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在這一片草原的,是千年未曾散去的濃烈血腥味。這里大地是血色的,草花是血色的,游蕩在空氣中的霧氣,也是血色的。
這些血氣會讓人發(fā)瘋,癲狂,想要毀滅眼前的一切。
那個人曾以一己之力推翻了神庭,震撼四海八荒,卻在這里受天罰而粉身碎骨。
這里有著他的不屈,他的憤怒,他的狂傲,他誓與天斗的決然。
哪怕身死魂滅,他的意志依舊存留在這片血色原野之中。
沒有人承受得住這樣狂暴的意志,沒有人敢踏足這片血氣沖天的原野。
但今天,這里響起了腳步聲。
這個年輕的男子走著這片血色原野之中,他并沒有用什么玄奧奇特的功法屏蔽縈繞的血氣,反而品味著血氣中殘留的意志。
他并沒有受到血氣的影響,也并不討厭,甚至心中還升起了幾分欽佩。
他一路走著,走到了血氣最濃郁的中心地帶,這里沒有半點花草,有的只是紅得發(fā)黑的堅毅土壤,這片土壤之中蘊藏著古怪氣息,使得男子微微色變。
彌漫的血氣會讓絕大部分踏入的人陷入瘋狂,但一些修為高深的玄極高手還是能以秘法抵擋一時半刻,可這片黑紅色的土地,足以讓玄極強者五內(nèi)俱焚,經(jīng)脈盡碎。
但這位青年附身抓了一把地的土,他將這土放在鼻前嗅了嗅,下一刻,他的眼中突然亮起了一陣微弱的光芒。
“不光是他的血液留了下來,神罰的力量也留在了這片草原。”青年抬起頭,看向前方問道:“這就是你選擇留在這里的原因么?”
“沒錯。”濃郁的血霧之中傳來了一個聲音,他回答道:“這里不但沒有人踏足,是片難得的清凈地,而且無論是太昊的血,還是這片土壤里蘊藏的天罰之力,都可以讓我感悟天地大道。”
青年平靜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枯坐五百年,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你說呢?”對方反問了一句。
然后這一片血霧便陷入了短暫卻又仿佛漫長得令人發(fā)慌的沉寂。
能無視血霧的侵蝕,甚至不受神罰之力影響的青年,這世界只能有一個,那便是神子。
而在血原之中枯坐五百年的,自然是叛神者領(lǐng)袖,天君。
此時此刻,這兩位立于塵世頂點的人,在這禁地的中央相遇了。
雖然濃郁血霧擋住了視線,但他們都能清晰的看到彼此。
神子身穿素衣孑然而立,卻仿佛帶著萬丈金光。天君盤膝坐在血原正中心,氣機平穩(wěn),目光沉重,卻好似有暴風(fēng)環(huán)繞。
“這件痛苦的事情,馬就要結(jié)束了。”天君打破了沉寂。
神子卻笑了:“也許沒你想的那么快。”
聽他這么說,天君卻面色微變,喃喃道:“神庭失去了領(lǐng)導(dǎo)者,人間失去了掌舵人,怎么可能不會結(jié)
束呢?”
神子目光平靜如水:“就算我死在這里,也代表不了什么。”
“哦?”天君略作思索,隨后搖頭道:“你選定的繼承人蒼月鷹還太幼小,就算他慧根無雙,但三十年內(nèi)決不可能到達頂峰;烏海寧被你放逐三十年,還未領(lǐng)悟如何守望人間;欒云溪天賦絕艷,但毫無神子之姿,而且他很快就會追隨你的腳步而去;杰拉爾,性情寡淡,不懂變通,絕非值得托付之人;至于韓甯到比另外三個都強一些…可惜啊…”
除了蒼月鷹以外,天君依次點到了四位庭主的名字,這四個人,便是那年追隨神子云游天下的四位神子候選人,也便是當今神庭最可能突破神圣領(lǐng)域的四位天驕。
他提及韓甯時語氣停頓,似笑非笑地看向神子。
神子則視線略微抬,看到了天君身后不遠處站著的那道身影,正是韓甯。
那日韓甯察覺到血原異常,孤身進入查探,卻再沒能走出來。此時再見面,他已經(jīng)變成了天君的傀儡。
神子看向他,眸子里露出幾分愧疚,惋惜地搖了搖頭。
“除此幾人,神庭皆是碌碌之輩,沒有一人具備踏入神圣領(lǐng)域的資質(zhì),不足為慮。”天君十分隨意地便將天才匯聚、高手如云的神庭貶低得一分不值,他看著神子繼續(xù)道:“至于原本就立足神圣領(lǐng)域的那幾人…”天君冷傲道:“由于不識時務(wù),已經(jīng)被我殺了。”
“我知道。”神子早就確認了這一點,對此并不感到意外。
天君眸子微瞇,冷哼道:“莫非,你真的把拯救天下的希望,壓在了姜陵身?”
神子坦誠道:“對。”
天君發(fā)出了嘲弄的笑聲,他說道:“世人皆以為他們是代替神明游走世間的天行者,但你我都清楚,他們只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在這里進行某種比賽的過客,甚至是入侵者,你認為他們能幫你再造乾坤?”
對此,神子的回答還是:“對。”
“可笑。”天君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是收斂了笑容,冷漠道:“都說你是世間最聰慧的人,沒想到竟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我的確不是世間最聰慧的人。”神子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我若是真聰明,早就應(yīng)該意識到你沒有死。”
天君傲然道:“這一點你不必自責,我連神明都騙過了,又何況是你。”
“我的確沒有想到,這世間竟有人能起死回生,甚至避開神明的眼睛,藏身五百年。”神子看著他道:“五百年前你被使徒圍剿,躲進枯骨嶺之中,眾人只以為你是走投無路,妄想借用神棄一族的力量茍延殘喘,但實際你的目標,一直都是那棵遺魂古樹。”說到這,神子語氣之中甚至不吝嗇的表示出欽佩之意:“你感悟著遺魂古樹關(guān)于‘死’的法則,又看透了神棄一族‘不死’的真諦,以一次‘假死’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
“倒也沒有你想的那么輕松,那真是一段痛苦的
記憶。”說到這,天君眼中閃過回憶之色,他說道:“神棄一族不死,是因為神明剝奪了他們身關(guān)于‘死’的法則,更準確的說,是將他們與遺魂古樹聯(lián)系到了一起,他們不能離開遺魂古樹,卻也不受死亡法則的影響。在旁人看來,神棄一族死亡后便會立刻復(fù)生,但我想你應(yīng)該清楚,實際那并非復(fù)生。他們已經(jīng)成了死亡法則的延伸,在他們身根本就沒有死亡的概念,‘復(fù)生’這一過程,也只是一種表面形式,實際他們從來都沒有死過。用‘在受到致命傷時便會立即回到遺魂古樹下修復(fù)所有傷勢’更貼切一點。”
天君所說的這一段話,就連身為神棄一族米莉安和庫魯瑪都未必明白,全天下也只有神子聽得懂。神子回應(yīng)道:“這么說,你是真的死過一次。”
“沒錯,而我又不是真的神棄一族,并未與遺魂古樹真的取得聯(lián)系,我無法逃避死亡。”天君說到這,臉帶著情不自禁的笑意,仰頭道:“我只是在死亡的前一刻,借用了神棄一族的氣息,隨后我死了,卻又沒有完全死。”
天君的話已經(jīng)如同天方夜譚,但神子很快跟了他的思路:“遺魂古樹在那短暫的時間里,無法對你的‘死亡’進行‘確認’,天地大道就無法消融你的靈魂。”
人死后,靈魂亦會隨之消散,只有極少數(shù)的靈魂可以寄托在靈玉之中,變?yōu)槲潇`,而他們的靈魂是極為殘缺的,記憶只能保存十分之一。但天君不一樣,他騙過了死亡法則,避開了靈魂消融的過程,保全了記憶。
“我用一段太初古樹的枝葉,重塑了肉身。”天君道:“新的身體讓我失去了所有修為,但也讓神明暫時沒有注意到我還活著。”
神子接過話頭道:“然后你便利用這段時間,躲到了一個神明不愿留意的地方,也就是這里。”
“沒錯。”天君沒有隱瞞,說道:“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將修為提升到了地轉(zhuǎn)中境,并且從枯骨嶺一路走到了黑嶸國,你知道這一路我有幾次差點死在一些攔路宵小手中么?”
“我在黑嶸國逗留了兩個月,將修為提到了天變中境,我一直在找辦法借用魏家的大陣進行傳送,但魏家并沒有給我任何機會,無奈之下我只好用一支孤舟遠渡汪洋。”天君語氣漸冷:“我在海漂泊了七個月,這遠比我想象的要久,你知道有多少次我險些葬身波濤和風(fēng)暴之中?”
“在我到達血原時,我剛剛回到玄極,你又知道我有多少次險些陷入瘋狂,被這該死的血氣侵蝕!”
“這片焦黑土壤里的神罰之力,多少次讓我差點變成齏粉!”
“你又是否能體會到,為了躲避神明的眼睛,我畫地為牢枯坐在這血原之中已經(jīng)五百年了!”
“神棄一族尚有幾百族人相互陪伴,而這什么都沒有。”
“只有無窮無盡的…”天君激動的情緒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吐出了極為冰寒冷漠的兩個字:“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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