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章的陰沉的眼底蒙上了一層狠厲。

　　上不得臺面的人永遠只會玩這些下作的陰謀詭計！哪怕成了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齷蹉！

　　難怪生出了安陽那樣不要臉的賤人來！

　　皇帝托生在這樣的女人肚子里可真的是到了八輩子霉了！

　　“表哥……”章復心里一驚，“她到底是當朝太后……”你要是胡來的話，哪怕是陛下也不會饒了你的！

　　竇章冷笑，“她何時放過我？”

　　太奶奶還在的時候也沒停過，更何況現在？！

　　只要他一日不死，她們母女都不會放過他！

　　“你給我封好下人的嘴，一個字也不許傳到七月的耳朵里去！”

　　章復松了口氣，“這自然。”哪怕沒有他的吩咐，他們也會封口，畢竟關系到四公主的名聲，“只是，若是太后真的……”

　　“我自會應付她！”竇章冷笑道，然后便起步離開。

　　章復跟了上去。

　　宴客的花廳內，氣氛有些尷尬了，哪怕大家都是笑臉，聊天的話題也是東拉四扯的沒有停過，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天聊得真的很難受。

　　章夫人久久等不到人來，便已經打了兒子沒法子將人叫來的準備了，不過不來也好，四公主這態度分明不僅僅是受了太后的懿旨而來的。

　　她心里怕也沒放棄過那個念頭。

　　這母女兩個啊，都是倔性子。

　　章兒這些年的風評很糟糕，好人家的女兒有多遠便躲多遠，甚至連她都躲著，生怕一不小心被她給瞧上了，直接上皇帝那里請旨賜婚，不嫁也得嫁。

　　可這母女兩個……

　　哎。

　　“四公主……”

　　正想將話說白了的時候，竇章來了。

　　章夫人有些焦急了，這還是不來的好啊，怎么就來了啊？不來的話她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和四公主說明白……

　　周玥側過了身，便見那偉岸的身影大步走來，氣色不是很好，但是無損那多年歷練沉淀下來的氣勢，十年前她便相信他定然會成長起來的，也定然會拼出一番功業來，因為他是太皇太后親自養大的孩子，身體里留著章家的血！

　　章夫人心沉了沉，四公主這神色……

　　章少夫人也看出了些端倪了，心頭不禁驚了驚，原來四公主竟然……這少女懷春思慕少年是人之常情，可竇家的這位表哥的風評……而且，四公主不是常年在宮里嗎？竇家的表哥卻在嶺南多年，兩人根本沒什么交集的機會啊？還有，四公主至今未曾婚配……“見過竇表哥。”

　　不能過于好奇。

　　這不合規矩，更不是她該做的事情。

　　竇章看了她一眼，頷首算是領了她的禮。

　　章少夫人退到了婆母身邊當背景板去了，雖然嫁入章家多年，可對于竇家這位表哥卻還是有些懼意，但她很清楚這位表哥在章家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地位，要她和丈夫、公婆一般對待他可能很難做到，但是敬著卻是可以做到也必須做到的。

　　章夫人看著四公主一掃暮靄之氣，燦爛起來的眉眼，心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似得，這兩個孩子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極為相配的，若是太皇太后還在，若是當初章兒沒有被迫離京，定然會成為神仙眷侶的，哪怕成不了，做一世相敬如賓的夫妻也是可以的，可現在……哎，“章兒來了。”她笑著起身，“這是四公主，你還記得吧？”

　　竇章冷淡地掃了一眼，“不記得。”

　　“多年沒見，竇大哥卻沒怎么變。”周玥淡淡笑道，對于他的態度似乎絲毫不在意似得。

　　竇章盯著她。

　　章夫人心里暗叫不好，這孩子哪怕對他們是孝敬有加，但絕不是個好相與的，更不要說現在……“四公主是封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前來看望你的。”說完，看向竇章的目光里頭多了一抹的懇求，哪怕不待見也至少給四公主留點面子，到底是德妃娘娘唯一的孩子，她來章家沒有惡意，甚至估計大多是因為被太后逼迫的。

　　“我不知道當初你們和太奶奶有什么約定，但這都與我無關。”竇章接收到了章夫人的懇求，但并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面妥協，有些事情容不得一絲的不清不楚，“我即將成親，所娶的是我追尋了十年夢寐以求的女子。”

　　周玥握起了拳頭，笑容未變，“竇大哥是連太皇太后的遺愿……”

　　“你若是還記著太奶奶對你們母女的恩惠，便不該驚擾她老人家。”竇章沒讓她說完，眼底生出了怒意，若她只是被太后那老妖婆逼迫的話，他可以不和她計較，甚至可以為她解決這樁麻煩，可若是她選擇和那老妖婆狼狽為奸，那也不要怪他不念長輩間的情分！

　　“章兒！”章夫人見情況不妙，忙上前，“快到姚太醫給你診脈的時辰了，你先回去，我送四公主就成了。”說完，瞪向了后面的兒子，“還不快送你表哥回去！”

　　“是。”章復趕緊上前。

　　章夫人隔在了四公主和竇章中間，試圖阻止這場親者痛仇者快的爭論，太后打的不就是這主意？給章兒添堵，讓四公主傷心，最好是把這件事鬧大，讓章兒背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污名，“快回去吧，舅母來處理。”

　　竇章心里的怒意在章夫人的懇求和擔憂下不得不壓了下去，“好。”

　　“竇章。”周玥卻站起身來，斂去了笑意，聲音也冷清了下來，“從我懂事開始便知道我長大之后要嫁給你，我瞪了你這么多年，耽誤了花杏，成了皇家的笑柄，如今，你卻說你要娶別人？”

　　竇章冷笑，“感情你嫁不出去是我的錯了？”

　　章夫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了。

　　“難道不是嗎？”周玥冷笑，“你我之間的婚事是太皇太后親口定下，哪怕是父皇也沒有不能……”

　　竇章笑的更冷，“我不清楚當年太奶奶到底說了什么讓你們有此誤會，但是自從安陽取代我母親成了定國公夫人的那一刻我便發過誓，此生哪怕不娶妻也絕不沾皇家的女人！太奶奶比誰都疼我，如何會不知？又如何會為我定下一個公主當妻子？”

　　周玥臉色驟變。

　　“不過你若是非得認為是我的錯的話。”竇章繼續道，“看在太奶奶的面子上，我可以親自向陛下說明情況，讓他為你擇一良婿……”

　　“竇章！”周玥惱羞成怒般冷喝，“皇家誰不知道……”

　　“你親祖母要害你，怪我？”竇章冷笑，“還是四公主至今沒有身為皇家人的自覺？”

　　周玥面色如冰。

　　“四公主……”章夫人后悔死了，她怎么就將人喊來了？不知道他的性子嗎？現在鬧成這樣子了，除了自己補救之外還能如何？“你和章兒……無緣……當初太皇太后也說過，章兒的性子太倨傲，不會是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你是德妃生的，性子自小便是乖巧……和章兒的性子……不合的……”到底當初太皇太后有沒有說過這些話她也記不清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婚事并沒有真正地定下來，哪怕是口頭承諾也沒有，否則也不會有后來崔瑩那事了，“四公主，德妃娘娘一心想要報恩，過于執拗了。”

　　毀了自己，也毀了女兒。

　　周玥沒理會她，甚至沒看她一眼，似乎根本便沒聽到她說什么似得，“在你心里，我周玥便是一個自作多情的丑人？”

　　“不。”竇章說道，目光清正而又冷酷，“在今日之前，我從不知道四公主的任何事情。”

　　周玥踉蹌了一下，“呵……”

　　章夫人拽了竇章一把，對著兒子吼道，“還不快送你表哥回去！”

　　“表哥……”

　　“舅母。”竇章卻不打算就這樣走，既然事情出了便要解決干凈！他沒有欠她的，自然也無需心軟仁慈！況且，現在的心軟仁慈，將來倒霉的是他，對她來說也絕不是好事！現在說清楚了，讓她徹底清醒，她還有機會過自己的人生，“四公主……”

　　“我便這般讓你瞧不上？”周玥沒等他說完便道。

　　竇章原本緩和下來想好好說清楚的心頓時便消了，“是！這世上我最厭惡的便是宮里面的女人，尤其是皇家的女人！你也別裝著一副受害者的嘴臉，在宮里頭的人誰還能單純無垢？德妃失寵多年，太后掌控后宮，可你們母女卻還能活到今天，不要說全靠太奶奶的保佑！”

　　周玥盯著他，沒說話。

　　“你并非柔弱之人，所以也別裝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竇章繼續冷笑，一點兒情面也不留，“今天你在這里，到底有多少是太后逼迫的你心里清楚，你所謂的多年等待還有癡心一片到底有多少你心里也很清楚！”

　　章夫人愣住了。

　　“我們從未有過交集，哪怕是見面也不過是幼時的幾面罷了。”竇章繼續冷笑道，“哪怕真的如你所說的，從小到大德妃都在你耳邊說你將來要嫁給我，可你就真的愿意？我竇章在外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名聲你會沒聽說過？京城只要是疼愛女兒的哪怕是販夫走卒都不會想將女兒嫁給我！我可以肯定，拋開了身份和地位，這世上唯有一個人還會瞧的上我，而這個人絕不會是你！”

　　“是你想娶的那位女子？”周玥卻問道。

　　竇章沒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這么多年你若是真有心，便不會始終沉默，如今卻冒出來到底圖謀什么，你心里清楚，我竇章也不是傻子。”

　　周玥挺直著背脊站著，紋絲不動。

　　章夫人心又沉了下去，只是這次卻不是因為擔心，是啊，雖然這些年德妃在太后手底下過的并不好，可四公主若是真的有心，也不會空等這般多年，章兒這些年的名聲也實在是……她能夠理解一個姑娘家的顧慮，可是……

　　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好！

　　“四公主，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宮吧，免得德妃娘娘擔心了。”

　　算是逐客令了。

　　周玥淡淡地笑了，褪去了冷意之后依然端莊優雅，一派皇家風范，“本宮今日算是明白為何父皇會如此寵愛竇世子了。”

　　語氣已然轉變。

　　竇章冷著臉沒搭話。

　　章夫人心里頭悶悶的，“四公主請吧。”

　　“本宮今日來是奉皇祖母的懿旨看看竇世子的傷勢，這些日子皇祖母一直在為世子的傷勢憂心，日日在佛前為世子禱告，本來在宮里頭便該去看望的，只是可惜父皇不樂意有人去打擾，便只好作罷了。”周玥淡淡地繼續道，句句關切便好像是在笑話似得，“世子突然出宮，皇祖母擔心是不是有什么狀況，便想起了本宮來了，到底也算是有些情分，本宮來的話也不至于被章家拒之門外。”

　　竇章還是冷著臉聽著。

　　章夫人的臉色開始不好了。

　　“好了。”周玥拂了拂衣袖，“方才見竇世子巧舌如簧的估計也沒什么大礙了，本宮也可以回宮向皇祖母復命了，這便告辭了。”

　　“我送四公主出去。”章少夫人機靈地上前，“公主這邊請。”

　　周玥起步離開，優雅高貴的背影像是先前失態的人并不是她似得。

　　這便是皇家的女人。

　　章夫人心里的悶氣憋得臉色更不好看了，“章兒，舅母沒想到……”

　　“舅母。”竇章盯著門口，“以后不要和德妃往來了。”

　　“我知道了。”章夫人應道，“這些年我看著他們母女在后宮受苦，心里一直不好受，當年太皇太后在的時候，大伙兒在一塊說說笑笑的，多好啊……”

　　“不要再和宮里往來！”竇章打斷了她的話，“舅母，宮里沒有良善之輩！”

　　章夫人苦笑，“是啊。”

　　那吃人的宮里頭，能活下來的都不會是良善之輩！

　　“娘，你也別難過了，到底過了這么些年，四公主也不再是當初那小丫頭了。”章復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安撫道，“現在看清楚了倒也不是壞事，至少娘不必再擔心他們母女在宮里的日子不好過。”

　　“是啊。”章夫人還是苦笑，看著旁邊生人勿進似得竇章，只得先壓下了自己的難過，“當初太皇太后和德妃雖然沒有許下婚事的承諾，但這些年傳著傳著估計大家都信了，眼下太皇太后不在了，單憑我們怕難以說服眾人……”

　　竇章臉色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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