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著小雨，整個清川巷濕嗒嗒的，空氣中透著陰霾的氣息。

　　俞荔小心地走在老舊的巷子中，巷子里的路并不平坦，路邊隨時可見一些小水洼，稍不小心就會趟了一腳的水。

　　她用手捋了捋被雨水打濕的劉海，擦去沾到眼睫的水珠，眼角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瞄見陰暗的角落里突然憑空出現(xiàn)的一團(tuán)不規(guī)則的淡薄的黑色霧氣，飄飄蕩蕩，似無意識的游魂，在周圍好奇地探索著世界。

　　猛地轉(zhuǎn)頭看過去，神色平靜地看著那滋生的黑霧。

　　那黑霧仿佛承受不住她灼熱的目光，幾不可察地顫了顫，更往角落里縮，很快就消失不見。

　　如此又往老巷里走了數(shù)分鐘，終于來到巷子深處的一戶門前。

　　大門很舊，門板上的油黏充斥著歲月的痕跡，被無情地剝落，銅鎖銹跡斑斑，已不堪負(fù)重。俞荔甚至沒用鑰匙，伸手輕輕地一推門就被推開。

　　這是個連小偷都不會光顧的地方。

　　屋子里沒有開燈，光線昏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方才看清楚屋子里的格局，以及靠坐在窗邊搖椅上的人影。

　　“姑婆，怎么不開燈？”俞荔一邊說，一邊摸索著打開燈。

　　隨著啪的一聲，昏黃的燈光幽幽亮起，中途還因為路線不穩(wěn)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燈光閃爍了會兒，方才頑強地亮起。

　　燈光亮起后，也將搖椅上的人的模樣展露出來。

　　這是一個白發(fā)蒼蒼、老態(tài)龍鐘的老太太。

　　老太太安靜地躺在老舊的搖椅上，眼皮耷拉著，對周圍的動靜不為所動，仿佛已經(jīng)睡著，又仿佛已經(jīng)老得沒了生息。

　　俞荔又喚了聲姑婆，沒有聽到回應(yīng)，小心地走過去，摸摸老太太的手，發(fā)現(xiàn)一片冰冷。

　　她格外平靜地頓了會兒，伸手放到老太太的鼻子前，卻感覺不到呼吸。

　　她張嘴又叫了一聲“姑婆”，見老太太平靜安息的面容，正欲要掏手機(jī)叫救護(hù)車……

　　“誰啊？”老太太突然叫一聲。

　　愈荔：“…………”

　　老太太在她一言難盡的目光中，慢吞吞地睜開眼睛，臉上深刻的皺紋顯示她的年紀(jì)已經(jīng)很大。

　　老太太眼皮耷拉著，瞇著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慢悠悠地笑起來，“是小荔枝啊，你咋來了？”

　　俞荔氣哼哼地說：“我不來，你一個人躺在這里出什么事都沒人知道。”

　　老太太伸手拍她，“去去去，能出啥事兒啊？我老太婆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你不用犟嘴，我很好，不用你特地跑回來。”

　　愈荔當(dāng)沒聽到，見她好好地，便放心了，將帶來兩袋子?xùn)|西放下，擼起袖子開始收拾房間。

　　屋子里很快就響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簦瑸檫@寂靜陳舊的空間增添了幾分生氣，連外面的陰霾都稀薄幾分。

　　她非常勤快地將屋子收拾一遍，順便將一些出現(xiàn)小問題的電器也修了修，換了壞掉的電燈泡，拿小錘子在屋子里敲敲打打，修理好一張歪腳的椅子，直到陳舊的屋子煥然一新，不禁高興地抹了把汗。

　　幾縷細(xì)碎的頭發(fā)飄在汗?jié)竦念a邊，此時她不是什么娛樂圈的花瓶女神，而是個生活小能手。

　　搖椅晃悠晃悠地晃著，老太太倚靠在那里，笑呵呵地看著。

　　接著俞荔又去做了簡單的家常飯菜，方才將懶洋洋地躺在那兒的老太太叫起來吃飯。

　　老太太是個挑嘴的，一邊吃一邊嫌棄，“不好吃，你咋不找個廚師練練廚藝？”

　　俞荔不為所動地說：“能吃都不錯，我平時拍戲接通告，忙著賺錢給你養(yǎng)老，哪里有那時間學(xué)？倒是我認(rèn)識一個人，他非常厲害，做什么都好吃，可惜姑婆你太老，又不肯出門，不然你也可以去他家做客，嘗嘗他的手藝。”

　　“誰啊？”

　　“他叫奚辭，我閨蜜郁齡的老公，模樣可好看了，做家務(wù)更是一把好手，真是個好男人……”

　　“再好也不是你男人。”姑婆實力插刀。

　　俞荔：“…………”她竟無法反駁。

　　吃過飯，俞荔看看時間，對老太太說：“姑婆，我要走了。”

　　姑婆舒服地躺搖椅上晃著，半晌方慢悠悠地說道：“又要去哪兒啊。”

　　“過段日子可能會出國吧，我現(xiàn)在正準(zhǔn)備往國外發(fā)展。”

　　老太太晃悠了下身子，突然從身后掏了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這是什么？”俞荔好奇地問。

　　巴掌大的盒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入手微沉，盒身上雕著不知名的花紋，像是某種植物，又像某種動物圖騰，難以形容，整個盒子透著一種古舊的氣息。

　　老太太干癟的嘴唇裂開，露出一個有些微妙的笑容，“咱們俞家的傳家之寶，傳女不傳男！你大了，我也該將它傳給你。”

　　俞荔狐疑地看她，不太相信。

　　盒子上有個機(jī)關(guān)鎖，在老太太的指導(dǎo)下，俞荔終于打開盒子，發(fā)現(xiàn)盒子里也沒什么寶貝，只有一個用紅頭繩系著的像耳墜子的東西，像一塊小小的黑色玉片，又像某種動物的鱗片，上面鐫刻著奇怪的紅色紋路。

　　她伸手摸了摸，微微的沁涼，但手感嘛……

　　“像外面兩塊錢的地攤貨，真的是我們俞家的傳家之寶？”俞荔表示懷疑。

　　姑婆做勢生氣要打她。

　　生怕老太太氣著，她趕緊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好好地保管，以后傳給后人。”

　　老太太這才高興，叮囑道：“記得，傳女不傳男，以后生個閨女，就叫小蘋果，將它傳給小蘋果。”

　　俞荔無語地看著她，“生男生女又不是由女人決定的。”

　　“那你找個能生小蘋果的男人。”姑婆理所當(dāng)然地說。

　　嘿，連名字都給她定了。

　　俞家的女人取名都往水果取，要整出一支水果大軍似的，作為從小被長輩叫“小荔枝”到大的人，俞荔覺得挺羞恥的。

　　“這是我們俞家的使命，找個能生閨女的男人，生個閨女將它傳承下去。”姑婆神神叨叨地說。

　　“要是不孕不育怎么辦？”俞荔好奇地問。

　　姑婆看她一眼，用一種頗為嫌棄的語氣說：“你不會這么沒眼光地看上個不孕不育的男人吧？那就找第二春，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都是這樣，離了還有第二春、第三春，沒啥，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

　　俞荔：“…………”老太太真開明。

　　“那要是生個男孩呢？”俞荔更好奇了。

　　“等你的崽再生閨女，隔代總會有閨女的。”姑婆不以為意地說，“你爺爺就是個沒本事的，只生了你爸，幸虧你爸爭氣，生了你這么個小荔枝。”

　　“荔枝可長不出小蘋果……”俞荔嘀咕一聲。

　　“你說啥？”

　　“沒呢沒呢。”

　　將傳家之寶傳給下一代后，姑婆就揮手趕人。

　　俞荔撇嘴，將兩元的地攤貨“傳家之寶”塞回盒子里，便準(zhǔn)備離開。

　　走到門口，回頭望去，卻見姑婆已經(jīng)躺回?fù)u椅，雙目閉著，平靜安祥的模樣，仿佛心愿已了，再無牽掛。

　　老太太已經(jīng)很老，老得隨時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她已經(jīng)有心里準(zhǔn)備，就算有一天，她回來時，突然發(fā)現(xiàn)老太太已經(jīng)不在，也不會太過意外，只是依然會傷心。

　　想到什么，她又折回來，對老太太說：“姑婆，我接你過去一起住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老太太耷拉著眼皮，啊了一聲：“你說啥？我聽不到！”

　　俞荔：“…………”很好，又給她裝聾作啞。

　　俞荔看了眼裝傻的老太太，知道這是沒答應(yīng)，不禁嘆了口氣。

　　事實上，在她有能力買到房子后，她就想將老太太接離這地方，但老太太一直不肯答應(yīng)，說要守在這里，這是她的命。

　　沒再勉強，她朝老太太說一聲，這次真的離開了。

　　出門時，雨已經(jīng)停了。

　　雖然已是午后，但因巷子太幽深，陽光很少能照進(jìn)來，巷子里昏暗迷離，仿佛各種魑魅魍魎都跑出來，一團(tuán)團(tuán)不規(guī)則的黑色霧氣憑空出現(xiàn)，黑霧中仿佛浮現(xiàn)一雙雙紅色的眼睛。

　　這樣的情景，十分詭異，也格外嚇人。

　　這回黑霧的數(shù)量很多，多得讓她都有些驚訝。

　　雖然愛湊熱鬧，也愛八卦，但前提是在自己的生命安全有絕對的保障之下。現(xiàn)下這詭異的東西出現(xiàn)的數(shù)量太多，俞荔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決定趕緊離開。

　　可惜她的腳步雖快，但仍是被那些黑霧纏上。

　　這次的黑霧來得急，瞬間眼前就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如同一下子從白天進(jìn)入黑夜。

　　俞荔定了定神，在黑暗中摸索著出路。然而這次的黑霧數(shù)量實在太多，擴(kuò)散的范圍也很大，想找到出路并不是那么簡單。

　　褲腳和衣袖一緊，被什么東西抓住。

　　俞荔眉頭動了下，一巴掌朝扯著她袖子的東西拍去，拍到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上面像是覆著某種動物的鱗片。那東西被拍落時，發(fā)出尖銳的嚎叫聲，似鬼非鬼，灌入耳膜，讓人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耳朵。

　　身體越來越沉重，不用看她也知道，身體被無數(shù)的東西扯住，讓她寸步難行。

　　正當(dāng)她皺著眉，思索著解救之法時，一只手穿透濃重的黑霧，抓住她的手，將她往前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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