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突然的發問，尋常人自然反應，直接嘴禿嚕的答出真相。

        柳嬌兒面上一派天真，她恭敬又真誠的毫不猶疑道：“一定很好看！去年的探花郎就有寫過明覺寺的詩，詩里有一句寫的就是明覺寺的桃花。佛家圣地，桃林紛飛，妾雖無緣去看，但聽著已經覺得十分驚艷。”

        隨著柳嬌兒把探花郎的詩背了一遍，太子妃愈發的氣定神閑。

        太子妃多聰明的一個人，立即明白皇后是在詐她們。

        皇后仿佛是隨口一問，柳嬌兒答了，她沒有繼續追問。

        “你在東宮住的可還習慣？比起拾翠苑如何？本宮記得，你當年救過一個小內侍，是個打小有善心的好孩子。”皇后道。

        “回皇后娘娘，東宮是大周儲君的宮殿，除了不敢與皇上和您的宮殿相比，天下再沒有比東宮更好的地方了。”柳嬌兒道：“娘娘記性好，只是妾不敢居功。那位內侍，是殿下身邊的穆安公公發現，后又得皇上和禁軍統領救助，這才保得一條命，能繼續在宮中伺候。”

        皇后有些惱了，她想象中的柳嬌兒，見到她應該是戰戰兢兢的，或是驕縱不懂事，而不是這般溫柔守禮，回話滑不溜秋。

        不過，想起在后宮之外，卻在帝王心上的萬姑姑，皇后燥火噴薄的心，奇跡的平靜下來。

        萬姑姑養出來的孩子，真要是個簡單人物，豈不是顯得比不過萬姑姑的她沒能耐。

        總歸太子是她親兒子，太子妃亦出生名門，做事無可挑剔，多個美妾，無妨。

        心里說著無妨，皇后還是不愿讓柳嬌兒好過。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來給您請安了。”

        “兒臣拜見母后，母后萬安。”

        內侍的聲音，剛急匆匆的傳過來，太子人已出現在大殿之外。

        柳嬌兒回頭，驚訝的站起了身。

        “別動，有人看著呢。”太子妃手疾眼快的拽住柳嬌兒的手。

        柳嬌兒踏出去的一只腳，克制的收回。

        皇后的注意力全在太子的出現，倒沒有看到柳嬌兒的動作。

        太子妃拉的住柳嬌兒的人，拉不住她的心。

        她眼睛撲閃撲閃的，恨不得連人帶著靈魂撞到太子懷里。

        太子毫不遮掩的，看向柳嬌兒，溫柔的對著她笑。

        柳嬌兒立馬笑的甜甜，她屈膝行禮，高興道：“殿下！”

        這回，皇后想不去看柳嬌兒都難了。

        看著自己兒子，和萬姑姑的養女眉來眼去，情絲纏綿的畫面，皇后臉色鐵青。

        太子的情緒向來是克制穩定的，他翩翩君子，溫潤如玉，任何過于激烈的反應，都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他像是平靜的湖泊，寧靜寬和。

        “太子來的巧，正好一會兒你們一起回去，本宮也放心。”皇后道。

        “今日早朝沒什么事，下朝的早。想著前段時間忙碌，來母后這兒來的少，就特意過來給母后請安了。”太子道。

        皇后心頭一梗，她后悔為了下馬威，把柳嬌兒和太子妃在外面晾了一個時辰。

        能坐著有吃有喝，天氣冷熱適中，算什么懲罰。

        現在太子來了，她還能當著太子的面，為難太子的妻妾不成。

        十年前的太子，皇后尚且不能讓他順著她的心意來。羽翼豐滿的太子，皇后已無力強行干涉。

        皇后和太子默契的不去談論某些事，母慈子孝的說著閑碎事情，太子妃偶爾插進去一兩句話，笑的熱熱鬧鬧。

        柳嬌兒乖巧的坐在一旁，臉上掛著笑，很是討喜。

        “你父皇看人向來精準，他給你選的太子妃很好，后頭挑的柳良娣也不錯。以前，本宮總覺得你后院人員簡單，對太子身份來說，妻妾還是少了些。現在瞧著柳良娣，倒也覺得夠了。”皇后道。

        太子道：“有太子妃在，兒臣在內務處理上，著實輕松許多。東宮在太子妃的管理下，井井有條，這些年，辛苦太子妃了。”

        “為殿下分憂，是我應當做的。”太子妃柔聲回道。

        太子看向柳嬌兒，眼神柔軟許多：“柳良娣乖順體貼，有她相伴，兒臣心情很是舒暢。”

        柳嬌兒笑著回道：“多謝殿下夸贊。能被賜給殿下，是嬌兒的心愿所至。”

        太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皇后哪能不明白。

        皇后不得不違背著心意，道：“讓太子開心，便是本宮這個做母親的，最滿意的事兒。賞，都有賞。”

        “那母后可得厚賞。”太子道。

        皇后剜了太子一眼，讓他適可而止。

        太子含笑回望，俊朗的面龐，線條流暢柔和，卻帶著一絲鋒利的氣息。

        皇后咬牙切齒，她這個兒子可真行。

        “太子妃賞一對玉如意，一斛珍珠，江南布匹二十匹。柳良娣也是一樣吧，布匹比照太子妃減五匹。太子妃可別吃醋，這是本宮第一回給柳良娣賞，不能薄了。”皇后好婆婆的語氣道。

        太子妃俏皮道：“兒媳偏了母后多少好東西，哪能為了今天就拈酸吃醋。”

        “這就好，太子妃合該如此大氣。”皇后道。

        “母后給太子妃和柳良娣都賞了，不知兒臣可也有？”太子也來湊熱鬧。

        他討好的對著皇后笑笑，皇后忍不住笑出聲。

        這是皇后今天第一個，最真實的笑容。

        “你多大了，還要在本宮這兒討賞。”皇后慈愛道。

        太子道：“兒臣就算七老八十了，也是母后的孩子。”

        “好好好，本宮也賞你一對玉如意。”皇后道。

        “只一對玉如意？”太子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

        宮里最常見的賞賜物件，一是如意，二是花瓶，體面拿得出手，又不容易被做手腳。

        皇后樂不可支：“你一個男子，要什么珍珠。本宮這兒統共兩斛上好的深海珍珠，都給了出去，可沒剩下留給你的。”

        太子好說歹說，皇后許諾，讓司衣司給他做兩件新衣服和鞋子。

        太子妃和柳嬌兒一直沒回來，周良媛等人的心拎著放不下。

        尤其是周良媛，人快長在院子的墻上。

        她不敢出門，又想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太子妃和柳良娣回來了，太子殿下也在。”周良媛趴著墻，探著腦袋，遠遠看到她派出去的小環。

        小環人還沒到門前，先把話喊了出來。

        其他院子里豎著耳朵聽的人，幾乎都聽見了。

        周良媛瞪著小環：“急著嚷嚷什么，不能等進屋再說？”

        “奴婢看您等的急了，就先說了。您放心，不止奴婢一個人去探聽，許承徽、王昭訓都派了人去。她們沒奴婢走的快，還在后頭呢。”小環道。

        周良媛順口問道：“許承徽派人去作甚？她不是膽子小，最怕沾惹這些？”

        小環皺著眉，想半天搖搖頭。

        “算了，不管她。柳良娣臉色如何？”周良媛問道。

        “柳良娣臉色紅潤，笑的可甜了。奴婢看到跟去的內侍們，手里都捧著東西，應該是皇后娘娘的賞賜。”小環道。

        周良媛怒了，她心里不平衡道：“長了一張好皮子，到哪兒都招喜歡。連皇后娘娘也是看臉的人啊！”

        “主子也是艷冠京城的美人兒。”小環道。

        周良媛聽不進去，想到柳嬌兒那張嬌艷的芙蓉面，她自知比不得：“她正直年少，我與她比什么美。既然她全須全尾的回來了，你不必再去打聽。”

        小環等人的動靜，自是瞞不過柳嬌兒等人。

        “我剛才似乎看到了周良媛身邊的宮女。”柳嬌兒道。

        太子妃道：“應當是擔心你。幾個時辰不回來，她們心里沒底。”

        “惹她們如此掛念，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和禾，一會兒從今兒皇后賞的布料里，挑幾匹顏色花樣合適的，一人一匹，送給她們。”柳嬌兒庫房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料首飾。

        月月有新的，做的衣服一天換三件，也穿不完。就這樣，庫房里還堆積著不少料子。

        “若是殿下給我的，我是萬萬舍不得分出去。”柳嬌兒對太子隨時甜言蜜語。

        太子妃牙酸的面無表情道：“柳良娣大方，本宮不能小氣了，就和你一樣吧。花瑤，一會兒你也挑了送去給周良媛她們，再讓大廚房給她們今日都加兩道菜。受了驚嚇，補一補。”

        柳嬌兒和太子妃的院落，位置不同，一起走了一段路，總要分開。

        停在岔路口，太子妃道：“殿下慢走。”

        太子道：“孤送你回去。”

        太子妃意外至極，她知道太子今天到皇后殿里，不是巧合，明晃晃是去救人的。

        柳嬌兒倒是沒有不適，她乖覺的行禮：“嬌兒先回去了。殿下、太子妃慢走。”

        柳嬌兒的人和太子、太子妃的人分開，不帶猶豫的走向另一條道路。

        直到回頭看不到太子和太子妃，和禾上前一步，問道：“良娣就這么把太子殿下讓給太子妃了？”

        柳嬌兒輕哼一聲：“殿下只是送太子妃回去，又不做什么。午膳備上殿下愛吃的菜，殿下情深意重的去接我，得給殿下一個答謝宴。”

        和禾了然的退到柳嬌兒身后，不再多言。

        瞧她主子自信的樣子，是她多慮了。殿下的心，除了在良娣的身上，還能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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