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男人的驕傲
池月很早就醒了,老家的房子沒有窗戶,房門一關(guān),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屋頂?shù)膸灼チ镣咴邳S沙的覆蓋下依稀透出一縷光線,將房間里的東西照的影影綽綽。
新的一天。
房子還是那么小,墻角的雜物堆在一起,還是昨日模樣,但是今天,似乎又變得有點(diǎn)不一樣了。
空氣都格外清新。
池月唇角不自覺地?fù)P起,慢慢轉(zhuǎn)頭,看一眼身邊的人。
昨天晚上的相見,如同夢照見了現(xiàn)實(shí)。意外、驚喜,然后平靜。喬東陽來了,和喬東陽在一起,那就是最好的人生。不管從此以后,他是不是一無所有或者擁有很多,他就是他。窮、富,都好,兩個人在一起,都還年輕,有雙手,可以創(chuàng)造,可以改變,每一天都可以重啟人生。
心里的空洞被填滿,池月神經(jīng)有些興奮,醒了就再難入睡,她又不敢翻身,怕吵醒喬東陽,于是小心翼翼地拿手機(jī)看了下時間,干脆起床,躡手躡腳的拎著衣服出去,準(zhǔn)備下廚做些吃的。
走出房門,她一眼就看到抱臂坐在客廳里的于鳳。
池月愣了下,混沌的腦子這才徹底清醒過來,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diǎn)膨脹了——居然就這么把喬東陽帶回屋睡了。就睡在她的床上,睡在一起。
尷尬。
她耳根莫名發(fā)燙。
于鳳起得早,停在院門的汽車已經(jīng)告訴了她一切。
無法再解釋了。池月嘆一口氣,穿好衣服,垂下雙手,準(zhǔn)備接受來自母親大人的審判。
“媽,喬東陽他……”
“在你房里?”
姜就是老的辣,不給她東拉西扯的機(jī)會,只講重點(diǎn)。
池月被老媽犀利的目光盯著,臉頰火辣辣的,燒得慌。
“嗯。”
“你們……”于鳳眼睛眨了下,沉下一口氣,“沒做什么吧?”
“……”
這讓她怎么回答?
做什么?是說什么?
池月?lián)狭藫项^,“媽,你別問了,喬東陽遇到麻煩了,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于鳳審視般打量她,突然一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巴掌揚(yáng)起,又從頭蓋下,拍孩子似的輕輕拍她一下,咬牙說:“你是不是傻?他的車就那樣停在外面,天一亮,滿村的人都知道他回來了。到時候,跑都跑不掉了!
“?”池月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突然有點(diǎn)想笑。
“看我干什么?”于鳳凝重的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飛快地轉(zhuǎn)頭回屋拿了一個包,她塞到池月手上,急急道:“趁著天沒大亮,讓他趕緊跑吧。媽手上也沒攢多少錢,都給你了……”
“……媽!”
“拿著!庇邙P拍拍她的手,固執(zhí)地說:“快去叫他!
池月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么啊?喬東陽又不是逃出來的……”
“不是?”于鳳愣了下,臉上的陰云以極快的速度散開,取而代之的是驚喜,不,狂喜,嘴唇瘋狂上揚(yáng),壓都壓不住,“你是說,他沒事了?”
“噓!”池月示意她小聲,點(diǎn)點(diǎn)頭,“沒事了。”
“太好了!”于鳳跺了一腳,無法抑制自己的心情,搓著手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有一種手舞足蹈的興奮感,“太好了,我看那些人還有什么說的……他這一回來,什么事情都妥了,咱們的新房子就快了,俏俏媽也再不敢在我面前嘴碎了!
“媽……”池月心里沉甸甸的,無奈地看著于鳳,不忍心告訴她真相,但又不能不說,“你管住嘴,別在外面亂說。這個項(xiàng)目……一時半會,可能……嗯,沒那么順利!
于鳳的臉僵住,“沒那么順利是什么意思?”
池月無法告訴她喬家的恩怨,說了于鳳也不會懂。
她只道:“有些手續(xù)上的東西,得費(fèi)些時間去辦理……”
手續(xù)?
于鳳瞇起眼瞅她,瞅著瞅著,大概自己從她的表情里瞅出點(diǎn)什么味兒來,深吸一口氣,又拍她一下,罵聲死孩子,再次把裝錢的包塞給池月,“你是不是糊涂了?項(xiàng)目沒法搞,這月亮塢是他能待的地方嗎?趕緊的,讓他拿著錢……趕緊跑吧!要不然非得被他們生吞活剝了不可!”
池月:“……”
于鳳的關(guān)心是實(shí)心實(shí)意的。
但讓喬東陽做逃兵,是池月無法支持的。
“我不會讓他走的。不管會發(fā)生什么,我會和他一起面對。”
……
喬東陽在池月的床上睡了個飽覺,但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精神狀態(tài)也不輕松,無法睡到自然醒,在池月離開的時候,他就醒了。
躺在床上,窩在池月的被窩里,他聞著屬于她的氣息,心情漸漸平靜,這時才終于有了重新活回來的感覺。
雙手抱住后頸,喬東陽沉默片刻,靠在床頭,點(diǎn)了根煙,慢慢吸著。
池月進(jìn)來的時候,與他黑沉沉的眸子對個正著,嚇一跳。
“醒了?怎么不睡一會兒?”
喬東陽看她一眼,掐滅了煙,用手扇了扇屋里的煙味。
“睡不著了。”
“那起來洗把臉,吃飯吧!
“我還不太餓。”
“我都已經(jīng)做好了!
池月說完,看他沉默的面孔,心里突了一下。
昨夜見面太突然,太興奮,她沒有辦法在那種巨大的喜悅狀態(tài)下去感受更多的情緒,更無法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不同。今天狂喜降溫,回歸理智,池月馬上就發(fā)現(xiàn),喬東陽有了變化。
變的不是他英俊的臉,而是他年輕的,飛揚(yáng)的心。
喬東陽再不像以前那般不可一世,面容間添了穩(wěn)重和世故,還有屬于成熟男人的深沉。
池月突然有點(diǎn)心痛,慢慢走近他,輕輕一擁,像抱一個受了委屈歸來的孩子,“多少吃一點(diǎn)吧,給我個面子!
喬東陽并沒有抗拒,聽話地坐起來,慢慢穿鞋,沒有抬頭,語氣也平靜,但話里能聽出些擔(dān)心,“阿姨,都知道了吧?”
池月點(diǎn)點(diǎn)頭,嗯聲,“我都告訴她了!
喬東陽沒有再說話。
在池月家里,洗漱、使用衛(wèi)生間都非常不方便。以前,喬東陽是不習(xí)慣的,即便會強(qiáng)忍著不適,他的眉頭也會輕微攏起,表達(dá)內(nèi)心的不愉快,但今天他簡簡單單的洗漱,利落、迅速,再沒有那個嬌生慣養(yǎng)的喬先生那一堆臭毛病。
池月看他穿得單薄,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拿出來,“你先披上,早上冷!
喬東陽看她一眼,“不用。等會我去那邊就有衣服了!
他在月亮塢住了那么長的時間,一應(yīng)的生活用品都是齊備的。
池月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勉強(qiáng)他。
早餐是池月做的,清粥小菜,還有于鳳煎的餅子,簡單的擺在桌子上,冒著熱氣,是喬東陽熟悉的味道。他洗干凈手,坐下去,看于鳳眼圈發(fā)紅,歉意的招呼一聲,又問池月。
“你姐呢?”
池月埋著頭喝粥,沒有看他,“她最近病情有點(diǎn)反復(fù),在房里吃!
喬東陽目色沉了沉,唔了一聲,沒有再問。
這頓飯吃得有些沉默。于鳳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池月早就囑咐過她,不許在喬東陽面前問東問西,她不得不強(qiáng)壓住好奇心,只偶爾冒出一句老岳母式的關(guān)懷。
“小喬,多吃點(diǎn)!
“唔,好的。謝謝阿姨。”
“這小咸菜是月月炒的,你嘗嘗!
“好的,我自己來!
客氣的餐桌比沉默更可怕,喬東陽匆匆吃罷,就下了桌。
“池月,我去一趟村委會!
池月拿筷子的手微頓,“等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你慢慢吃。”喬東陽眉目深沉,眼神涼涼的,“我自己能搞掂。”
那天在村委會被眾人攔截的遭遇,還藏在池月心里。想一想,她都能被村民圍攻,喬東陽去了,如果不能承諾重新啟動項(xiàng)目,又會受到怎樣的待遇?
池月很想陪他去,但是看他堅(jiān)毅的樣子,慢慢點(diǎn)頭。
“好,我一會兒再來!
……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池月內(nèi)心是坦然的。
他是喬東陽啊。
如果這都不能應(yīng)付,又怎么能成為那個傳說中的天之驕子?
池月吃過飯,去屋里看了看池雁,回屋喚醒天狗,告訴了它喬東陽回來的好消息。
天狗眨著一雙幽藍(lán)的眼睛,天真而可愛,“喬大人在哪里?”
“他去辦事了!
“好的,請你幫我告訴喬大人,我很愛他!
呵!池月摸摸它的腦袋,“喬大人也很愛你!
“喬大人也很愛你。我也很愛你。”
這小家伙活學(xué)活用的本事特別強(qiáng),池月吸了吸鼻子,低頭拿臉貼在它的腦袋上,“你真乖。我也很愛你,天狗!
“可是,你為什么把我休眠了七十八小時,都沒有理我呢?”
“……”
不是池月想休眠天狗,而是沒有喬東陽在的時候,天狗就像是一個情緒催動劑,看到它,池月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狂躁和焦慮,索性就休眠了它。
“對不起。天狗。”池月微微一笑,“我保證,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休眠你了!
“謝謝你!我終于不再是一只死狗了!
噗!池月被它逗笑,沒有想到,天狗還有后招,一句委屈巴巴的聲音隨之而來。
“我果然不是你親生的天狗……喬大人就從來不會這么對我!
“……”池月哭笑不得,“是,所以,你是喬大人生的!
“是的,我是喬大人親生的。”
“……”
池月在家里待了兩個小時,聽到外面的熱鬧,聽著腳步聲匆匆從屋前奔走過去,知道那些人是找喬東陽去的,但是她沒有出門,而是留在家里陪池雁。
那天之后,池雁就變得格外敏感,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嚇得瑟瑟發(fā)抖。
今天月亮塢里的熱鬧,她在房間里似乎也能感應(yīng)。
只要有腳步聲過去,她就緊緊揪住池月的胳膊,用弱弱的聲音喚,“月月。”
池月輕輕拍她,“不要怕。喬東陽回來了,他會有辦法解決的!
池雁沉默了許久,突然抬起頭,眼里有剎那的清明,“……猴子也來了嗎?”
這些天池雁都處于一種不太清醒的狀態(tài),從來沒有提過猴子,沒想到說起喬東陽,她就能馬上想到猴子。池月有些欣喜,也許池雁的情況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她只是嚇壞了。
過些天,就會好。
“月月,猴子來了嗎?”
聽她重復(fù)問,池月微笑,“猴子還有工作要做……”
看她變臉,池月馬上換了一句,“不過,應(yīng)該是快了!
“猴子說了會很快回來的!
池雁耷拉著眼皮,念叨著這一句。
然后,不論池月和她說什么,她都像沒有聽見似的,不再溝通。
……
中午的時候,喬東陽打來電話,問池月要不要過去吃飯。聽他語氣平靜,池月懸了一上午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好啊!”
她收拾收拾就過去。
村委會一片安靜。
前來討要說法的人,都散去了。
池月有些意外,“你是怎么說服那些人的?”
喬東陽在抽煙。他面前的辦公桌上,煙灰缸里已經(jīng)散亂的放了好幾個煙頭,聞言,他笑了下,眼里是池月熟悉的懶慢,“他們不肯相信我沒錢。”
“?”池月?lián)炱鸬厣系募垼戳丝,丟到垃圾簍里,“什么意思?”
喬東陽搓了搓太陽穴,笑容有些古怪,“做老實(shí)人真難!
“不要大喘氣,一句話說完。”
“我告訴他們實(shí)話,我沒有錢了。這個項(xiàng)目暫時只能爛在這里…………然而,他們不信!眴號|陽斜斜瞄她一眼,勾起唇,“他們認(rèn)為我只是不想再投資,對月亮塢沒有信心。所以,他們不僅沒有為難我,還說了很多好話……”
在他的目光指引下,池月看到墻邊堆放的東西。
雞蛋、土豆、各種吃的,喝的,用的,亂七八糟的堆放在那里。
池月嘆為觀止,“全是他們送的?”
喬東陽聳聳肩膀,“嗯哼!”
池月:“……”
想想那天她受的罪,喬東陽這待遇簡直不可思議。
池月不解。坐下來,她把這事告訴了邵之衡,表達(dá)了自己的疑惑。
邵之衡告訴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你告訴我喬東陽沒錢,我也不會完全相信。更何況——長期處于深淵的人,但凡看到一點(diǎn)陽光都是溫暖,是救贖,現(xiàn)在他們除了相信喬東陽,還有什么辦法?埋怨?痛恨?辱罵?那只會加速他們的失去。沒有人想被放棄,月亮塢的人,都不愿意!
有過人生閱歷的人,看問題就是不一樣。
池月看一眼辦公桌對面的喬東陽,“你相信他能東山再起嗎?”
邵之衡:“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如果他愿意,我可以投資東陽科技。”
池月看著手機(jī)上的文字,雙頰漸漸地發(fā)燙。
……邵之衡這種人,眼光實(shí)在太銳利。
不用她開口,他就知道她找他聊天的用意。
池月吐口氣,瞇起眼,又深深看一眼對面的喬東陽。他正在打電話,不停的打電話,面色平靜,姿態(tài)從容,并沒有陷入困境的窘迫感,相反是她,好像太過急切,顯得用力過猛。
“謝謝邵哥,我一會問問他。”
邵之衡:“好的,不過,他肯定不會同意!
“為什么這么肯定?”
“男人的驕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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