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廳里針落可聞，秦夜沉吟片刻，才豎起一根指頭道：“第一，我希望陽間政府配合。一旦地府實驗成功。陽間政府請配合監視全國人民！”

　　徐林微微皺眉，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趙湘云。然而，對方根本沒有猶豫，立刻點頭道：“可以。”

　　“第二，我希望一旦真的要動手。陽間政府能以最快的速度封城。并且想好應對新聞。”

　　“這是當然。”

　　“第三。”秦夜直視著趙湘云的目光：“我希望你們……相信我們。”

　　這一次，趙湘云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目光波瀾不興地看著秦夜，迎上了秦夜毫不退縮的目光。

　　這句話很簡單，但是意思不簡單。

　　心魔……這是伴隨人類文明成長就有的怪物。真正要算起來，它的雛形早在智人時期恐怕就出現了。

　　確切地說，有智慧的時候，就有了心魔。

　　仔細算來，它起碼有上萬年，甚至數萬年的歷史，見證著這片大地歷史興衰。它寄宿過不知道多少人類，上到天子，下到庶民，恐怕都有過它的足跡。

　　如果現在地府說，某某高官被心魔寄宿過，需要控制，那么……陽間怎么做？

　　要是一位村長還稍微好一些，哪怕是縣長，那都是天大的事！

　　別以為縣長官小，手握數萬人十萬人民生，整個華國才不到一千五百個縣，哪怕加上縣委書記，那也是從千軍萬馬中拼殺出來的三千人。笑話縣長官小的，就太想當然了。

　　那么……馬上抓捕這位縣長嗎？

　　對方以后的政治生命怎么辦？

　　這一縣忽然沒有了父母官，千頭萬緒，百姓民生誰來批？讓書記兼職嗎？

　　“盡量。”趙湘云嘆了口氣：“秦閻王，沒有想象得那么簡單。你試想，忽然撤掉一位官員，對當地治安，官場，會帶來多大的震動？”

　　“而且，對方的形象，政治生命怎么延續？你也是執政者，我們說盡量，已經是盡最大努力了。”

　　秦夜明白這一點，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確實，這是抓捕心魔最難的地方。尤其……對方真的如果寄宿到一位高官身上，面對的阻力，陽間的困難，真的不是字面上說說而已。

　　“好。那就不打攪各位了。”秦夜站了起來，微微鞠躬：“非常感謝各位深夜還來參加這次會議。但是……心魔不除，一旦我們失敗，你們將面對一位暴君閻王。十年靈災……恐怕會演變成千年煉獄。”

　　“請等待地府的消息。”

　　說完，他和趙云就化為陰風消失了。

　　屋子里的人沒有動。許久，趙湘云才抬起頭，微笑著問道：“各位，你們說，秦閻王最后一句話，是否危言聳聽。”

　　“不是！”禪明大師和軒轅劍主同時肅容開口：“首長，地府統一這么多年來，回復了城隍和土地的互相監督體系。平時從未麻煩過陽間。這還是第一次。”

　　徐林輕撫著茶杯蓋：“如果是因為沉寂太久，想尋找一點存在感。尋求一些陽間的話語權呢？”

　　“我寧愿不這樣想。”禪明大師幽幽嘆了口氣道：“根據記載，歷代閻王，都和陽間保持不相交。他們挑選的繼任者，應該會延續他們的風格。”

　　“而且，如果他們要尋找話語權，方法有的是。”他苦笑了一聲道：“生死簿……主管生死，如果他告訴我，讓我做一件事，可以延壽二十年，哪怕是我，也會動心啊……”

　　“不值得，沒必要。他不會用這種方式尋找話語權。”

　　趙湘云肯定地點了點頭：“我的意思也是這樣。”

　　他的目光看向所有人：“能執政地府十幾年的閻王，扶地府于危難之中，手段一定是在線的。那么……他說的應該沒有問題。”

　　他收斂了笑容，凝重開口：“確實有一只閻羅之上的厲鬼，隱藏陽間。”

　　“這對我們是重大的挑戰……各位。”

　　他站了起來，沉聲道：“十年靈災……有這一次就足夠。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無論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都必須完美配合地府的行動！”

　　“是！！”

　　………………………………

　　刷啦啦……秦夜和趙云的身形一路穿過幽冥界，直沖陰司而去，路途中，秦夜一直沒有開口。

　　和心魔交手，閻羅之下的過來全都是送菜，來多少死多少。在心魔本身的特殊性之下，恐怕來的陰差越多，越抓不住對方。

　　少而精，這就是他的殺手锏。

　　他在拼命梳理著自己的思緒。最初的想法已經有了：請君入甕。只要設計好一個圈套，下足夠的血本，不怕對方不來。

　　但是，在這之前，還有幾件事要證明。

　　第一：心魔是否真的對位高權重的人類欲望有別樣的執念？

　　理論上說，肯定沒錯。但是不是真的，這非常值得考慮。

　　如果不是，陽間費了大力布下陷阱，自己也帶著斬首隊伍前去，如此龐大的陰氣震動勢必引起心魔關注。一旦撲了個空，心魔根本沒到，那……

　　下次，這種方法絕對不會管用。

　　第二：心魔在一個人身上停留多久，表象是什么？這同樣重要。

　　這關系著動手的時機。晚一步，心魔可能走了。早一步，對方恐怕還沒降臨。同樣，一旦走空，下一次還想抓住心魔根本不可能！

　　一個存在了數千年……不，數萬年的陰靈，卻幾乎沒有被注意到，這本身就說明對方的某些特質。

　　謹小慎微，若無絕對的把握絕不出手！這才讓被它寄宿的人在歷史上沒有任何記載。甚至就連護國神衛都只能“捕風捉影”。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先找到心魔最近落腳的地方，然后才能順藤摸瓜。

　　在陽間展開陰氣大面積搜尋，這不可能，這等于告訴心魔：我要你的命！

　　迎來的恐怕是驚天動地的反擊。

　　而對方的根基又不在陰間……

　　“陛下。”就在此刻，趙云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若有所思地開口：“您是否在煩惱，從哪里著手，尋找心魔？”

　　刷啦啦——狂風吹過秦夜的臉頰，吹得他黑發獵獵揚起，他有些煩躁地點了點頭。

　　前方是青灰色的陰云，因為陰氣的波動，而形成旋轉的漩渦。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樣，想著手，卻找不到方法。

　　“其實……您不用去找。”趙云想了想，咬牙道：“末將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地府的鬼民會無端暴動。”

　　秦夜點了點頭。沒心情開口。

　　這當然是因為心魔。

　　在心魔大審判中的見面，對方也很清楚，他們……是不死不休。

　　只是看雙方何時發難而已。不過，心魔率先動手了。

　　這是警告：警告華國地府，別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

　　也是拖延：根據天道所說，心魔的靈魂融合還沒有完全完成。它希望華國地府投鼠忌器，給自己爭取融合完畢的時間……等等！

　　秦夜猛然轉過頭，身體戛然停止，直視著趙云的眼睛。

　　趙云深深點了點頭。

　　秦夜眨了眨眼，十秒后，猛然一拍手掌：“原來如此。”

　　“是啊……我為什么要去找它？”他有些興奮地在半空中踱步：“他自己就會找上門來！”

　　“只要發現是哪里，然后直接尋找對照地點的陰陽裂隙！立刻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他曾經停留過的地點！”

　　地府有三神器，有趙云，心魔注定不會潛伏太久。它就像一枚病毒，深入鬼民靈魂，飛快傳染，然后同時爆發。但……這個時間絕不會太長！

　　太長，趙云雖然不如它，但好歹和它同一個境界，必定會被發覺！

　　“這個時間……很有可能在三天之內！不……哪怕不在三天內，我也發現了它的蹤跡！”

　　大海撈針……但只要找到了連著這根針的線頭，那就……有解！

　　心魔恐怕做夢都想不到，這一次對他動手的，是陰陽雙方！

　　“先回去。”秦夜再次化作陰風，直沖陰司：“通知陰羽七大指揮使集合！帶上之前暴動的卷宗，我到北陰閣之后，立刻開會！”

　　“是！”

　　………………………………………

　　寬大的會議室，完全是古華國風格，厚重的木質擺設，讓這里看起來充滿著嚴肅的氣氛。

　　就在棗紅色的木椅上，數位穿著黑色飛魚服的陰靈。正靜靜坐在木椅上品著茶。

　　一共有九位陰靈，為陰羽七大指揮使，其中就有黎繼希。但是，他們在這里，只能分座兩方。

　　首位上，左側，是錢多來。右側，是秦長信。這是陰羽一二代總指揮使，哪怕秦長信交權已經三年多，但是因為資料庫的龐大，移交工作還有一些收尾。他也勉強擔任了一個副總指揮使的名頭。

　　但是，他已經不在意這個名頭了。

　　現在的他，迫切的是如何更進一步。

　　不是權利，而是修為。

　　阿落剎娑……這個當初境界和自己差不多的判官，如今已經貴為閻王，而他，則還在府君打轉。

　　他很清楚，自己歸根結底，根在日本。要想成就閻羅，除了得到華國地府的認可，更要得到日本地府的認可！

　　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如今……距離自己也不是很遠。

　　當打下天巖戶的剎那，也就是他……沖破閻羅的日子！

　　“秦先生。”錢多來終于沒忍住，低聲道：“秦閻王這是？”

　　秦長信搖了搖頭，還沒開口。一個淡淡的聲音，就響徹會議室：“當然是遇到了麻煩事……最麻煩的事。否則，他哪來的空閑單獨接見指揮使？”

　　這道聲音是個女聲，很熟悉，但眾人一下沒想起來。不過一秒后，錢多來猛然站了起來，躬身道：“不知輪回王，典獄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

　　阿落剎娑？

　　秦長信目光無比復雜地看了過去。

　　閻羅啊……所有陰差共同的渴望！她……竟然比自己早踏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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