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包裹
吃過晚飯,回到宿舍樓,經過一樓管理員小賣部的時候,王起被管理員喊住,說他有個一個包裹。
“啥子東西喲,怎么重?還寄的是快遞,快遞費恐怕都要好幾十哦!”管理員把包裹遞給王起的時候,雙手墊了墊重量問,臉上的神情,頗有點讓他現在就打開讓他瞧瞧的意思。
這個愿望,恕王起不能滿足了。
“朋友寄的,我也不知道是啥子。”王起在收快遞的本子上簽了名,抱起箱子就朝樓上爬,心頭也在犯嘀咕,不知道誰會給他寄包裹。
老家只有兩個舅舅和一個姨媽,四年來從來沒有給他寄過什么東西,不至于他一畢業就轉了性。再說,即使寄什么東西,也會提前給他打個電話,通知他一聲。
而在江城……王起在心頭捋了捋認識的幾個人,謝志富,陳建,尼瑪尚吉等一干室友早就走了,回家的回家,上班的上班,休假的休假,也不至于給他寄什么東西,再說也沒什么東西好寄。
除此之外,便是劉敏,柳青和蘇靜嫻。
劉敏和柳青可以先排除。這兩人會給他寄東西,怕是太陽要從西邊出來才有可能。
最后便只剩下蘇靜嫻。
但蘇靜嫻前幾天才來過,而且離他這么近,真有東西給他,直接送過來或者打個電話讓他去取就行了,哪里用得著寄快遞?
但也說不定。
兩人因為“誤會”,前幾天才“冷戰”了一次,被他寢室的幾個家伙“誤會”成了他的女朋友。所以,蘇靜嫻即使有什么東西給自己,恐怕也不好意思像上次那樣親自跑過來了。
如此一想,王起的心頭頓時火熱起來,趕緊“蹭蹭蹭”的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關門。
“靜嫻姐啊,你又給送東西來了呀!你讓人家怎么好意思嘛……”王起一邊興奮的自言自語,一邊從“常溫室”中召出花田洋的“運”,一把二十幾厘米長的戰斗中直,開始沿著包裝箱的縫隙切割起纏了一層又一層的封口膠來。
紙質包裝箱很快被打開,一看,卻是三罐子奶粉和一個用廣口玻璃瓶子裝著,被一圈泡沫包得嚴嚴實的蜜蜂!
“果然是靜嫻姐。不過,靜嫻姐吶,你怎么這么愛給我送奶粉和蜂蜜吶?上次送的兩罐子和一盒子蜂蜜,我一個人,還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馬月呢!”看到又是奶粉和蜂蜜,王起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開始把三罐子成人奶粉和一大瓶子凝固得像豬油一樣的蜂蜜拿出箱子,正準備和蘇靜嫻送的放在一起時,突然,他發現了廣口玻璃瓶上貼了一張黃色的便簽紙,上面寫著幾排娟秀的小字:
“王起,知道你現在軍訓很辛苦,很難熬,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想來想去,還是來點實際的吧。
“不過呢,咱們接觸的時間太少,我還來不及知道你的喜好,所以就按照我的喜好隨便給你買了點,希望你能喜歡哈:)
“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啦!爭取以后有機會能夠多了解你吧。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給我一個多了解你的機會:(
“就這樣吧。不打擾你的休息了。——知名不具:)”
王起呆呆的看著這幾行陌生的,但從字里行間的語氣以及那兩個“笑臉”和一個“哭臉”的表情,他即使不去翻貼在紙箱子一側,不知道沾了什么臟東西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快遞面單,他也能夠一下子猜出給自己寄東西的人。
張琴!
絕對是張琴!
目前除了蘇靜嫻和張琴能夠這么關心自己外,又還能有誰呢?
王起把三罐子奶粉和一大瓶子蜂蜜放在上鋪的木板上,和蘇靜嫻送他的那兩罐子奶粉和一盒子未開封的蜂蜜并排放在一起。
然后,他看著那張貼在廣口瓶上寫滿小字的黃色便簽,又讀了一遍,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了張琴寫這張便簽時的情形:
用雪白的牙齒咬著簽字筆的筆頭,時而抓抓腦袋,時而又把寫了一半的便簽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苦惱,不知道怎么說,怎么用最恰當的詞句表達自己的心情,想給點暗示,但又怕過火,引起對方的不快,然后連朋友都沒得做……思來想去,愁腸百結,最終,只能用一種大家都能接受的輕松玩笑的筆觸寥寥寫上兩句,然后希望對方能夠從字里行間中觸摸到自己那敏感而又害怕受傷的心。
在看張琴寫給自己這幾句話的時候,王起完全把自己代成了張琴,對象卻變成了蘇靜嫻。他想,如果他以后給蘇靜嫻寄一個愛心包裹,如果還要附上一張便簽的話,恐怕也只能寫下類似的幾句不痛不癢的關懷跟問候,而真想對對方說的話,卻根本無法落筆。
如此一想,王起倒是有些心疼起張琴來,感覺某種程度上,張琴其實和自己是一類人。
但張琴在對待感情這件事情上,顯然卻比他更勇敢,更直接,更愿意爭取。哪怕已經過了四年,哪怕已經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絕過一次,四年過后,依然矢志不渝!
他認識蘇靜嫻也不過才兩年時間,再過兩年,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蘇靜嫻,對方在他心頭的分量會不會還能像現在這樣重,他完全不敢打任何的包票。
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的變化太快,這個世界的誘惑太多,每個個體都很渺小,只能隨環境,隨大勢,因勢利導,隨波逐流。
不管是男生還會女生,都不會隨便送一個異性禮物,尤其是這禮物還比較貴重。
心思敏感又不乏細膩的王起從張琴的這幾罐子奶粉和蜂蜜中體會出了其中的分量和蘊藏的感情,心情不由有些沉重。他感覺自己在這段時間跟對方的短信和電話交流中似乎有某種程度的過線,然后給了對方錯誤的暗示,讓其重新燃起了那些被塵封,被撲滅的情感。
但這能全部怪他嗎?
他對張琴就一點想法和感覺都沒有嗎?
顯然也不是。
這座人口上千萬的大城市,雖然燈紅酒綠,雖然繁華無比,但孤身一人的他卻時常感受到一種孤獨感和挫敗感的侵襲。
而且,他孤立無援!
即使現在出門就被汽車撞死,都不會有人給他收尸!
他不像他的那些大學同學,家中父母不是公務員就是事業編,哪怕自己無能找不到工作,也有父母兜底,托關系,尋人脈,有各種神通廣大的叔叔阿姨可以求,幫他們安身立命,在這個社會站穩腳跟。退一萬步,哪怕幾年不工作,也可以回家啃老。
然而他呢?他如果不努力,就會餓死,像他的父母一樣,去見馬克思!以后買房,結婚,生子,都只能靠他自己!
他的老家也回不去了。
上個月,一個小時候耍得比較好的鄰居通過QQ告訴他,說他們那里過兩年可能要被占,據說已經規劃成了工業區,到時候會分房子,分錢,讓他趕緊想辦法把戶口遷回來,周圍那些因為去外地讀書把戶口牽走的人都在想方設法的遷戶口回來。
于是,他給老家的隊長打了一個電話,詢問能否把自己的戶口遷回原籍。
那隊長先是告訴他不能,然后又拐彎抹角的說這個事也不是不能辦,但是需要花錢。
王起問多少,對方告訴他差不要兩萬塊,且不保證后面有追加的可能。
王起一聽,心頭當場就涼了——莫說他現在沒有兩萬塊,就是有,他也不會拿去給隊長,村長貪!什么J0B不能遷,就是你幾爺子在中間作怪,想吃錢而已!
憤怒的王起本想買票回家找隊長討個公道,但后來想了想,還是算了。他父母都不在了,要再多的房子誰又去住?
再說,他在縣城已經用父母的賠償金買了一套小兩室,回老家也不缺住的地方。
至于錢,聽鄰居說大概也就七八萬塊錢一個人,扣掉養老和醫療保險,一人個現錢也就四五萬的樣子。為了這幾萬塊錢,像潑婦一樣撒潑打滾,舉橫幅去公社大鬧一場,不一定能夠湊效不說,即使有人同情他或者害怕他把事情搞大妥協湊效了,他在四鄉八里也出名了。
王起并不想去出這個名。
他丟不起這個人,不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而是他父母的面子。
父母生前雖然沒多少文化,但總是很體面,很和善,不愿意跟周圍的人結怨,爭吵。他不希望自己父母的在天之靈看著自己的兒子為了幾萬塊錢變成一個沒有素質,體面全失的潑婦。他從小就是父母眼中的驕傲,哪怕父母不在了,他也不想失去這份驕傲。
但這筆賬王起不會忘了,他記下了。
隊長,村長,支書,甚至公社的那幾爺子,誰吃了他的,遲早有一天要給他連本帶利加倍吐出來!
沒得到立方體前,他當然不敢提這個勁,但現在嘛……
“等有空的時候,再去收拾那幾個狗日的!”王起咬牙切齒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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