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出門
其實牌位寫著名字,稍稍聯系近日城中大事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安寧不敢相信而已,最巧言令色的兵部侍郎,竟也落得個凄慘下場,她諷刺地勾了勾唇,示意綠蟻推她到邊上,好好目送李侍郎最后一程。
沒多久,紅泥回來,“小姐,咱還是走吧,這李大人死在牢里的,多少和咱少爺有關。”
她心思活絡,打聽到李維忠身份后就跟著兩位竊竊私語的夫人偷聽她們談話,李維忠與堤壩貪污案有關,聽說沒熬過大理寺少卿嚴刑逼供死了,大理寺少卿,不正是她家少爺嗎?
紅泥擔心那些人知道安寧身份后對她不利,推著輪椅往人多的地兒走,直到聽不到鳴鑼的聲兒了,她才松了口氣,觀察周圍的情形來。
這兒像是鬧市,賣胭脂的,賣布匹的,賣銀飾的,種類繁多,令人應接不暇,且人來人往擁堵不堪,紅泥左右瞅了瞅,后知后覺發現綠蟻不見了,驚慌失措四下尋找,熙熙攘攘的街上哪兒有綠蟻的身影,她眉頭擰成了川字,圓潤的臉頰盡顯焦灼。
街上人頭攢動,川流不息,她們去哪兒找人?
安寧心里裝著事,并未察覺到紅泥的擔憂,她漫不經心的轉著車輪,緩緩地順著人流移動,車輪輾過積雪,聲音完全被人們討價議價的聲音覆蓋,經過處字畫鋪前,攤販正蹲著身整理地上形形色色的字畫,余光撇過其中幅卷軸,她雙手微微頓住,椅輪停在了卷軸前。
攤販是個長相敦厚的中年男子,穿著身半新不舊的長袍,袍子皺巴巴的,有幾處甚至破了洞,他感覺不到冷似的,動作麻溜地將每幅卷軸展開,手觸到安寧腳邊的卷軸時,頭頂傳到道輕輕潤潤的聲音,“這幅畫我要了。”
攤販似乎沒料到生意來得這么快,愣愣地沒反應過來。
安寧平靜地又重復了遍攤販這才反應過來,撿起卷軸,喜出望外地遞給眼前的小姐,這些卷軸是他從其他地兒淘來的,不值什么錢,擺攤半個多月都沒開張,今天原本不打算來了,卻不想會有意外收獲,他抓起袖子,輕輕擦拭著卷軸上的灰,磕磕巴巴解釋,“出門晚了沒來得及整理,小姐別嫌棄啊!”
周圍嘈雜,擾得人心煩意亂,安寧斂著眉,緩緩地伸出手,肌膚潔白無暇,光滑細膩,攤販臉紅成了柿子,頭埋得低低的將卷軸遞過去,生怕褻瀆了她的容顏,走南闖北多年,他頭回遇著這么好看的人,像天上的仙女似的,純凈澄澈,優雅高潔,他捏著衣袖,脊背恭敬地彎著,安寧不好意思,扯了扯紅泥衣袖,讓她掏錢。
東邊緩緩升起輪圓日,灰蒙蒙了幾日的天,終于盼來了晴朗。
寒冬的陽光最為暖和,安寧抱著卷軸,虛弱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溫煦的笑容,眉眼也染上了喜悅的色彩,沿著鬧市,她又買了幾樣喜歡的,盆景,窗紙,瓷器,簪花,耳墜,錢如流水似的往外流,覺得不盡興,腳踩著地要自己走,嚇得紅泥差點將懷里的戰利品扔了,“小姐,街上人多,不小心撞著你怎么辦?”
安寧身子骨沒痊愈,在外出了點事,回府她沒法交差。
見她紅撲撲的臉擰成了麻花,眼神警惕地盯著路過的行人,安寧心里暖融融的,傅佑遠說的對,她曾經擁有的已全失去了,往后每天遇見的美好,都是她生命中失而復得的喜悅,若整日自怨自艾地活著,終究一日,用不著別人動手,她也跟死人沒什么分別了。
日頭越升越高,路面的積雪慢慢融化,她給紅泥挑了幾盒胭脂,給綠蟻挑了幾樣點心,還給傅佑遠買了方硯臺,圍著鬧市轉了圈她仍意猶未盡,索性決定找個酒樓吃點東西,下午接著逛。
陽光明媚,街道兩側的茶樓酒肆坐滿了人,安寧推著車輪沿著灰白色的墻壁七拐八繞,喧鬧聲漸漸遠了,越走越覺得安靜,紅泥滿頭大汗地跟在身后,細長的眼好奇張望,院墻高駐,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積雪覆蓋的地面僅有少數腳印,她心頭納悶,“小姐,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安寧彎了彎眉眼,笑容可掬地指著拐角,“少爺說前邊巷子有座酒樓的飯菜可口,我們難得出趟門,不去嘗嘗怎么行。”傅佑遠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京城大街小巷的美食,既然來了,她便去瞧瞧是否真如他所言。
行至拐角,視野稍微開闊了些,沿街有幾家酒肆茶樓,門外栽種著幾株柳樹,光禿禿的柳樹枝頭堆著雪,陽光傾灑,晶瑩剔透地閃著光,紅泥嘀咕,“似乎沒什么人呢。”看了受人追捧的珍寶閣,再看無人問津的酒樓,怎么都覺著這兒沒什么好吃的,安寧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往前走了數十步,前邊突然躥出幾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喲,哪兒來的小娘子,模樣可真美!”黑臉蒜鼻頭的矮胖大漢摸著下巴,垂涎三尺地望著安寧,安寧本就生得明眸皓齒,仙姿逸貌,又穿了身淡黃色地襖裙,更顯嬌俏動人,他看得眼睛發亮,肥嘟嘟的手孟浪地隔空朝安寧胸口比劃,表情猥瑣至極,攬過身邊瘦高個,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瘙.癢難耐地搓手哈哈大笑。
笑聲粗鄙,惹得閣樓雅間的薛名揚非常不痛快,他心情不好,誰心情好就是跟他對著干,他讓小廝推開窗戶看看哪個不長眼的給他添堵。
小廝戰戰兢兢地推開窗戶,看幾個地痞無賴圍著調.戲兩個姑娘,忙退到邊上讓薛名揚自個兒看,茶爐燒著水,薛名揚將見底的茶杯推過去,隨意往外瞅了眼,登時就嗤笑了聲,“這幕就該叫朝堂上的那群馬屁精瞧瞧,整天吹噓京城治安多好多好,個個眼睛是瞎的啊!”
小廝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地裝耳聾。
對面坐著的男子替他斟茶,眼神寡淡,聲音低沉,“各人自掃門前雪,你管這種事干什么?”
這話不知哪兒戳著薛名揚痛處,他勃然大怒,“爺我樂意,關你屁事。”話完,叫小廝帶人把那幾個不順眼的捆了,擾亂京城治安,扔到順天府衙門去,別臟了京城的地兒。
小廝領命,正欲退出去,卻看街上形勢逆轉,幾個男人被揍得跪在地上嗷嗷大叫,嘴里不停地罵著臟話,淡紫色服飾的姑娘踩著胖子的手,來回在地上磨蹭,疼得胖子啊啊啊喊救命,再不敢口出污言,薛名揚覺得好玩,撬起二郎腿,興致勃勃地望著外邊。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矮胖子心知大水沖了龍王廟招惹了大人物,不斷向安寧求饒,再無方才半點囂張。
安寧輕輕摩挲著手腕的鐲子,清清艷艷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紅泥腳下又使了兩分勁兒,矮胖子只覺得自己手快廢了,面目驟然兇狠起來,“你知道爺是誰嗎?再不放了爺,爺要你好看......”話未說完,只感覺手掌像火燒似的,他驚懼地大叫,正以為自己手快廢了時,踩在手上的力道驟然消失,整只手就剩下麻木的痛感。
他艱難的單手撐地爬起站好,抖了抖衣服上的雪,齜牙咧嘴道,“惹了爺,爺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知道爺是誰嗎?”
“不就有個姨娘出身的姐姐,別拽得跟天皇老子似的!”薛名揚不屑地哼了聲,余光撇過跟木頭樁子杵著的小廝,“怎么,你是不是也覺得好玩,要不要我騰位置給你坐啊?”
小廝悻悻,忙抬腳退了出去。
剩下薛名揚和男子面對面坐著,兩人皆不開口說話,薛名揚看著窗外,男子端著茶杯細細品茶。
外邊,矮胖子以為對方忌憚了自己身份,瞬間得意起來,“等爺爽夠了爺自會放了你,不然的話,爺要你們全家在京城混不下去,你自己掂量掂量......”矮胖子抖著腿,大腹便便地站在安寧跟前,毫不掩飾自己丑陋好色的嘴臉。
他親姐是昭武侯府的姨娘,昭武侯是他姐夫,誰跟他過不去就是跟昭武侯為敵,順天府府尹在他面前都點頭哈腰的,況且是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安寧泰然自若,粉面桃腮的臉頰浮起絲笑,笑容清淺,“照你這么說,我就是報官也拿你沒法子了?”
“報官?”矮胖子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捧腹大笑,笑了會直起身看著安寧,“我姐夫是昭武侯,你去報官?順天府尹還得看我姐夫的面子呢。”
“昭武侯......”安寧輕輕呢喃了句,不禁燦然笑了起來,沖板著臉一臉肅殺的紅泥道,“聽到沒,他是昭武侯小舅子。”
“有咱少爺厲害嗎?”紅泥目不斜視地問。
“你家少爺沒有爵位。”
“我問的是他!”紅泥緊握著雙手,摩拳擦掌地甚為不耐煩。
安寧雙手交疊,精致的小臉篤定道,“沒有。”
“那就夠了。”
矮胖子還沒太明白主仆兩的意思,只見揍他的丫鬟大笑著撲過來,他閃躲不急,右臉直直迎在她拳頭上,痛得吐出口老血,帶著落出了兩顆牙,滕地聲陷進雪里,他捂著臃腫的臉,身子直直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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