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陰影與透視”才下課，任課老師還沒離開自媒體教室，大家就聽到了走廊里一陣急促的上樓梯腳步聲。一會兒，葉穗的臉在開著的門口晃了一下。

　　被任課老師看到了。

　　蔡老師邊收拾教案，邊沖著門口笑罵：“喲，葉穗同學。怎么跑這邊來了？難道我教的這門課你今年也重修了？我怎么不記得？”

　　門外的葉穗暗自后悔被老師看到，但被點了名，她只能硬著頭皮走進了教室。葉穗擺出燦爛的笑容，招手和老師打了招呼：“老師你可別冤枉我，讓學弟學妹們誤會了多不好？我今年一門課都沒掛。我是過來學習的！”

　　蔡老師：“專門沖著下課鈴聲過來的學習？”

　　蔡老師又跟下面瞪著眼睛好奇的學生們介紹：“這是你們大三的師姐，葉穗。年年掛科，年年堅強地重修。”

　　同學們：“……”

　　葉穗臉刷地一紅，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起來還偏幾分俏美，嗔怪。她美麗的眼睛往黑壓壓的同學中一掃，一眼看去，沒有看到許容與。蔡老師調侃完了她，下節還有課，直接走了。等老師走后，同學們才大膽和學姐說話：“葉學姐，你是來找許容與的吧？他最近不在學校，去上海聽一個什么講座了。”

　　葉穗一頓，然后仍然笑著：“誰說我找他的呀？我就不能和學弟學妹們聯絡下感情么？”

　　雖然這么說著，和師弟師妹們貧了幾句，葉穗還是失望地離開了教室。枉費她專程過來給許容與那個“猥.褻未成年人”的理由作出解釋，她都準備了深情的“學姐等你長大”之類的話，那人卻不見了。

　　下樓的時候，葉穗和正在上樓的一個女生碰了下肩膀，說了幾句抱歉，葉穗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那個被她撞到肩膀的女生，輕輕“哎”了一聲，立刻轉頭——葉美人花枝招展，走一路，香水飄一路，搖曳生姿。

　　“舒若河，你看什么呢？”旁邊的同學跟著舒若河的目光往樓梯下看，“你認識那個女生？”

　　舒若河抱著書，非常文靜地搖了搖頭。文學院的女生，大多如她這樣安靜恬美。她認出了剛才走過的那個女生，正是自己那天在校外巷子里拍到的主人公之一，正是自己所構思的新書《卻愛她》的主角。她想認識一下那個女生，可惜那個女生走得太快，沒來得及打招呼。

　　舒若河輕輕笑了笑：“覺得她好漂亮，想和她做朋友。”

　　同學夸張的：“不是吧？感覺她和我們不是一類人啊。不過你可以去校論壇里打聽打聽，那么漂亮的女生，在學校肯定出名……別說了，快點走，老師還要點名的！”

　　插曲在不為人知時，悄然發生，再謝幕。

　　--

　　“文化空間創意再造講座。”

　　葉穗趴在床上吃零食的時候，下鋪的蔣文文準確地說出了講座的題目：“你又上課睡著了吧？這個講座老師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提過，還鼓勵大家報名。我倒是報名了，不過沒選上……那許容與厲害啊，才大一，就被老師推薦去聽講座了。”

　　葉穗將一把薯片塞入口中，長長嘆口氣：“真刺激。”

　　蔣文文：“怎么？”

　　葉穗懶洋洋的：“我真沒想到，我追的小學弟是這么一個學霸。我從小見學霸就發憷，不敢和他們說話。誰能想到我也有這么一天呢？”

　　蔣文文不贊同：“別這么說啊。我們上東大以前，也是別人眼里的‘學霸’好吧？就是東大厲害的學生太多了，導致我們好像很渣一樣……”

　　說著話，蔣文文坐在下面收拾行李，馬上十一了，她準備回家過年。蔣文文問：“穗兒，你這次還是不回家？”

　　“嗯，”葉穗慢悠悠，“我跟我媽鬧不住，我們兩個在家，整天打架。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索性不回去，彼此高興點吧。”

　　蔣文文略沉默了一下：“阿姨應該還是很想你的。”

　　“那她想我的方式挺獨特的，”葉穗淡道，“我發個消息就好了。”

　　同學三年，葉穗一直不怎么喜歡提自己的家庭。每次放大假，她不是留校，就是出去打工。很多學生私下嘀咕葉穗的家庭有問題，但沒人有膽子在葉穗面前提起這個話題。

　　眼下蔣文文說起這個，覺得寢室氣氛有些凝重，為了轉移話題，她想了想，爬上上鋪梯子。蔣文文戳了戳葉穗的肩，在葉穗轉過頭看她時，她小聲：“穗兒，你不會真的打算對許學弟始亂終棄吧？會不會不太好？而且認識久了，感覺許學弟應該就是對你有點誤會，為人也不壞。”

　　葉穗怔了下，然后噗嗤莞爾。

　　她伸手揉蔣文文的頭發：“話不要說的這么難聽嘛。其實也稱不上始亂終棄吧？我談感情就是這樣的啊，有感覺時在一起，沒感覺時就分。目前我還沒遇到過想一直在一起的。如果真的和許容與在一起，頂多是把分手的時間提前一點點……大家都是成年人，這點傷害也算不上什么對不對？”

　　話一落，葉穗一僵，因為她忽然想到，許容與還是未成年人。

　　呃……

　　蔣文文：“怎么了？”

　　葉穗放下揉蔣文文頭發的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她頗無賴地把這件事丟到腦后，在床上滾了滾：“許容與連我的好友申請都沒通過呢。什么始亂終棄，也得先有‘亂’才能考慮吧。”

　　--

　　這個“亂”，卻來得非常快。

　　一次上課中，葉穗無聊地拿著手機，再次給許容與發送好友申請。為了麻痹許學弟，讓許學弟先通過申請，葉穗眼珠一轉，突然笑得十分狡黠。她把自己的朋友圈有選擇地屏蔽刪除，再把頭像簡介換成工科男的風格。做完一切偽裝成一個普通工科男生的作業，葉穗才重新將好友申請發了出去。

　　手機被鄭重其事地放在桌子正中，葉同學兩手相托祈禱——

　　就讓許容與眼花，不小心通過她的申請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態度太虔誠，祈禱三秒，申請竟然通過了。

　　她一把抓過自己的手機研究，連忙去翻朋友圈，確認通過自己的確實是許容與，不是惡作劇的高仿號。葉穗唇角上翹，乍然而至的好心情，如綻煙花。只是葉穗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怎么跟許容與打招呼，那邊先沒頭沒腦地砸來了一大串問題。

　　“小區生活空間策略在建筑學中的體現。”

　　“想象與真實的藝術性論述。”

　　“空間創意再造在上世紀的學術研究中……”

　　葉穗被一道道題目砸得頭暈：“……”

　　她懷疑：難道和學霸加個好友，還要回答這么多問題？

　　她一道都答不出來怎么辦？

　　正在這時，下課鈴聲解救了葉穗。葉穗抬頭看到正在收拾教案的老師，有了主題。她帶著問題登上講臺，笑瞇瞇地向老師請教。見到問問題的居然是葉穗，老師驚喜：“不錯不錯，連葉穗同學都知道好好學習了……這問題是有關空間創意的，和上海現在那個講座有點關系。大家都要向葉同學學習，雖然不能去聽講座，但還是關心自己專業的知識。”

　　葉穗捂臉一笑。

　　心里已經明白許容與這些問題的源頭是什么了。

　　從老師那里請教出了答案，回頭加上自己的想法，再整理了一下，葉穗把答案給許容與發了過去。前后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將答案發過去后，葉穗想了下，再發了條語音：“許學弟，學姐特意請教了老師，只能幫你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

　　說完葉穗就起來收拾課本，準備離開教室。

　　然而飛快的，許容與的一道語音發了過來。

　　他聲音沙啞的、意外的：“葉學姐？”

　　葉穗：“……”

　　原來她兢兢業業，比備考還認真地準備答案，那邊一直不知道是她？許容與智商什么時候這么低了？她的功勞豈能這樣被埋沒？

　　葉穗氣不過，一個視頻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拒絕。

　　葉穗：“……”

　　只好一個語音電話撥過去。

　　--

　　隔著上千公里，葉穗和許容與第一次通話。

　　葉穗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學生的來往。她想說“你要對我始亂終棄么”，話沒說出去，許容與聲音沙啞的，悶悶的：“謝謝學姐。”

　　葉穗抿了下唇，因那人確實聰明，一開始沒明白，一道電話就懂了。她手指在窗上輕輕描摹，透白的春筍般的指下，少年的眉眼漸次清晰。葉穗睫毛輕輕顫一下：“你聲音怎么了？”

　　許容與：“感冒了。”

　　葉穗：“注意身體啊，多喝熱水。”

　　許容與“嗯”一聲：“謝謝學姐關心。”

　　葉穗猝不及防地笑出聲。

　　許容與：“……？”

　　葉穗笑意滿滿：“我忽然想起來，女生老是抱怨男生關心自己時只有‘喝熱水’，怎么女生關心男生，也只有這句話最實用呢？”

　　她的笑點突然而至，總是這么奇怪，快樂，靈氣逼人。

　　許容與沒吭氣，連呼吸都聽不到。

　　他這么安靜，對比平時那總是說得葉穗啞口無言的毒舌，讓葉穗太不習慣。葉穗干咳一聲：“學姐對你好吧？你還拒絕學姐的追求……我告訴你，你之前那個什么未成年人才沒哄住我，我想過了，誰不早戀啊？學姐等你成年。”

　　她洋洋得意：“學弟你還有什么理由拒絕我啊？”

　　許容與：“確實，我還有一個理由。”

　　葉穗微怒這人的不會說話：“喂——”

　　許容與淡淡打斷：“我還有最后一個理由。如果這個都說服不了你，那我可以和學姐試著……”

　　頓一下：“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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