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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解開秘密二


  《服不服》第一百二十七章:解開秘密二

  楚千淼看著秦謙宇漲紅的臉、亮亮的眼。

  之前她和任炎的一段關系, 她瞞了這傻白甜老哥哥那么久,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還不說實話,她覺得就太說不過去了。

  于是她對秦謙宇說:“秦哥, 任總任職期間,我的確跟他是男女朋友關系。對不起一直瞞著你……”

  她真誠的歉意還有沒放送完畢, 秦謙宇已經往后退了一步。說是退, 不如說是吃驚地踉蹌。他抬手捂住嘴, 壓下一聲驚呼,眼睛瞪到砂糖橘那么大:“啊?!這么說你真是我嫂子??!”

  他臉上開始在震驚之余隱隱扭曲出一絲對長輩的尊敬之意。

  楚千淼:“……”

  她趕緊補充:“但在任總離職前,我們已經分手了。”

  “???”秦謙宇又退一步,驚得直接癱靠在墻壁上, 眼睛已經瞪到鮮橙那么大:“啥?!你這就變成我前嫂子了?!”

  他一臉的暈頭轉向:“我天這劇情, 快得我有點要腦溢血!”

  他揉著額頭, 忽然一停,抬頭問楚千淼:“對了, 我剛才進來是跟你說什么事來著?”

  “……”

  楚千淼:“你說闞輕舟……”

  她還沒提示完,秦謙宇一拍大腿:“對,闞輕舟那老小子舉報你!你看你給我刺激的,重點都跑偏了!”

  他沖楚千淼招手:“趕緊的, 走, 到吳總那解釋一下,別讓闞輕舟說的好像你升職真是靠和領導談戀愛得到的似的!”

  楚千淼跟在他身后出了辦公室,他們并肩往吳勁辦公室走。

  一路上秦謙宇還是驚疑不定,兀自有點一驚一乍。

  “哎呀, 你原來真跟任總談過……可我怎么沒看出來呢???”

  “天吶,我還沒來得及發現呢,你們怎么就分了呢?!”

  “不是!任總都離開了,你們倆不受辦公室戀情的約束了啊,你們怎么還分了呢???”

  ……

  楚千淼一路上誠意滿滿地想要回答秦謙宇,無奈他一個問題緊挨著一個問題,問題密集得水都潑不進去,她的答案就更不能。

  秦謙宇終于跳出十萬個根本不需要回答之問題的狀態時,是他們走進了吳勁的辦公室。

  闞輕舟還在。他們進屋時,闞輕舟正在慷慨激昂地陳述她楚千淼憑什么年紀輕輕就能升部門負責人?還不是靠臉蛋、靠身材、靠和任炎談戀愛換來的!這是赤.裸.裸的職務便利輸送!

  他說完這句轉頭看到秦謙宇和楚千淼進了屋,他立馬一臉痛心疾首地對秦謙宇說:“小秦我真是為你不值啊,虧你之前還替楚千淼說話,結果被她和她男朋友,你偉大的前領導,被他們聯手蒙騙了你都不知道吧?我真替你痛心!”

  秦謙宇絲毫沒被他帶跑:“闞總別說的好像真替我不值似的,就算你真把千淼弄下去了,好像你能讓我當我們一部負責人似的,你想吞掉我們部門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闞輕舟被噎得夠嗆。

  楚千淼走過去,指著桌面上的一部手機對吳勁問:“吳總,我能看看嗎?”

  吳勁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看吧。

  楚千淼拿起手機,劃亮屏幕。十幾秒的短視頻里,場景是任炎和她在機場。應該是她幫李思做甜甜食品增發項目的時候,任炎送她。臨過安檢前,他忽然一把拉住她,把她拉進懷里,豎起大衣領子,低頭吻她。(106)

  她腦子飛快地算了下時間,而后放下手機。

  闞輕舟在一旁陰陽怪氣:“怎么樣,證據確鑿,沒法抵賴吧。”

  楚千淼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怕臟了眼睛。

  “吳總,我確實私下跟任炎談過朋友,但您應該了解任炎這個人,他不會因為我當時是他女朋友就對我額外照顧和傾斜資源。”

  吳勁還沒出聲,闞輕舟又在那里插.起了話:“談過?這么說分了?”他謔笑兩聲,“現在的女人啊,真現實,升上部門負責人了,再一看人家觸雷離開投行八成前途灰暗了,立馬跟人家分手了!”

  秦謙宇直接先炸了毛:“闞輕舟你嘴巴放干凈點!你看你還有個部分負責人的樣子嗎?你還當你在總部有人能罩著呢?”

  闞輕舟被懟得臉色一陣變。楚千淼轉頭斜睨他一眼。那一眼極盡輕蔑,但凡還稍微有點自尊的人被那一眼掃到,都要惱羞成怒不可。

  闞輕舟惱羞成怒地問楚千淼:“你看我那眼神什么意思?”

  楚千淼回答問題的聲音也是能讓人惱羞成怒的不屑:“讓你明白前途灰暗的人是你自己,你給任炎提鞋都不配。”

  闞輕舟急了眼,要往楚千淼跟前沖。

  秦謙宇沖過去攔在中間:“闞輕舟你別丟人了!”

  吳勁一拍桌子,大了聲:“都吵什么吵!我不是還坐在這呢嗎!”

  闞輕舟立刻轉頭沖他說:“吳總,今天你必須給我個說法,不然我就直接告到總部去!楚千淼她這么違法規定,她必須得被擼掉!”

  吳勁抬起眼簾,緩緩地沖他一笑:“小闞啊,雖然我還有幾個月就退休了,但你覺得你用這種威脅語氣,命令我‘必須給你’個說法,這合適嗎?”

  一向笑瞇瞇不得罪人的吳勁,這次明晃晃地不樂意了。

  楚千淼知道,吳勁能這么明確表達不滿,是因為闞輕舟在總部的靠山倒了,他以后翻不起什么大浪,所以不用怕在退休前得罪他。

  這么想著時,楚千淼覺得這一切都是任炎走前給大家留下的福祉。

  闞輕舟連忙道歉:“吳總,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趕在氣頭上了,這不是沒見過敢把其他人這么當傻子、敢在公司制度底下這么不要臉地搞男女關系的人嗎!我為我剛才說話不當給您道歉,但這事,您真得管!”

  吳勁瞟他一眼。隨后他看向楚千淼——他看向楚千淼的眼神就溫和多了。他甚至還沖她一笑。

  他說:“其實你和任總你們之間的事,他在離職前已經跟我以及總部的寧總都匯報過了。”

  楚千淼聞聲一愣。闞輕舟和秦謙宇也都是一愣。誰也沒想到任炎還有這樣的神來一手。

  吳勁告訴他們:“任總說,你們談了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內,他沒有向你傾斜過任何資源和輸送過任何職務便利。保代考試是你自己努力考過的,這個他幫不了你;甜甜食品的增發項目最初也是李思主動提供給你們部門的,當時你們部門通過保代考試等待簽字的人只有你一個,所以必然是你上;至于你注冊成正式保代之后做的項目,就更和任總一點關系都沒有了,無論是之前的逐風汽配還是現在正準備申報的杰亨集團,這兩個項目都是你靠你自己獨立承攬和承做的。”

  說到這,吳勁表情嚴肅,看向闞輕舟:“這些事都是任炎辭職前向我們舉薦楚千淼升任部門負責人時,對我和總部領導陳述的內容,我們私下里也經過認真仔細的核查,確認他說得全都屬實,最后討論無異議之后才確定提拔楚千淼為一部的董事總經理。闞總啊,”吳勁把闞總兩個字咬得有股臊人的味兒,“你現在還有其他疑問嗎?”

  闞輕舟的臉一陣白一陣青。他不太甘心地說了聲沒有了。吳勁告訴他:“那就趕緊出去工作吧,還跟我這杵著干嗎?”

  闞輕舟掃了眼楚千淼,悻悻地走了。

  楚千淼對吳勁道謝。

  吳勁笑著對她說:“你還是去謝任炎的為人磊落吧。”

  楚千淼從吳勁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心里酸一下麻一下。

  原來他連這個都提前給她鋪好路了。可他又是該死的只是做,什么也不說!假如今天闞輕舟沒有到吳勁那里去舉報她,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私下里又為她做了什么。也許他不需要別人的感激和感動,可這叫默默承受了他恩惠又不自知的人,一旦知道以后該如何自處?什么情緒積累多了不是債?感激這種情緒積累多了當然也是。他就這么讓她欠了他。

  她悶悶地想他為什么總是這樣呢?讓她明明得了他的照顧又偏偏覺得有那么一點委屈。

  ******

  從吳勁的辦公室出來,楚千淼和秦謙宇去了茶水間。兩人接了兩杯水,都是一邊喝一邊想事情。

  忽然秦謙宇一拍大腿,說:“原來是這樣!”

  楚千淼被他嚇一跳,杯子里水都跟著一震:“什么?”

  秦謙宇扭頭對她說:“原來老劉早就發現你和任總的事了!”

  楚千淼愣了愣。

  劉立峰?

  秦謙宇放下杯子,身體前傾,因為情緒波動大所以語速很快地楚千淼說:“在力涯做項目那陣子,老劉總跟你打嘴架,打還打不贏,一打還就臉紅,你還記得嗎?”

  楚千淼點頭。她記得。后來她發現劉立鋒對她似乎有點不一樣,趕緊和他拉開距離,盡量減少跟他互懟情況的發生。

  秦謙宇一拍桌子告訴她:“我當時還逗老劉呢,我說你是不是對千淼有意思?”

  “結果老劉那臉立刻紅得跟滴了血似的!他沒否認我這話,但也沒承認,就跟我說,讓我以后把這種話爛肚子里,別再說了。”

  楚千淼靜靜聽著。

  秦謙宇:“我問老劉為什么,是怕追你得有一個人離開力通嗎?他當時跟我說了一句特不著邊的話,他說:為了咱們領導,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特么嚇壞了,我當時以為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任總呢!但現在一想……”

  他后面的話留了白。

  楚千淼明白后面的話是什么。

  ——但現在一想,劉立峰當時必定是已經從她和任炎的一言一笑、一語一行中參透了他們的關系。于是他馬上壓滅對她的那點火苗,他不要和任炎爭。

  楚千淼忽然像被什么觸動了一下——男人對喜歡的女人,是不是都能做到對兄弟、對敬佩的大哥拱手相讓??

  她不解地向秦謙宇詢問出這個問題。

  秦謙宇想了想,說:“我覺得這不叫拱手相讓,這叫成人之美。你看啊,男一如果覺得男二和這個女孩是一對,那就算他再怎么喜歡這個女孩,如果沖上去橫插一杠子,也只會給這個女孩平添煩惱不是?畢竟她跟男二已經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喜歡男二的。所以這時候男一退讓,應該不叫拱手相讓,叫成人之美。”

  楚千淼心一跳。所以拱手相讓換個角度看,是這樣的嗎?

  她還來不及想得更多,就聽到秦謙宇忽然一拍桌子。

  “我發現我特別有當情感專家的天賦!”秦謙宇很驕傲地看著楚千淼說。

  她剛想附和著夸一下,結果秦謙宇的思緒又換個新方向再次起飛了:“對了千淼,怎么闞輕舟會有你和你前男友在機場打kiss的視頻呢?”

  楚千淼想給秦謙宇鼓掌。他用詞怎么如此準確。

  ******

  楚千淼回到辦公室想了想,打開電腦,從里面找到力通北京投行部最近幾年項目申報的全套文件。

  她挑出和甜甜食品時間差不多的項目,翻出里面的保薦人日志看。

  她捋著時間,發現任炎在機場親她那天的第二天,有個項目正好是現場核查。也就是說,在她從機場離開去甜甜食品項目出差的那一天,公司質控部應該有人也從機場離開,準備第二天到另一個項目上的現場核查。

  她靠進皮椅里。她想她知道視頻是誰錄的了。

  栗棠。

  難怪栗棠之前總是用一副了然的樣子跟她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她以為栗棠是在詐她,可沒成想栗棠是真的知道她和任炎在一起了,并且是手里握著證據的知道。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栗棠這個人。既然她有了證據,為什么她和任炎在一起的時候,她不舉報她?反而現在任炎已經離開了,她把視頻發給了闞輕舟,借闞輕舟這桿槍向她發難。

  所以栗棠她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

  ******

  楚千淼起身去了栗棠辦公室。也巧,屋子里只有栗棠一個人。

  看到她出現,栗棠沖她一笑。笑得明媚冷艷。

  “找我有事?”

  楚千淼回她一個更明媚更冷艷的笑容:“來跟你道個謝,你的視頻把我和任炎錄得挺唯美的,跟拍韓劇似的。”

  栗棠挑挑眉:“這話我可聽不懂。”

  楚千淼看著她裝傻,心里越來越看低了她。

  “何必呢。”她說,“視頻不就是你錄的,何必還演戲呢?我們這是投行,不是片場。”

  栗棠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放著她的包。很新,包帶上還帶著包裝。包旁邊還放著張票據。

  楚千淼一笑,拎起包和票據,放到栗棠辦公桌上。她在那椅子里坐下,一腿疊在另一腿上,氣勢逼人。

  她從容地拿出手機對著包拍了一下,旁邊的票據也入了鏡:“新買的?很漂亮。”

  栗棠起身奪過包:“楚總就算覺得別人的包漂亮,上來就拍照也未免沒教養了些吧。”

  楚千淼對她的諷刺不以為意,她收起手機,對栗棠問:“我今天就是想問問你,為什么任炎都走了,你還要給我使這么個絆子?”

  栗棠沖她冷謔一笑:“你不是聰明嗎,你自己猜啊。”

  換了別人一定被她這副樣子這句話激怒。

  楚千淼卻笑得比她冷還嘲諷。

  “我猜現在不管有沒有任炎,我都是你的眼中釘。”她下巴抬起,眼皮半垂,那副看人的不屑樣子會氣死人,“因為我甩你甩得太遠,你太嫉妒我了。”

  栗棠的臉色變得發白,神色間也開始出現戾色。

  “楚千淼,你以為你是誰呢?”

  楚千淼的表情比她還狠比她更戾:“我以為我是高你三級的領導!”

  她冷下臉,對栗棠放下警告:“我在力通是想好好做項目的,我沒功夫也沒興趣跟你勾心斗角。像今天這種使絆子的事,你再做一次,我十倍奉還你。”她對她收走的包揚揚下巴,“以后收禮的時候,別把票據擺在外面,小心點,別讓人拍到,拍到了就是證據了,你看,上面的簽名都不是你呢!”

  她說完起身,在栗棠青白變幻的臉色間施然退場。

  她真的煩透栗棠這種鬼鬼祟祟的小伎倆。她真的煩透這些前女友前男友見不得天光的腌臜手段。她真的煩透這些男男女女為了點男女破事,讓自己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她想她可不能這樣。

  ******

  楚千淼和任炎分手的一星期里,發生了滿滿當當一星期的事情——力涯項目暴雷、任炎辭職、她升任項目一部負責人、然后被闞輕舟舉報……也是這滿滿當當的一天又一天,叫她來不及舔舐和回味分手情傷。

  但情緒好歹是漸漸冷靜下來了。剛分手的前兩天,總是委屈憤怒多過理智。那些曾經任炎對她的好,在委屈和憤怒中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反倒是冷靜下來之后,在忙碌的空隙里,某個剎那間,她會想起任炎待她的好來。

  可那一剎之后,委屈和憤怒依然會卷土重來。她生氣自己怎么沒有了從前的灑脫,那種說翻篇就翻篇的決然。

  這一個星期里,任炎給她辦公室的座機打過一通電話。

  他問她,工作上手了嗎,一切順利嗎,大家服管嗎。

  她還像曾經匯報工作那樣,對他一一匯報:工作上手了,一切也順利,大家都聽她的,項目一部依然很團結。

  他說,那就好。

  然后他們掛了電話。

  她想他們還不如不聯系,這樣一通電話講完,她心里梗著的淡淡難過反而變得多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快好了,快云淡風輕了。但她知道她堅強無恙的表面下,一顆心已經被難過漚穿了好些小窟窿。只有忙碌才能麻痹那些窟窿不讓它們隱隱作痛。

  這一個星期里,她帶著杰亨集團項目組從周一加班到周六。周天的時候她想,不然就給大家放一天假休息一下吧。

  大家都為這一天假感到高興。她卻有點犯難。這一整天的假她得怎么忙碌地消耗掉它呢?

  她在煩惱中,居然接到了雷振梓的電話。

  雷振梓在電話中對她問:“千淼,我是你雷哥,我回國了。明天有空嗎?有空的話,雷哥請你喝喝茶聊聊天吧!”

  ******

  楚千淼赴了雷振梓的約。

  星期天,雷振梓把她約在一間茶室里,兩個人邊喝茶邊聊天。

  楚千淼覺得雷振梓容光煥發,他臉上身上那股邪里邪氣的桃花勁兒淡了,一副良家好男人的氣質悄然而生。

  這變化簡直驚人。楚千淼想,能讓一個男人有了這么大變化的,應該是一個女人。

  她問雷振梓,怎么回來得這么突然。

  雷振梓笑著一嘆:“我再不回來,我怕有人把自己封閉成行尸走肉!”

  楚千淼心口悶窒地微微一痛。

  她當然知道他在說誰。

  雷振梓給她倒杯茶,沖她笑:“千淼啊,我明人不說暗話,我找你出來,就是想給他做做說客的。”

  他看到楚千淼眉心微微一蹙,連忙說:“我知道你抵觸,阿任也跟我說,你不想再和他沒問沒了的。但我這次來找你,是背著他的。我不按頭求你們復合,我就是想讓你聽聽他小時候的事情,聽完你再看,你能不能多少理解他一點。”

  楚千淼想,這一天她還沒想到到底該怎么打發掉。那要不,就聽一聽吧。

  ******

  雷振梓說,千淼,你上學時候看過小說嗎?楚千淼說看過很多。雷振梓說,我第一次知道任炎他們家的事兒的時候,我以為我聽到了某本狗血小說的故事情節。可你知道嗎,有時候現實就是比小說還狗血,你喝口茶,聽我慢慢講給你。

  ***

  時間往前推一點,那時候任炎他剛剛讀初中。他那時候還不像現在,話少,冷淡,沒有特別的喜好,沒有特別的欲求。

  那時候他特別愛學習,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本來家里有這么個出眾懂事的孩子,是一家之福,父母應該全都關愛他,以他為驕傲,家庭應該和樂融融,對嗎?

  但任炎的家并沒有因為他的出眾懂事變得和樂融融。任炎的爸爸是位生意人,豪放粗狂,和任炎的舅舅是鐵哥們。任炎的媽媽的是做考古工作的,內心細膩,愛好文藝。

  任炎的父母是由任炎的舅舅撮合在一起的,舅舅把他最疼的妹妹,交給他最鐵的好哥們,讓兩個自己最在乎的人變成了一家人。

  起初兩個人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但有了孩子——就是任炎以后,生意人和藝術家之間的差距開始顯現,矛盾也漸漸激化。他們一個笑話另一個滿身銅臭,只知道應酬;另一個斥責一個只會往外面跑,到處挖墳,卻不知道照顧一下家里、照顧一下兒子。

  兩個人的分歧越來越大,變得天天吵架,屢屢吵到非要離婚不可。最后都是任炎的舅舅死攔活攔地不準他們離。

  任炎就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每天碰了面就在吵架的夫妻,互相用最兇狠最不堪的話語詛咒對方,罵人罵到失去理智時,他們甚至全都會詛咒對方斷子絕孫。他們放這種狠話的時候一點都不會替他們的孩子想一想。

  千淼你想想,任炎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生活環境里,他還敢相信婚姻嗎?他父母的婚姻給他呈現了夫妻間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他有時是寧愿父母離婚的。可是舅舅不準。舅舅他不準這個家就這么散了——一個是他的鐵哥們,比親兄弟還親,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唯一的妹妹。他不愿意這兩個人變成陌路人,他堅持勸和不勸分。

  ******

  “其實后來想,如果任炎的父母真的離婚了,也就不會發生后面的悲劇了。”雷振梓唏噓地說。

  “后面的悲劇?”楚千淼心頭一跳。這樣的家庭狀態,還不夠悲劇?后面還有更多悲劇?

  雷振梓一嘆,說:“是的,后面的悲劇。”

  ******

  這個破裂的爭吵的家庭,一直維持到任炎讀初中。

  后來任炎有次過生日時吃錯了東西,腸胃中毒住了院。那天他母親正在跟著考古隊在鄰省一座山上勘探一座古墓——這么聽起來任炎有點可憐對不對?過生日吃中了毒,母親還不在身邊。

  后來任炎的舅舅讓任炎父親去鄰省接母親回來,到醫院來看看孩子。

  起初任炎母親有點猶豫,因為考古隊離不了她。她問任炎病情怎么樣,嚴重嗎。舅舅說很嚴重,差點有生命危險,她一定得回來。其實沒有生命危險的,但舅舅知道任炎想見見媽媽,所以才這么說。他讓任炎的父親去鄰省接任炎的母親。

  任炎母親趕回來,看到孩子沒什么大問題,放了心。陪了任炎一會,給他唱了首生日歌,她決定返回鄰省繼續工作。

  任炎表現出了一點不舍。千淼你知道嗎,到現在任炎都很后悔他當時表現出了這點不舍。

  因為他對母親的這點不舍,讓父親對母親覺得非常生氣,導致他在送任炎母親回鄰省的一路上都在和任炎母親吵架,他責罵任炎母親不配當媽媽,孩子過生日生病住院了,她都不能好好陪一陪。

  任炎母親跟他吵,說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讓她留下陪孩子的目的,不就是他想得空出去應酬嗎,他又算得上是什么好爸爸?

  兩個人在高速上吵起來。越吵越嚴重,吵著吵著就動起了手。撕扯間,任炎媽媽開始搶方向盤。

  后面不用我說,千淼你也明白了對吧?是的,他們出了車禍,兩個人都沒了。

  任炎從此沒有了父母。

  他到現在都很后悔,為什么要對母親的離開露出一點不舍來?如果他把對母親的那點依戀不舍藏起來,父親就不會和母親吵架,他們就不會吵到高速上去,吵到彼此陪著對方丟了性命。

  千淼你還記得吧?那天,是任炎的生日。

  ******

  “千淼,喝點茶。”雷振梓給楚千淼重新滿了杯熱茶,“別難過,這還不是任炎他最難的時候。現在你就難過得不行,后面要怎么聽下去呢?”

  楚千淼帶著管發酸的鼻子愣在那。

  “后面,還有更難過的?”

  “是啊。”雷振梓說。

  ******

  任炎的父母去世以后,舅舅把他接到家里撫養。

  舅舅很自責,覺得如果自己不攔著,讓任炎的父母離了婚,他們就不會出現高速上那場悲劇了。

  因為這種自責,他以一種近乎想要補償的心態,對任炎非常非常好。

  對了,我忘記給你介紹舅舅家里的情況了。舅舅晚婚,娶的是個頂頂漂亮的女人,她給舅舅生了個兒子,比任炎小四歲,名字叫譚深。對,就是你知道的譚深。舅舅平時做生意應酬多,經常不在家,任炎外婆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她身體不大好,所以譚深基本都是漂亮女人在帶。她把孩子寵慣得不成樣,譚深從小就任性,不合心意就會發脾氣,想要的玩具想盡一切辦法都要得到。

  但自打任炎被接到家里,舅舅回家多了。他對任炎照顧得無微不至。

  漂亮女人本來就嫌舅舅每天只知道做生意出去應酬,不解風情;后來他甚至還把妹妹的孩子接回家里養,并且他對妹妹的孩子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要好。漂亮女人生氣了,她和舅舅攤牌:要么送走任炎,要么離婚。

  舅舅發現了一些事情后,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婚,讓漂亮女人凈身出了戶。漂亮女人離開那天,譚深拉著她的袖子哭著喊著地不放手。是舅舅過去硬把兩個人掰開的。

  漂亮女人走了。譚深認為是任炎的出現,才導致了自己沒有媽媽。他開始憤恨任炎。

  譚深也不能理解父親對任炎的好是帶著點虧欠的,他只把任炎看成是掠奪者。他只知道父親對任炎好,給任炎錢花,夸任炎優秀,看到任炎就笑得一臉欣慰,還告訴他,要向任炎學習,別整天瞎混不知進取。

  千淼你知道的,天天被別人家的孩子刺激,心理是要扭曲的。很不幸一直被母親寵著慣著的譚深,心理應該是漸漸扭曲了,他把父親對任炎的好全都歸罪在任炎頭上,他認為任炎是個掠奪者,他認為是任炎掠奪了他的父愛。漸漸地他養成了一個習慣,他愿意從任炎身邊掠奪任炎擁有的一切東西,越是任炎喜歡的,他越要不擇手段地掠奪走,占為己有,他希望看到任炎痛苦。

  任炎父親那邊沒有親戚,他在世上只有舅舅外婆這么兩位親人,他只能寄人籬下在舅舅這里。所以譚深對他的掠奪,他躲不開。

  所以你說他能怎么辦呢?他只能克制隱忍。

  他就這么克制地活著,告訴自己忍一忍,忍到大學能離開這個家就好了。

  可高中畢業時還是出了事。

  高考之后他在網上做競賽題時認識了個朋友,兩個人約好一起去鄰省某墓地探探險。那墓地在山上。那墓地也是當年任炎母親臨去世前在勘探的項目。

  任炎想去看看母親生前心心念念地最后一份工作,那份沒來得及完成的工作。

  他很想念他的母親,他一直愧疚,因為自己那一點留戀,讓父母爭吵到彼此送命。

  他和他在網上遇到的那個朋友背著行囊出發了,給家里留了字條。

  很不巧,他那個朋友不怎么靠譜,帶錯了路,他們在山上迷路了,手機也都耗到了沒電。他那個朋友還踩進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獵人挖的坑里摔斷了腿,任炎為了救他上來,廢了不少勁兒,而救出他之后背他下山就更費勁兒了,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下山后又先把那朋友送進的醫院,而后才坐車回家。

  但千淼你知道嗎,就在任炎背著他不靠譜的朋友下山的時候,他們本來要去的墓地附近,那里發生了山體坍塌,從那經過的人都被埋了,無生還。

  事件上了新聞,舅舅從新聞中看到這個消息,打電話給任炎,怎么打都是關機。于是他意識到,任炎可能已經被活埋了。他陷入巨大的難過和自責中,覺得對不起摯友,對不起妹妹,現在連他們的孩子他也對不起了。千淼你知道的,中年男人,常年應酬,經常抽煙喝酒晚睡,再這么一激動,突發心梗成了一件一點都不偶然的事。

  ——如果任炎那個不靠譜的朋友沒有掉進坑里,或者掉進坑里沒有摔斷腿,或者任炎沒有送他那個不靠譜的朋友去醫院,他先回了家,他舅舅及時地看到他還活著,都不會心梗的。

  可人生哪有什么如果?

  所以任炎回到家時,他看到譚深和外婆正圍在舅舅身邊。120趕在外面的路上。

  舅舅看到任炎回來,一高興,一激動,情況更壞了。

  他拉著任炎的手,口齒不清地跟他說話。

  對,那是舅舅彌留前最后的話。他沒有跟譚深說,沒有跟外婆說,他拉著任炎的手說。

  任炎把耳朵貼在他嘴唇上,聽到舅舅吃力地告訴他:舅舅快不行了,以前我替你爸爸媽媽照顧你,以后就你這個當哥哥的幫我照顧你弟弟了。他性格不如你,你多讓讓他。

  交代完這些事,舅舅也走了。

  舅舅似乎早有預兆自己會隨時離開似的,他把他的財產提前設立成了家族信托,由舅舅的律師負責從每月收益中分出三部分,分發到外婆、任炎和譚深的賬戶上。

  譚深從此更加視任炎為仇人,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仇人,掠奪了他父親所有的愛又害死他父親的仇人。他對任炎的掠奪也更加變本加厲。

  舅舅走后,外婆和任炎、譚深相依為命。外婆告訴任炎,舅舅是因為他沒的,多少算是他害得譚深沒有了父親,這一點上他是虧欠著譚深的。況且舅舅臨終交代他照顧譚深,所以他做哥哥的,得多讓著點譚深。

  聽到這,千淼你應該知道了,任炎為什么會是現在這樣的性格了吧。

  他身上背負著父母的去世,也背負著舅舅的去世,他心懷愧疚。他身上還背負著舅舅去世前的囑托,他因此對譚深忍讓。

  但譚深喜歡掠奪他在意的一切。

  他因此只能封鎖起自己的喜怒哀樂,他讓自己變得克制隱忍、無欲無求。

  他不讓自己有喜好,因為不喜歡就不會想得到,不得到也就不會失去。他對什么都不在乎,這樣譚深還能從他那里搶什么呢?即便搶去了什么,他又不在乎,也就不會傷心了。

  漸漸地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從骨子里透著理智和漠然,把人情人性推得遠遠的,無欲無求,活得像個都市里的苦行僧一樣。他連朋友都沒有,除了我。我是死皮賴臉死扒著他,才成為他朋友的。

  千淼你是要哭嗎?別搖頭否認了,你眼圈都紅了。

  你問我怎么知道這么多?

  你應該猜得到的,因為那個和任炎一起相約上山、搞錯方向、掉進坑里摔斷腿、害他不能早一點回家這樣他舅舅就不會心梗去世的不靠譜網友,那就是我啊。

  你說這世上誰心里沒點愧疚呢?我對任炎也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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