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斷頭坡
此地名為斷頭坡。
斷頭坡地勢東高西低，一旦占據(jù)東邊，對騎兵沖刺十分有利。當年，李秋衣就是在這里，以三千騎兵破鬼圖族三萬步兵，并一刀斬落鬼圖首領(lǐng)頭顱，才有了斷頭坡的稱呼。
梁遠志見北周騎兵已落好陣型，厲聲道，“布盾陣。”
數(shù)百名盾牌手一字排開，建成了一道盾墻。這種盾牌，以荊藤為主，內(nèi)鑲嵌鐵片，以減輕重量，底部有活扣，一旦打開，可以插入地面，形成一個坡度，從而增強了盾墻的穩(wěn)固性。
每個盾牌手身后，兩名長矛手將長矛從縫隙中探出，若是以往，火字營弓弩手、弓箭手也是標配，如今火字營被留在雙峰山斷后，形勢十分不妙。
無數(shù)鐵蒺藜撒在盾牌手身前十幾丈處。
北周戰(zhàn)馬腳底有鐵掌，這種鐵蒺藜用處不大，但如今形勢危急，也顧不得這么多。
一定要擋住第一撥攻勢！
越是危急時刻，梁遠志越要自己保持冷靜，他已傳令后方，六人一組，迅速組成梅花陣型，向前排移動，并隨時關(guān)注敵軍的側(cè)翼沖鋒。
號角聲響。
第一撥數(shù)百騎兵，開始沖刺。
斷頭坡上，大地震顫。
梁遠志拔出長刀，道：“征西軍，死戰(zhàn)！”
眾人齊聲道，“死戰(zhàn)！”
斷頭坡上，滿是肅殺氣氛。
眾人眼神之中，露出堅毅的神色。
為了大明，為了家人，為了活下去。
死戰(zhàn)！
……
隱陽城。
在李先忠等人協(xié)助下，趙攔江很快控制了隱陽局勢。李仙成在隱陽城不得人心，稱帝之事早已成了鬧劇，除了李人杰不知所蹤外，滿府上下十幾口，都被誅殺。
趙攔江得到斥候傳來消息，梁遠志征西軍在斷頭坡被困，情況危急，當機立斷，命令李先忠召集三千白馬義從，加上征西軍三百人，率軍支援。
隱陽城只留下兩千白馬義從守城，由李先忠坐鎮(zhèn)隱陽。至于李仙成那一萬多私兵，趙攔江不能用，也不敢用，讓李先忠派人接管，在隱陽城外待命。
出城之時，李不凡從人群之中沖了出來，對趙攔江道，“城門卒李不凡請戰(zhàn)！”
趙攔江見過他，知他與蕭金衍有些交情，于是道，“你的職責(zé)是守住城門，不是去前線殺敵！”
李不凡卻道，“不上陣殺敵，又怎能算得上隱陽男兒！”
趙攔江見他意志堅定，道，“會騎馬嘛？”
“你這不是侮辱人嘛？”李不凡道。
“少啰嗦，上馬！”
城門打開，三千騎兵出城。
李先忠道，“趙將……城主，帶他們活著回來！”
趙攔江聞言渾身一震，感覺到身上壓力驟增。當年他還剛當上游擊將軍時，卸任的老劉頭，曾經(jīng)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可是橫斷山一戰(zhàn)，幾乎全軍覆沒。
這也是他一生最后悔的事之一。
正因為如此，當征西軍放回太子項時，他一時大怒，暴打上司后離去。
趙攔江望著李先忠，道：“我會帶他們回來的。”
……
尸山血海。
盡管梁遠志做出了最正確的應(yīng)對，但北周占據(jù)地形上的優(yōu)勢，三撥重逢下來，大明征西軍死傷慘重，整個陣型也被騎兵沖散，數(shù)十人一隊，各自為戰(zhàn)，再也無法聽從梁遠志統(tǒng)一指揮。
拓跋牛人騎著一頭大馬，站在山坡上，手中拿著一根雞腿，邊吃邊喊，“投降不殺！”其余北周士兵也紛紛喊道，“投降不殺！”
一些意志力稍微薄弱的士兵，丟了兵器，放棄了抵抗，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北周騎兵的屠刀。
這種話最為瓦解士氣。
拓跋牛人征戰(zhàn)無數(shù)，深諳此中要領(lǐng)，一旦占據(jù)上風(fēng)，以言語毀對手心智，屢試不爽，就連梁遠志連殺數(shù)人，也未阻止士兵丟械投降。
一個時辰下來，征西軍死傷將近三萬人，其余人馬，逐漸像帥旗靠攏，將梁遠志圍在正中，統(tǒng)一指揮之下，頹勢才稍微止住。
但敗局已定。
北周軍忽然停下了攻擊。
拓跋牛人策馬下坡，來到征西軍陣前五十步外，喊道，“帶頭之人，可是梁遠志梁總兵？借一步說話！”
梁遠志驅(qū)馬，來到陣前，“梁某在此！”
拓跋牛人將手中啃了一半的雞腿往前一送，滿身肥肉一顫一顫，問：“餓了么？”
梁遠志第一次見到拓跋牛人，本以為這位北周戰(zhàn)神，應(yīng)身材魁梧，狀如天神，可今日一見，肉球一個，少說也得三百斤，就連快下戰(zhàn)馬，行進之間，也有些吃力。
他道，“有屁快放。”
噗！
拓跋牛人露出一絲滿足的神色，抖了抖肩膀，“放完了！舒坦！”他又驅(qū)馬上前幾步，勸道，“你們敗局已定，不如束手就擒，我?guī)慊乇敝埽覀儽菹乱彩窍Р拧鄄胖耍綍r高官厚祿、美女相伴，榮華富貴，用之不竭，關(guān)鍵是，還有雞腿，管夠！”
梁遠志罵道，“做你娘的春秋大夢。梁某身為大明總兵，又豈能做出投敵叛國的行徑？你未免太小瞧梁某人了！”
拓跋牛人大喝，“征西軍聽著，誰若取了梁遠志人頭，官封一品侯，銀萬兩，良田千頃！”
眾人嘩然，罵聲一片。
“呸，不要臉！”
“大言不慚，還良田千頃，彈丸之地，鳥不拉屎的地方，種出來的糧食都是臭的，誰稀罕！”
拓跋牛人對此表示遺憾，“我不過給你們一個機會而已，既然你們不肯，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梁總兵，你可敢跟我單挑？只要你在我手下走過十招，我便放你及你身后這些士兵一條生路！”
梁遠志有些猶豫了。
今日一戰(zhàn)，五萬征西軍損傷大半。一旦全部殲滅，北周將調(diào)動兵馬，與西楚兵馬聯(lián)合攻擊葫蘆口，那么此戰(zhàn)過后，大明西線全面失守，大明國運將變。
戰(zhàn)，還有機會。
不戰(zhàn)，死路一條。
“此話當真？”
拓跋牛人將雞腿隨手賞給了參將馬自達，在戰(zhàn)袍上擦了擦油，舉起手道，“我以圣樹之名發(fā)誓！”
北周人篤信萬物有靈，他們京城之中，有一株椹樹，枝繁葉茂，庇護北周數(shù)百年。拓跋牛人能以此樹發(fā)誓，梁遠志決定一戰(zhàn)。
屬下勸道：“總兵大人，北周人狡猾，萬萬不可輕信！”
梁遠志搖了搖頭，“我們別無出路。”
他策馬前行幾步，來到拓跋牛人身前十丈處，拓跋牛人一揮手，一張巨網(wǎng)鋪天而來，將梁遠志困在了其中，幾名北周士兵上前，將梁遠志捆了個五花大綁。
這一切如此突然，梁遠志也猝不及防。
“無恥之徒！“
拓跋牛人嘿嘿一笑，“我這人無恥之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用點計謀，我還真不太習(xí)慣！”
參將馬自達連恭維道，“元帥英明！”
拓跋牛人道，“回去加雞腿。”
他厲聲道，“主帥被擒，爾等速速放下兵刃，可活命！”
征西軍眾人梁遠志被擒，頓時失去了斗志，紛紛丟棄兵刃投降。
另一參將戴姆勒道，“恭喜元帥，不費一兵一卒，俘虜明賊兩萬人。有了這些俘虜，我們北周又多了一分戰(zhàn)力！”
拓跋牛人道，“你懂個屁，兩萬人，就是兩萬張吃飯的嘴啊。老子雞腿有限，哪里給他們找吃的？讓他們列隊到赤水河，全部殺了了事！”
馬自達卻道，“元帥，我有個不太成熟的建議。”
拓跋牛人道，“那就別說了。”
馬自達道，“如今五萬明賊盡廢，隱陽城不過一彈丸小城，不如趁勢拿下，一來搶掠城內(nèi)資源，二來以此為據(jù)點，可盡數(shù)全殲明軍。這兩萬明軍，可用來打頭陣，讓他們自相殘殺，豈不妙哉？”
拓跋牛人聞言，哈哈大笑，“這哪里是不成熟，簡直熟透了。馬參將，你真是越來越深得本元帥的無恥之風(fēng)了。”
馬自達道，“元帥過獎！”
戴姆勒眼神之中，露出一股不甘的神色。
“聽說李仙成被人宰了，現(xiàn)在一個叫趙攔江的小子守城，俗話說，嘴邊沒毛，辦事不牢，屬下愿意打頭陣！”戴姆勒自告奮勇。
這時，探子來報，有一隊騎兵從東邊趕了過來。
馬蹄聲響。
趙攔江已率人占領(lǐng)了斷頭坡。
北周軍幾次沖鋒，加之明軍投降，戒備心稍減，已將地形優(yōu)勢拱手相讓，拓跋牛人也不含糊，道，“上馬，應(yīng)戰(zhàn)！”
呼哈！
北周騎兵上馬迎敵。
戴姆勒道，“大元帥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取敵方主將人頭！”
拓跋牛人道，“準了。祝戴參將旗開得勝，回來給你慶功！”
戴姆勒問，“但求一雞腿！”
拓跋牛人道，“給你倆！”
一般督促戴姆勒迎戰(zhàn)，一邊命令步兵擺好陣型，弓箭手做準備。
戴姆勒上馬，率領(lǐng)百騎，道：“二郎們，隨我來，誅殺此賊！”
戰(zhàn)鼓聲起。
戴姆勒率眾騎兵向山坡之上沖了過去。
趙攔江一聲令下，腰掛金刀，手中持一柄偃月刀，?自己率先沖出，李不凡等人跟在身后，成犄角之勢，向斷頭坡下沖了過去，戰(zhàn)馬越來越快，眼見與戴姆勒相距不到百丈。
戴姆勒覺得胯下戰(zhàn)馬有些踉蹌，速度開始減慢，低頭一看，馬身上開始滲出黑乎乎的東西，滿是油膩，心中不解，好好的戰(zhàn)馬，怎會這樣？
距離越來越近。
砰！
戴姆勒口中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種感覺，就像是吃了蜂蜜，整個人都要上天的感覺，半空之中，他望著戰(zhàn)馬向前沖出了三四丈，跪倒在地上，一具無頭的尸體，被白馬義從挑了起來。
咦？
這不是我嘛？
這是戴姆勒生前最后的一絲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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