，帕索先生，也不用裝什么傻。像帕索科技這樣巨大的公司，紐約市的所有人都知道它就像棵被打了生長激素的樹苗一樣極不科學地竄了起來。但你我都知道，一家企業要發展到這樣的規模，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必不可少。”

　　邁克爾雙手插進口袋，平靜地等著她說下去。

　　“上個星期你們有某樣重要的東西需要運輸，但我猜不符合某些部門的相關規定，甚至可能還觸及一些法律底線，對嗎？”她繼續說，“反正不管出于什么樣的理由，你們必須讓事情在暗中被辦成，不能有任何書面形式的記錄。所以你們想到了雇傭走私犯來替你們完成這項工作。但問題就在于，你們不想冒任何人知道詳情的風險，所以在任務完成之后，你們把所有知情者全部處理掉了，是這樣么？”

　　她一面說著，一面仔細地觀察著邁克爾的表情。按照她的預期，這些話拋出去無論是對是錯，對方都應該表現出很大的反應才對。假如她所說的這些全部屬實并且邁克爾也知道這些，那么他要么該故作毫不知情厲聲斥責她的污蔑，要么他該威逼利誘警告她就此停手；而假如她所說的有誤或者邁克爾對此并不知情，那么他更應該對此憤怒并指責她的滿口胡言才對。

　　但這些都沒有出現。邁克爾全程平靜鎮定地聽完了她的整段推測，就好像她在描述的是一部電影的情節而不是一串跟他的公司有關的指控一樣。他表現得有些淡定得過了頭了，以致杰西卡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措辭哪里有什么問題沒能表達出確切的意思。

　　“那么，瓊斯小姐。”他一直等杰西卡說完，才禮貌地出聲問，“你手里已經掌握了指控帕索集團——也就是我的公司——的確鑿證據了嗎？”

　　“算你們走運，暫時還沒。不過你可以放心等著，我想不會要很久了。”

　　杰西卡沒有再留下來陪他多說的意思了。某種本能讓她覺得在這兒繼續和邁克爾說下去不是個好主意，這場談話的畫風實在太奇怪了，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讓他渾身不自在。

　　她快步從邁克爾身邊走過，朝電梯的方向走去。而邁克爾倒也完全不阻攔，甚至在她從身邊經過時還挺有風度地側身讓了路。

　　直到杰西卡·瓊斯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樓層數開始遞減后，邁克爾才轉身離開。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在了桌子后面。幾分鐘后門外便傳來了請求入內的申請。他點擊了通過，穿著灰黑西裝、梳著簡約發型的男人走了進來。

　　瓦倫·吉里安諾，帕索公司的主管，那個本來應該被杰西卡下藥暈倒趴在駕駛座方向盤上呼呼大睡的男人。

　　“先生。按照您的要求，我的指紋還有ID卡都被那個叫杰西卡·瓊斯私家偵探弄走了。”他說。

　　“我知道。”邁克爾雙手合十，點了下頭，“我們剛剛已經碰過面了。”

　　吉里安諾疑惑道：“可是......為什么，先生？我是說，瓊斯她可是個私家偵探。為什么放她進來，她難道不會曝光一些機密項目之類的嗎？”

　　“這些你就不必擔心了，吉里安諾。你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祝周末愉快。”

　　吉里安諾知道這是老板在下逐客令了，而無論他有多好奇，但這兒畢竟是老板的公司，什么都是他說了算。于是他行了個禮，說：“您也是，先生，周末愉快。”

　　吉里安諾退出了房間。偌大的辦公室隨即安靜了下來。

　　邁克爾突然對著面前的空氣出聲道：“雪莉，瓊斯小姐拿到她需要的東西了嗎？”

　　“是的，先生。AXCR-3920的拷貝復件，我相信瓊斯小姐應該帶走了。”

　　“很好。”

　　邁克爾從落地窗向外眺望，看到杰西卡·瓊斯正離開大樓，雙手抄在皮夾口袋里大步向外走著。從這個高度向下望去她看著就像個小黑點。

　　“你已經拿到需要的內容了，杰西卡·瓊斯。”他自言自語，“所以接下來也別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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