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出奇的詭異。

　　以往一家子雖然少言寡語，至少奶奶會一直碎碎念，懦弱老爸偶爾插一句嘴，而今晚這頓飯，誰也沒吭聲兒。晚飯?zhí)}卜燉白菜，清湯寡水的，別問秦玥為什么知道，她就躺在客廳的小床上，討厭蘿卜和白菜的她覺得這兩種菜混合的味道超級難聞。

　　說實話，她飲食夠雜性的了，按照陳靜的說法，在吃的屬性上，她屬豬的，一個屬豬的都能討厭的菜，那她老媽該有多厭惡。而且這道菜，已經(jīng)連吃三頓了。

　　用她奶奶的話說，天冷了，除了蘿卜白菜，其他的死貴。所以，她買了一堆蘿卜、白菜，還說當(dāng)年她坐月子的時候別說菜了，飯都吃不飽。

　　對，總是在她媽媽面前念叨她當(dāng)年坐月子如何如何，也是碎碎念奶奶一大惹人厭之處。每當(dāng)媽媽吃飯時，媽媽吃水果時，她都會把當(dāng)年的苦日子“顯擺”一遍，意圖告訴老媽，別不知足，你現(xiàn)在的日子和我當(dāng)年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晚飯結(jié)束，老媽抱著她立刻回了臥室，心中一肚子怨氣沒地方撒，便拿門撒氣，“嘭”的一聲重響，奶奶立刻拔高了嗓門兒吼道：“門不要錢啊？”

　　老媽也不甘示弱，“壞了我賠�。�！”

　　一句話再次將奶奶堵的死死的，兩大家子人家誰不知道這房子的裝修費用全是老媽出的，姥姥、姥爺還給了點兒贊助，而爺爺奶奶呢？一分錢沒掏。盡管一分錢沒掏，每次過來的時候特別心安理得，像是自己家似的，不是像，就是。

　　奶奶來的第一天便在廚房宣布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揚言，兒子的家就是她自己的家。這些都是后來，老媽無意講起當(dāng)年之事帶過來的，秦玥不知道姐姐、弟弟記住沒，不過，她記的無比清晰。這些年，無論爸媽說什么，她總能一字不落的記在心間。

　　更別提后來她們長大了去爺爺奶奶家過節(jié)，兩位老人總是問東問西，隔著百里之遠(yuǎn)也想插手他們小家的生活。

　　后來，秦玥也想通了，爸爸是爺爺、奶奶第一個孩子，相對其他人來說，出息一些，所以，他們唯恐爸爸娶了媳婦兒忘了娘，要時不時的敲打才安心。這點原因，老媽自然瞧的一清二楚，可正因為這樣，她才瞧不上爺爺奶奶一家子，認(rèn)為他們愚昧無知且心胸狹隘，無論做什么，都上不得臺面。

　　老媽是位老師，平時教導(dǎo)學(xué)生第一個要光明磊落，就算錯了，也要錯的大大方方，不許藏著掖著，忒顯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

　　對，當(dāng)初，老媽一再催促她相親、結(jié)婚時也是這么說，只是去相個親而已，又不能怎樣，就不能落落大方的去嗎？最后，她聽了老媽的話落落大方的去了，完了茶水一口沒喝直接給人家說，咱們不合適，走人……

　　聽見老媽的哭聲，秦玥才發(fā)覺自己走神了。

　　老媽就是這樣要強，在人前哪怕再脆弱，也不會哭泣。在她為數(shù)不多的那些活著的歲月里，她很少見到老媽哭，有兩回被奶奶氣的飯都沒吃，回來后躲進洗手間哭的。

　　她重回這個世界，重新做了老媽的女兒，還是長女，一種強烈的責(zé)任感、使命感立刻上身，秦玥使勁兒咿呀一聲，完了就見老媽不哭了。

　　瞅著她黑不溜秋像寶石一樣的眼睛怔愣，后來，表情突然猙獰起來，眼淚嘩嘩的流個不停，可是她依舊死死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響出來。秦玥心如刀絞，可是她不能哭，更不能發(fā)出聲音，不然外面那兩人肯定會以這個理由闖進門，她不希望他們看見老媽脆弱狼狽的樣子，更不希望老媽獨處的空間被打擾。

　　“媽媽的心肝兒，媽媽的寶貝兒，你放心，媽媽會堅強，會努力，把最好的都捧給你�！�

　　老媽抱著秦玥，把頭貼在她小身子上，溫柔至極。

　　秦玥醉了，她覺得這才是世上最美的甜言蜜語，戀愛時候男人說的那些狗屁甜言蜜語和這比起來，遜爆了。

　　為了不讓自己太妖異，秦玥不敢再做什么，只安安靜靜的，偶爾咿呀一聲，反正她能發(fā)出這種聲音老媽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但是，私底下，她已經(jīng)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把奶奶趕出家門。

　　在母親和奶奶之間，她當(dāng)然義無反顧的站在母親身邊。

　　更何況，奶奶實在不像話，再這樣下去，她早晚斷糧。

　　從此，秦玥開始了和奶奶對著干的旅程。從第二天早上開始，只要奶奶一抱她，沒一屁大會兒她就會哭，然后老媽一抱她立馬不哭。奶奶幫她換尿不濕時，她一點也不老實，小腿兒蹬達(dá)個不停，搞的她老人家半天都貼不上魔術(shù)貼。一次兩次……隨著次數(shù)增加，奶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有好幾次目光像刀子似的瞅她，秦玥也不甘示弱，以哭抗議。

　　盡管奶奶驚詫且溫柔的說，“怎么了？怎么了？剛吃飽，又沒拉，奶奶輕輕的抱著呢……”秦玥還是大聲的哭泣來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哼，我小你就敢欺負(fù)我了？

　　還那樣嚇唬我，活該把你趕走！

　　一個不愛幼的人，別指望別人尊老。

　　就算我是一個不聽話的嬰兒，作為祖母，不也不該把氣往我身上撒，太不懂事了和嬰兒計較，可見心胸有多狹隘。

　　話又說回來，你見過哪個嬰兒聽話？

　　無非就是把對母親的怨氣撒在我身上而已。

　　一連幾天，秦玥都是如此，漸漸地，奶奶也不敢怎么靠近她了。沒辦法，每次都把她弄的鬼哭狼嚎的，兒媳婦看她的眼神才像下刀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背地里對孫女下手呢，天地良心，她的心就是再黑也不敢拿孫女怎么樣，怎么說這都是她兒子的種兒啊。

　　不過，她心里再次認(rèn)定，女孩兒果真不是自己家的，還是個豆芽菜時就不和奶奶親，將來嫁人了肯定眼里更沒她這個奶奶。為了減輕老媽的負(fù)擔(dān)，只要不是太不舒服，和老媽在一起時，她一聲不吭兒。

　　睡醒了就自己玩，餓了就左右搖頭找吃的，如此乖巧，不僅轉(zhuǎn)移了老媽大部分注意力，還讓她萬分欣慰。

　　只幾天時間，老媽和她的生活便有了規(guī)律，這讓初為人母的老媽大大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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