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異類
竇長明開車走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失魂落魄,面色蒼白的唐青梧。
幾個月前,她因為某些原因從省城蜀都搬到了漢市——一個對她來說幾乎完全陌生,只是幾年前和同學在這里的某處世界聞名的名勝古跡參觀過的小縣城——然后買下了這套位于城南的二手房,之后,便花錢重新裝修了一番。
裝修的整體格調以中式古典為主,在客廳和飯廳中,屏風,翠竹,墻上的字畫,書法……處處點綴著古典的中國元素,就如同她現在上身穿的只齊手肘的半袖收腰白色漢服,和下身的淡藍色百褶長裙一樣,古雅,嫻靜,帶著一種濃濃的江南仕女的韻味。
但她和女兒唐棠的兩個臥室,又是時下流行的西式裝修,木地板,一粉一藍的墻紙,西式木床,西式床頭柜和西式衣柜,加上墻上的幾幅西方古典油畫——當然只是裝飾用的便宜仿畫——讓兩個臥室的色彩十分的明快,舒適溫馨,讓人一進門,就有種想躺在被窩里面慵懶著感覺。
總之,在唐青梧這套外表普通,里面卻內有乾坤,花了她不少心思和不少錢的兩居室內,中式和西式有機的組合在了一起,可謂中西合璧的典范。
住在這樣的一個家里,無疑是溫馨而又幸福的。唐青梧和唐棠兩母女在這個由唐青梧親手打造的舒適小家住了不到一個星期,便喜歡上了這里。
不過,這種喜歡卻有一個前提條件,那便是她和唐棠,需要待在一起,不然,哪怕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對唐青梧來說,也不比地獄好多少。
唐青梧沒有聽竇長明讓她留在家里等消息的建議,在對方離開后,便騎上她的小電瓶車,出了小區,繼續在漢市的大街小巷逛了起來。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能放棄!我要繼續尋找唐棠,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寄托跟希望!”唐青梧對自己默默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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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片?要啊,好吧……
“雞翅膀吃不?很好吃哦,叔叔經常吃。沒嘗過呀,糖糖?那就買一包嘗一下吧。一包有兩只,叔叔吃大的,你吃小的,孔融讓梨的故事媽媽教過吧?
“面包要不要?也要?好吧,那就拿兩個吧……嘿嘿,你這個小家伙,聰明哦,知道肉松的好吃些,你怎么就不知道肉松的要貴一倍?行行行,貴一倍就貴一倍吧。叔叔最近做了一筆大生意,賺了一大筆錢,請你個小丫頭吃個肉松面包還是請得起的……
“吃的有了,還差喝的,我們買兩瓶水吧。糖糖,你是喝礦泉水,橙汁還是可樂?可樂?嘿,我就知道你這個小鬼只買貴的不買對的,不過碳酸飲料喝多了不好,壞你的小白齒。紅茶、綠茶,橙汁可以多喝,也是甜蜜蜜的,還能給你補充維生素……
“OK,差不多了,糖糖,我們去收銀臺結賬吧。買多了也吃不完,浪費!
王起拉著唐棠的小手,在馬路對面的“紅旗連鎖”內提著個筐子,在貨架間走來走去。
小姑娘一開始還挺矜持的,也不主動要東西,王起問她的時候才用搖頭和點頭表示自己的喜好。
但是,沒過兩分鐘,便“原形畢露”,終于不客氣的開始向王起提出自己的“非分要求”,讓王起突然“一陣后悔”,感覺自己遇到了一個很會“宰人”的小機靈。
兩人挑好東西,結了賬,回到馬路對面的路邊椅坐了下來,一邊繼續等待可能出現的“糖糖”的母親“唐青五”,一邊開始大快朵頤的吃起來。
“討厭,叔叔,你干嘛吃那么快呀?人家一片薯片都還沒有吃完,你三片都吃完了,你干脆全吃了吧,人家不吃了!”吃薯片的時候,唐棠剛細嚼慢咽的吃了半片,就看到旁邊跟他一起吃東西的王叔叔狼吞虎咽,一只大手,飛快的在薯片包里伸進伸出,一連吃了三片,她才吃了半片。唐棠越看越心焦,心想,照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最多只能吃個兩三片,一大包薯片就要被王叔叔給吃完了。小姑娘越瞧越急,也越想越委屈,到最后,小嘴一扁,直接不吃了。
王起一看小家伙的委屈樣,樂了,趕緊哄道:
“好啦好啦,糖糖,叔叔就只吃三片,剩下的全給你,好吧?不過,小家伙,你吃東西也太慢了,你也可以像叔叔一樣,吃快點嘛,是不是?”
“人家才不要吃那么快呢!一看就沒家教,而且一點也不淑女!”唐棠扁了扁嘴說,晶亮的目光在王起手里的薯片包里外瞧,不知道是應該繼續吃呢,還是應該繼續扮委屈,裝淑女。
“噗——”王起撲哧一聲,差點笑岔氣,但是怕唐棠看出來覺得自己在笑她,又強力忍住,好不容易想把那股放聲大笑的沖動摁下喉嚨后,這才將手里的薯片包一把塞到小姑娘的小手里,面露表揚的神色道:
“嗯,糖糖說得對!作為女孩子,是應該淑女一點!
“是呀!尤其是我這種漂亮可愛的小姑娘,淑女一點會很加分的哦!”
“哈哈哈……”王起再也忍不住心頭爆笑的沖動,哇哈哈的大笑起來,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心想,她母親到底是怎么教小孩的?怎么教出了這么一個精靈古怪的異類?
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孩子就是一張白紙,絕大多數言行,都是模仿大人。
這個時候,王起不禁開始對唐棠的母親,那個叫“唐青五”,“唐青六”的女人萬分的好奇起來。
王起和唐棠,一對今日才相見,但感覺上就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坐在夜色蒼茫的馬路邊,一邊閑聊逗趣,一邊等待著唐棠的母親,時間過得飛快,很快,不知不覺的,一個小時就過去了,也到了王起準備把小丫頭送到派出所的時間。
此時,想著即將到來的分別,王起竟然開始有些不舍起來。他心頭甚至冒出了要不干脆把“糖糖”帶回家,在他家里住一晚,等明天天亮,再送小姑娘去“報官”的念頭。
不過,這念頭,也只在他的腦海中旋了一下,便被他狠狠的踢了出去。
先不說多呆一晚上,找不到糖糖的家人不知道會急成什么樣子,萬一他明天送糖糖去派出所,人家問他為啥當天不送?為啥要把小姑娘帶去家里留一天?他一個沒結婚的單身男人,昨天晚上對小姑娘干了什么?有什么企圖?……等等問題,他恐怕就說不清楚。
至于“糖糖”的證詞,一個5歲,啥都不懂,還在上幼兒園的小孩子知道啥?明白啥?還不是他說啥小姑娘就干啥?
這些問題一想,王起立刻打消了領“糖糖”回家住一晚的念頭。
東西吃完了,時間也到點了,盡管于心不忍,王起還是在小姑娘的面前蹲了下來,和藹的說:
“糖糖,現在媽媽還沒有來,我們也不能一直在這里等你媽媽。要不,王叔叔送你去警察叔叔那里,你在警察叔叔那里繼續等你媽媽,好嗎?”
“啊……那你呢,叔叔?你也會陪我一起等嗎?”唐棠一愣,本能的問。
“我怎么陪你等啊,小家伙?晚上叔叔還要替你‘王爺爺’和‘曾奶奶’報酬呢!”王起心道,嘴上卻說:
“王叔叔還有事去忙。你就乖乖的呆在警察叔叔那里等媽媽,好吧?媽媽一會兒就來接糖糖回家了!
唐棠終于明白王起要干什么了,對方這是要離開她,把她送到陌生的警察叔叔那里!
“媽媽不見了,神仙叔叔也要走了……嗚嗚嗚,我到底該怎么辦呀?堂堂心頭好怕呀……”頓時,一陣恐慌,一種茫然和不知所措便襲上小姑娘的心頭。小姑娘烏溜溜的大眼睛立刻充滿了淚水,長長的,像洋娃娃的睫毛一眨吧,便有兩行眼淚沿著眼角、鼻梁朝下落。
小姑娘如牽線一樣的眼淚看得王起心頭生疼,萬分的于心不忍!
他忽然把牙一咬,把心一橫,心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晚上,就在派出所陪小丫頭一夜吧。如果能夠得到派出所人員的允許,說不定還能讓他把小丫頭領回家住一晚而不必在派出所內熬更守夜。
“對!就這么辦!”王起在心頭下定決心,正打算改變主意,告訴小丫頭這一好消息的時候,突然,梨花帶雨的小丫頭一下子雨過天晴,破涕為笑,朝他身后的方向直嚷:
“媽媽媽媽,快過來,棠棠在這兒!棠棠在這兒!王叔叔一直陪著我等你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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