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愧不如
“等等！”
見他如此沖動，剛剛才為九叔上完金瘡藥的裴浩連忙出言阻止道：“師兄你別沖動，冷靜一點！”
“冷靜？你叫我怎么冷靜！民團的兄弟們，跟我走！”林世榮此時怒火遮眼，又怎么聽得進去裴浩的話。
“世榮！”說話的人是黃飛鴻。
“師傅。”聽到黃飛鴻那威嚴的聲音，林世榮的語氣聲調(diào)明顯降了下來。
黃飛鴻眉頭緊皺，沉聲道：“阿浩說得不錯，世榮你太沖動了，這件事為師不許你插手！現(xiàn)在關(guān)乎的是人命，我們要找衙門，跟洋人澄清這件事情，不然往后我們中國人還怎么在佛山住下去？”
“沒用的，師傅，如今的朝廷早就腐敗了，衙門又怎么可能為九叔做主？”
裴浩一邊為九叔包扎著傷口，一邊搖著頭道：“而且就算是衙門出面，洋人也一向不把我們國人放在眼里，即便去了也是無功而返。”
“阿浩，不得胡言，衙門會主持公道的！”聽到他這般話語，黃飛鴻的語氣下意識加重了起來。他一向奉公守法，遵守朝廷的規(guī)矩，不肯相信衙門會墮落到無視人命的地步。
“師傅，小師弟說得沒錯，衙門怎么可能會為我們主持公道？還是去跟洋人拼了吧，那些洋鬼子也不是三頭六臂，我就不信他們能刀槍不入。大不了咱們以命換命，最多就是一死，就什么可怕的？與其這樣窩囊地或者，我寧愿去跟那些鬼佬同歸于盡！”林世榮怒道。
“林師兄萬不可如此！”
裴浩此時已經(jīng)包扎好了九叔的傷口，這才站起身來道：“你這樣做，只能是和民團的各位大哥白白去送死，另外還會正好給洋人一個向朝廷宣戰(zhàn)的借口，逼迫滿清如同香港澳門那樣，將廣東也割讓出去。我們要是這樣做的話，他們只怕是高興還來不及！”
他的這番話，就像是一盆冰水澆在了眾人心頭，一下子也將他們的沖動澆滅了。
只是林世榮依舊滿是不甘地盯著裴浩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么辦？”
“我等勢孤力弱，在國家大勢這個層面來說根本不值一提，為今之計，除了忍耐以外也別無它法。”裴浩沉聲開口，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世榮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禁怒視著他道：“忍？你讓我們怎么忍？”
“忍不了也得忍！”
裴浩同樣緊盯著林世榮，道：“忍不了，外國就會借機再次攻打我們，朝廷抵抗不了，就會再次出賣國土，還要賠償無數(shù)銀兩給洋人，師兄你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嗎？”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
見到他們兩師兄弟之間劍拔弩張，黃飛鴻當(dāng)即出言打斷他們道：“此事如何處理，為師自有分寸，一切等我見了提督大人再說。”
打發(fā)走了林世榮和民團的人，并再三叮囑他們不可擅自生事之后，黃飛鴻才對裴浩和牙擦蘇道：“阿浩，阿蘇，你們陪為師去一趟衙門，順便見一見洋人！”
裴浩知道自家?guī)煾抵饕庖讯ǎ膊欢鄤瘢挥械人H眼見識到了衙門那些人的嘴臉，想來才能動搖他心中那些陳舊的想法和觀念。
帶著裴浩和牙擦蘇前往衙門，得知提督正在洋人所開的餐廳之中，他們不得不又改變方向，往那餐廳所在的位置而去。
一路上，黃飛鴻腦海里也在反復(fù)思索著裴浩先前在寶芝林中說的那番話，他知道自己這位弟子年紀雖然不大，但見識格局卻要遠在許多成年人之上，不由開口問道：“阿浩，你當(dāng)真覺得衙門不會為九叔支持公道嗎？”
“只怕會讓師傅失望了，現(xiàn)在的滿清已經(jīng)爛到了骨子里，對洋人畏之如虎，衙門又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平民百姓，去與洋人對抗？”裴浩毫不猶豫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朝廷……難道……當(dāng)真就拿洋人沒有辦法了嗎？”黃飛鴻嘆道。
“師傅，您可知道在滿清閉關(guān)鎖國的百余年中，歐美列強在干什么？”
裴浩指著遠處的港口，緩緩道：“從滿清康熙元年至乾隆末年這一百多年里，我們一直以天朝上國自居，別人卻在拼命地發(fā)展，他們發(fā)明了蒸汽機，發(fā)明了火車，發(fā)明了輪船，甚至還發(fā)明了新式火槍、火炮，發(fā)明了電！通過蒸汽機，他們一個人就能干之前一百個人都完不成的工作，他們可以用一個月時間就飄過長達十萬里的海路，來到遙遠的東方。他們造的蒸汽球和飛艇，更能飛到千丈高空，任何高山深谷，他們都能輕而易舉地飛過去！”
“是啊……師傅，裴……裴師弟說的……全部都……是事實！”牙擦蘇也替他證實道。
“而直到現(xiàn)在，西方國家仍然在追求進步，他們希望能造出日行萬里的火車、輪船，飛到萬丈高空之上的飛機，能在千步之外，就將敵人的腦袋一槍打爆的超遠程火槍，能把百里之外的城墻一炮轟成粉碎的新式大炮……而咱們呢，這些年來，咱們國家在滿清的統(tǒng)治下都在干什么？”
說著，裴浩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道：“師傅，如今的我們，已經(jīng)落后西方諸國太多太多，只有一場轟轟烈烈的變革，才能改變眼前的局面！”
聞言，黃飛鴻了沉默半晌，而后才長嘆了一聲道：“你說得對，咱們國家已經(jīng)落后了西方太多，可惜直到現(xiàn)在，還有很多人對此視而不見，置若罔聞，朝廷官員都在爭權(quán)奪利，又有誰真正關(guān)心國家的未來呢？”
在他心里，豈能不知裴浩說的都是實情，但是除了寄望于朝廷變革，他又做得了什么？
心緒紛亂，無比迷茫之下，黃飛鴻突然開口問道：“阿浩，你很聰明，小小年紀就見多識廣，甚至有時連為師也自嘆不如，你可有什么想法，能救救我們這個國家？”
裴浩沉思了一陣，才道：“師傅，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想要救國圖存，以眼下的形勢，必須要進行一場開天辟地般的大變革才行，而滿清已經(jīng)爛到了根子上……”
聽到他的話，黃飛鴻心中陡然一驚，似乎已經(jīng)預(yù)料到自己這位徒弟，接下來恐怕要說出一番驚世駭俗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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