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電表的工作，只在白天上班，而且，只上半天的班，廠里高溫爐子一天只開半天的時間，而且每隔兩天就要休息檢修高溫爐子。上班的時候，工作也格外的輕松，就是坐在電表室里，抄錄數據。

　　這樣的工作，除非是關系特別硬的，削尖了腦袋也別想鉆進去。

　　“何干事，怎么忽然給我調了這個崗位啊？”

　　“啊，是這樣。潘戰勝同志呢，是工傷，還傷了眼睛，以后啊，成了殘疾。廠里決定，把潘戰勝調到倉庫那邊去，當管理員。你頂班的話，原本是要去倉庫的。但是咱們廠里的倉庫啊，晚上都得值班兒，管理員是全年無休，吃住都在倉庫的。你是個女同志，不方便，廠里決定要照顧一下女同志，就暫時讓你去了抄電表組。你加油，好好干，爭取啊在廠里留下來。”

　　何干事耐心解釋了一番，當然這個理由除了比較啰嗦之外，并沒有什么說服力。林曉雪確認自己在熱水壺廠是沒有任何關系后臺的。

　　那，為什么這么好的事兒會落在她頭上呢？

　　從廠辦公室出來，林曉雪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去涂銀水層的車間交接了一下，就去抄電表的辦公室報道。

　　一進去，再一次接受了大家飽含深意的目光的洗禮。

　　厚著臉皮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一個熱心的大姐就過來教她了。

　　“我姓陳，是咱們抄電表組的組長。你是新來的林曉雪同志吧？何干事早上已經過來通知了，抄電表這份工作還是很容易上手的，你跟在我后面學就行，保證半天就能學會。”

　　“陳組長好。”

　　林曉雪有心想問問陳組長，到底是為什么，她被調到這里來。但是辦公室里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實在是不好問出口，她只能按下疑問，先學習工作。

　　陳大姐很耐心，也很熱情，教林曉雪工作，一點兒都不馬虎。該怎么做，哪些地方要注意的，全都告訴林曉雪。

　　“咱們這份工作，不要看著簡單，也要認真對待知道嗎？這抄電表，是為了給廠里的技術員送過去，他們得根據咱們抄的電表，調整高溫爐子的溫度。只有溫度合適了，才能燒出最好的玻璃，做出最好的熱水壺膽。”

　　陳大姐非常有責任感，帶著林曉雪熟悉了一圈兒后，又積極的給林曉雪做思想教育工作。

　　“我知道了，謝謝陳組長。”

　　“唉，叫什么組長，叫我大姐就行。你是個好的，大姐都知道。以后就在咱們組好好工作！”

　　忽然這么親近，林曉雪都不太習慣。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

　　因為是新來的，林曉雪基本上都待在辦公室里，沒有到玻璃車間去抄電表。

　　辦公室里其他同事，都很矜持高傲，反正在面對林曉雪的時候，他們是都不愿意搭理的。就算是彼此之間，也是偶爾的說低聲說兩句，顯得很不親近。

　　這還是林曉雪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年代工人們不一樣得作風狀態。她以為，這個時代的工人都是和陳大姐那樣的，親切友善樂于助人的。

　　明明辦公室里有7名同事，但是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卻是分成了6波，只有林曉雪和陳大姐一起結伴去的食堂。

　　林曉雪打的飯還要和石頭分著吃呢，要不是陳大姐盛情難卻，她也想獨來獨往。

　　“咱們組的工作你還習慣吧？不喜歡的話，換到別的組也行。我聽說采購組也缺人。采購組的到處跑，看你是個女同志，領導才沒有考慮的。”

　　“咱們組挺好的，我能調到咱們組已經是格外的優待了。那還能提意見，想換到哪個組去，就換到哪個組去。”林曉雪一聽，這不對勁兒啊，自己又不是廠長的親女兒，還能在各個辦公室調來調去，想去哪里去哪里？

　　“放心，你有意見大膽的提。你干了大好事兒，雖然不好當眾表揚，但是廠里的領導都記著呢。該補償你的，你不要客氣，都收下。”陳大姐一副過來人的為你好的姿態勸說著林曉雪。

　　“我做了什么？”林曉雪一臉懵逼，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唉，你怎么還不好意思了呢。大前天，你不是救了廠長姐姐的女兒嗎？那可是廠長家的寶貝疙瘩，要不是有點特殊原因，不能宣傳你的救人事例，你現在啊，就能得大紅花，接受全廠的表揚了！”陳大姐親親熱熱的攬著林曉雪的肩膀。

　　她呢和廠長家里也沾親帶故的，知道林曉雪救人的事兒。那可是大好事兒，林曉雪救了那個表侄孫女兒的命呢。醫院里的醫生說是處理的及時，表皮燙傷也不嚴重。

　　只要好好治療，燙傷能夠恢復。

　　小丫頭還小，這要是臉毀了，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那個小姑娘是廠長姐姐的孩子？兇手抓到了嗎？”林曉雪立刻就想起來那天被潑濃硫酸的小姑娘了。

　　那么小的孩子，被照頭潑了濃硫酸，她這個陌生人都心疼。兇手實在是太可惡了。

　　“抓什么抓，動手的是廠長的姐夫。你不知道，廠長這個姐姐啊的，實在是太慘了。命不好啊，結了婚，10年了就有了這么一個孩子。孩子她爸，以前也是咱們熱水壺廠里的勞動模范，優秀代表。后來不知道怎么的，瘋了。廠長的姐姐就帶著孩子單獨出來過了……”

　　陳大姐的大嘴巴，一說起來就沒個完的。要不是林曉雪著急，石頭還在廠門口等著吃午飯呢。陳大姐能說到天黑去。

　　好在看到林曉雪有事兒，要先走，見兒子去。陳大姐才意猶未盡的停了嘴。

　　廠長姐姐的事兒，在熱水壺廠，知道的人不多。她可是這里面最門清兒的一個。

　　要怎么說，她也是廠里的老人呢。兩邊兒啊，她都沾親帶著故的，曉得的是內情是最多的。

　　工會主席就是廠長姐姐的公公，當年廠長的姐夫也是個優先的進步青年，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好好的人說瘋了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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