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最好如此
拳打腳踢,又撕又咬的,反正怎么發狠怎么來,其實這些年她不是真的沒有秘密,她害怕冬天,怕那怎么也去趕不走的寒冷,她也偶爾會在夢中驚醒,然后再也不能睡下去,她也怕黑暗中的死寂,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她更怕痛更怕……死。
被關在冰窖里頭的那不算很長的時間里,給她帶來的不僅僅是那幾年的病痛和到了現在都還沒完全消失的后遺癥。
心理上的傷害不會比身體上的少。
她只是不肯承認,更不愿意去觸及。
她一直在避免著觸發這些,可今天,就是這個給她造成這一切的人,硬生生地把這一切都給挖出來了!
封七月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若是竇章還沒發覺她的不對勁的話,那這幾年就真的白活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見識她的發瘋,可現在……
“封七月!”
他吼著,只是卻仍制止不了她。
封七月就跟徹底喪失了理智一般。
竇章心沉了沉,不得不揚手一記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頸上,發瘋的那孩兒終于停下來了,軟綿綿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喘了口氣,然后伸手抱著她,“封七月?”喊完了才想起來人被他打暈了,哪里還能應他?他也是別她個逼糊涂了!
少女安靜地躺他懷里,臉色有些蒼白,臉上的瘋狂之色還沒完全散去,眉頭卻又緊皺著,似乎暈厥了過去也還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痛苦?
竇章心里一驚,仔細查看起她來。
沒有受傷啊?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的情形,并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受了傷,可她現在這樣子……被嚇到的?她是這么膽小的人嗎?
她到底怎么了?
封七月也沒有暈太久,外力致使的暈厥并不能壓制住了心里的恐懼,她害怕這樣子的安靜,不過醒來之后,卻也沒了先前的瘋魔勁。
身上有些疼,而且腦子鈍鈍的,難受的厲害。
“醒了?”
身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封七月睜著眼睛,神態有些茫然,便是看清楚了那張湊過來的臉也還沒有馬上緩過神來。
竇章皺了眉頭,“你……”
話沒說完,便被一腳給打斷了。
對,一腳。
封七月踢了她一腳,本來兩個人就沒離的太遠,背靠著大樹樹干的她,踢出去這一腳力道還不小,而且踢到了是疼痛感最大的小腿上。
“你——”竇章本能地跳了開去。
封七月緩過神來了,盯著他的眼睛跟想要吃人似得,“滾!”
還敢往她面前湊,不是找打是什么?
沒想殺人了。
那股瘋魔勁之后,現在就只是不待見他一刻也不想見到他能揍一頓那就更好了。
竇章氣結,他是腦子有病了才會擔心她!這死丫頭壓根兒就沒把他放眼里,他還這么惦記著她做什么?他應該……早該——
封七月慢慢地爬起來,身上的疼痛更重了,這死胖子——
“你去哪?!”
“要你管!”封七月吼了回去,慢慢都是厭惡,爾后便發現自己不知道身在何處了,不,至少還確定在山里頭,可這是哪里?
竇章氣的當初想把她掐死的念頭又起來了,“你……”怨懟的話在看到了她那張又比剛剛白了不少的臉頰,便說不下去了。
“看什么看?!”封七月怒道,吼著的同時身上更疼了,尤其是后背,對了,之前這死胖子把她壓倒在地上,撞到了地上的石子了,還有……他竟然打暈了她!現在后頸部還疼著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怎么不在京城被人害死,跑回來做什么?!
她哪輩子殺了他全家嗎?!
“你受傷了?”竇章問道,語氣軟了不少,然后便朝著她伸手。
封七月厲叱道:“你想干什么?!”
如此激烈的反應,讓竇章愣住了,“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哪里受傷了……她怕他,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哪怕他只是朝她伸手……可她怕什么?他對她做過什么了?!不就是把她擄上馬跑了嗎?就算嚇到她了,可她用得著這樣嗎?!當初他虐待她的時候,也沒見過她這般模樣!他怎么著她了?!他都還沒和她計較當年的事情,更沒有追究什么,她怕什么怕?!
驚愕、委屈、憤怒,交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給緊緊裹住,讓他都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封七月沒感覺得到眼前之人復雜的情緒,見他收回手了,也便不再和他浪費時間了,光線越來越暗淡,看起來應該要天黑了,這里環境很陌生,不是他們經常混跡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危險暫且不論,但若是天黑了都不離開的話,絕對不會有安全可言。
“天黑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先出去再說。”
她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不想再刺激他,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離開這里,她可不想又來一場和猛獸的搏斗,不要說她現在渾身不舒服,便是沒事,可手上也沒武器,哪怕最后也能保住性命,可過程絕不會太好受。
再者,能避免的危險為什么要沖上去?
她又沒有受虐傾向。
竇章沒說話,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晦澀不明,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封七月直接當他默許了,也沒指望他,自個兒開始尋找著出去的路,四周看了一圈,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你的馬呢?”
竇章還是沒說話,氣息沉沉的。
封七月深呼吸了一口氣,也不再和他說話了,馬能怎么樣?除了被嚇跑了之外還能怎么樣?!反正馬也不是她的她更不會騎馬,管他做什么?!這馬給她帶來唯一的好處便是留下來路的痕跡,找準了位置之后,便起步走了,至于另外一個到底走不走,不再她的考慮范圍,有本事他就留在這里和野獸共眠!
管他死活!
若是順利的話,順著馬留下的痕跡便能出去的,可老天爺就好像終于想起她是個倒霉蛋的事情了,沒走過久,便開始電閃雷鳴了,然后便開始下雨。
現在別說痕跡了,這電閃雷鳴的,不把她給劈死在這樹林里頭已經很不錯了!
“我哪輩子殺了你全家是不是?!”
他們迷路了。
唯一慶幸的或許便是沒有被雷劈死,可現在天黑了,又迷了路,身上的衣服全濕了!原本山里的夜晚便很清涼的,如今又下了一場雨,溫度更低了,更不要說她渾身濕漉漉了,又黑又冷,她最害怕的都全了!
“你冷?”當了很久啞巴的竇章終于開口了,沒看見她的臉色,不過牙齒打顫的聲音還是聽到了,“待著,我生火。”
也不知道是被雨給滅了火氣,還是終于良心發現了,居然沒朝著她吼,還放低了姿態說要去生火,封七月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當然也不會阻止。
可事實證明克星就是克星,哪里會真的給她帶來好運?
沒火折子,便是有,這下了雨之后,樹木都濕了,哪里能點著生火?
隨著夜晚越深,黑暗里頭便開始傳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了。
生火失敗,竇章到底是什么臉色,封七月看不清楚也沒興趣知道,但是這些奇奇怪怪的聲音,還有那逐漸靠近的聲響,那藏在前面黑叢叢后面發亮的雙眼卻不能忽視,她一把拉著身邊的人,“不像死的話就跟我爬上去!”
人的眼睛在黑暗里比不上野獸的眼睛,不過也不是真的瞎了的。
“你想上去!”竇章似乎也意識到了危險到來。
封七月自然也不會跟他爭,三兩下便爬上了粗大的樹干,很快便摸索到了樹干上,“快!”伴隨著她的厲喝,那躲在暗處蓄勢待發的東西便竄了出來了。
“吼!”
一聲野獸的怒吼在黑暗中響起。
“竇章——”她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形,不知道竇章到底有沒有順利爬上來。
沒回應她。
“吼!”樹下的野獸還在怒吼,而且似乎在撞擊著樹干。
封七月有些慌了,“死胖子你……”
“我不胖了。”身邊傳來了竇章的聲音,似乎有些惱火。
封七月提起的心終于落下了,爾后便又惱起來了,這次是惱自己的,她著急什么?!他的死活和她有什么關系?!
被野獸給吃了才好!
“別怕。”
封七月都還沒懟一句誰怕了,身子便被他給攬住了,然后靠近了一個同樣濕漉漉的懷中,“放開!”想也沒想便掙扎。
“別動,掉下去了就死定了!”竇章仿佛有些氣急敗壞,“你要鬧也得等下面的東西走了之后再鬧!”
鬧?
誰鬧了?!
誰他媽的鬧了?!
封七月恨不得把他給踹下去,讓他好好體會一下什么叫做鬧!
“吼——”
樹底下的大家伙還是不肯放棄這么難得獵物,繼續吼著,繼續撞樹,整棵樹都被撞的顫起來了,封七月再怎么恨不得將他踹下去也不得不先作罷。
她就算要死也不能死無全尸!
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屬下那東西終于放棄了,不情不愿地吼了幾聲,走了。
可他們還是不能下去,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
周圍奇奇怪怪的聲音持續著,可封七月卻覺得周邊安靜的讓她腦子發懵,“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放過我!”
她不想和他說話,一句話也不想。
可她更害怕這種安靜!
竇章沒回答。
“別說當年我沒出賣你,就算真的出賣了,這些年我也還夠了!”
竇章還是沒聲音。
“你啞巴了?!”封七月惱了,她都已經主動說起這些事情了,他大少爺還要裝高冷嗎?“要打要殺就直說,這么……”
“六年了,封七月。”竇章終于開口,一字一頓的。
封七月冷笑:“那又如何?!”有六年了嗎?有這么多年嗎?他還好意思提!都這么多年了,居然還記恨著!“當初算計你的是周琰,差點要了你的命的是崔瑩,有本事你就去找他們算賬!”
來找她做什么?
柿子撿軟的捏嗎?!
“你知道他是九皇子!”竇章咬著牙,“你早就知道!”
封七月氣的想一口咬死他了,“我若是早知道我還至于被算計的……”她還說什么?說這么多做什么?!說了也是白說!“你說是就是吧!”
便不再說話了。
竇章看不清她的神色,可從她僵硬的身體可以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他很想很想問清楚她,把所有的疑問都問清楚了,不是憤怒的咆哮也不是問罪,只是單純地想弄清楚,可是……可每一次一開口都是——“這么多年,你過得挺好的!”
一字一字,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
這些年來她過得很好,他已經從村子里的人那里都知道了!
徐真和薛海將她當女兒疼,村里的人把她當天神供奉,便是周琰也放低身段給她當牛做馬的!
她過得比在他身邊的時候還好!
好的讓他恨不得毀了她!
她憑什么過得這么好?
憑什么離開了他身邊她還能過得這么好過得更加好?
她憑什么?!
封七月你憑什么?!
封七月沒回應他,再和他多說一個字她就是傻子!她咬著牙抵御著寒意,也抵抗著困意的侵襲,自從他跑來之后,她已經很多次沒有睡好覺了,這幾年來,她養尊處優的,哪里受過這些苦?
現在還被困在這里!
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還有什么底氣在這里耀武揚威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模樣?!
竇章也沒有再說話。
山里的夜晚不但很危險,也似乎很漫長,尤其是在此時此刻,時間龜速地流逝,不過好在就算再龜速也還是過去了。
晨光透過了茂密的樹林撒了下來。
竇章是警覺了一晚上,前半夜封七月也還是打著精神的,可到了后半夜便昏昏欲睡了,等到了快天亮的時候,整個人的身子都靠他身上了。
就這么靠著他睡了。
他是不是該感激她其實沒有那么怕他?
清晨出來覓食的東西更多了,昨晚上的家伙也露出了真容,是一只成年的花斑大老虎,陰森森的目光朝著他們看了半晌,最后似乎沒法子把他們弄下來,便轉移目標了,撲向了前面出來覓食的鹿群……
竇章在樹干上很清楚地目睹了一場精彩的狩獵,而昨晚上,他們也差點成了獵物了。
填飽了肚子的猛虎也便不再理會他們了,竄進了密林深處。
撒下來的陽光溫度也漸漸升高。
竇章確定沒危險之后便低頭看向懷中已然睡著的少女,一點也不抗拒她這么靠著他一直睡下去,可是不是在這里。
他們得離開這里。
他也承認昨天的舉動是太沖動了,可知道她進山的那一刻,他唯一想做的便是去抓她回來!她還沒和他解釋清楚,跑山里算什么?!
“呵呵……”他自嘲地笑了兩聲,這幾年來,不,這些年來也就只有這死丫頭有這個本事把他氣成這個樣子!
封七月低著頭,臉朝著他的身上,睡的很沉很沉。
“死丫頭!”竇章喊道。
封七月沒有動靜。
“死丫頭天亮了!”
封七月還是沒醒。
竇章發覺了不對勁,扶了扶她的身子,看見了她的臉,心頓時驚了驚,她的臉紅的厲害,而嘴唇卻是青白色的。
她發燒了。
而且燒的不低!
“封七月?”
沒能得到回應。
她已經燒的不省人事了。
而他居然到了現在才發覺!
竇章壓下了心里的驚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抱著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大樹,沒有想其他的,背起了她便往一個方向走去。
哪怕是沒有確定出去的路,也不能再這么什么也不做地干待著!
這才淋了一下雨,怎么就燒成這樣子了?
不是說跟薛海習武了嗎?
不是有徐真寵著嗎?
怎么這么不中用!
“封七月你給我撐著!”
他還記得當年她發燒的情況,燒的差一點命都沒了,可當時是因為又外傷,現在……外傷?她難道真的受傷了?
竇章將人放了下來,然后開始認真查看,可能看到的地方都沒有發現外傷,要真正確定便只有……“封七月,你醒醒!”
回應他的是身體的哆嗦。
竇章咬了咬牙,“我沒想沾你便宜,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哪里受傷了!”再說了,她這么一個干癟癟的死丫頭能有什么便宜可占!?對!不就是個小丫頭罷了,他看看怎么了?!看了又怎么樣了?!即便有了這么心里暗示,當他伸手去脫她衣裳的時候也還是有些發顫,耳后根也莫名地發燙發紅……
“你干什么?!”一聲怒吼出來。
竇章也才脫了一件外裳。
“混賬!”薛海顯然誤會了,冷冽的怒氣鋪面沖擊了過去。
竇章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給逼開了。
薛海將地上昏迷不醒的封七月抱了起來,目光森冷地掃了一眼旁邊的竇章,一句話也沒說便轉身離開。
竇章看了看手里還拿著那件他脫了下來的外裳,似乎明白了什么,臉也跟著發燙了,偶爾一咬牙,朝著前面的人追了過去。
他什么也沒做!
他就是想確定一下她是不是受傷了!
他什么也沒做!
有了薛海的領路,很快便擺脫了迷路的困境了,在和森林外圍等著焦急不已的虎頭匯合之后,便立即出山了。
“阿海叔,七月怎么樣了?”
兩人走的很快。
虎頭沒機會看看封七月的情況,只能氣喘吁吁地問道。
薛海沒回答,走的更快了。
竇章在后面緊追不舍,原本在手上的那衣裳早扔了,跟毀滅罪證似得,他會還她,一定會還她的!等出去之后,他還她一百身的衣服!
薛海一路疾奔,也是花費了不少時間才順利出山,等將人送到了徐真面前,都已經下午快要步入傍晚了。
“怎么回事?!”徐真見了都要發狂了,這不是進山嗎?怎么弄成這樣?
薛海沒解釋,“先救人!”
“還用你說!”徐真吼道,“還不把她抱進去!”
整個院子都充斥著徐真的怒吼和謾罵,直到了夜半時分才終于消停了下來。
周琰走了出來,看向那站在院子里頭仿佛已經僵硬了的竇章,神色冷淡,聲音更是冷淡,“七月已經脫離危險,徐神醫說他不想出來的時候還見到你。”
“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跟我說這話!”竇章冷笑。
周琰并未惱怒,“我只是傳話而已,至于你所說的資格,或許不是很大,但比起你,我在這里住了三年多,早已經是這里的一份子。”
竇章戾氣陡生。
“當初算計的人是我,雖然崔瑩刺殺你并非我指使,但用崔瑩引開你的注意力,的確在我的計劃之類。”周琰緩緩說道,“所以,我也算是你的殺身仇人。”
“你以為我不敢動你!”竇章冷笑。
周琰笑了笑,“七月說過你不會殺我,她說連你舅舅都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你更不敢。”
竇章沖了上前。
周琰也沒有坐以待斃。
一個兇神惡煞好不留情。
一個溫和嘲諷明顯不是對手。
戰況可想而知了。
“夠了!”若不是薛海出來阻止的話,周琰怕會比上次更慘了,“竇少爺,這里不是京城更不是總兵府!”
竇章不得不收手,“她怎么樣了?”
他不信周琰,更想親自確認!
“沒死!”薛海態度冷漠。
竇章握著拳頭:“我要見她!”
“再害她嗎?”
“我沒有……”竇章想否認,可事實上他的確害了她,而且還害的不輕,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都是這樣——
他無話反駁!
“我只想確定她平安無事!”
周琰目光暗沉,“有我們在,她自然不會有事。”
竇章的殺氣再起。
“你走吧!”薛海冷聲道,沒有給他們機會再動手,“七月需要長時間的靜養,你若是不想她死的話,就不要來騷擾她!”
竇章抿唇不語。
“竇少爺,我們并非不敢對你動手!”薛海釋放出了威壓。
竇章狠狠地握了握拳頭,“告訴她,我沒想要她的命!”爾后,便轉身離開。
薛海收回了目送竇章離開的目光,轉向了旁邊的周琰,“九皇子,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把七月扯進去。”
“我不是很明白……”
“這幾年來七月雖然對你沒什么好臉色,但你心里清楚,她已經不計較當初的事情,更是把你當朋友看待!”薛海打斷了他的話,“她更是在用她的方式庇護你,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該再被利用算計!”
“阿海叔誤會了。”
“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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