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的包廂真是安靜，這一會兒我都能聽到隔壁客人的談話內容，沉默的氛圍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流轉，還有越來越濃。我仿佛又一次重新認識了她，亦或是她早就變了，只是我沒有發覺。

        在我和林末菲做閨蜜的十幾年里，她在感情上拖拖拉拉的情況屈指可數。有好感就爽快答應，分手就利落處理干凈，不管是自己還是對方，她都不容許藕斷絲連。即使每一次被甩的時候，她哭得慘兮兮，喝酒喝到上醫院掛水，也沒聽她說過一次復合的事情。

        遇到欺騙的時候，她向來從不遷就，直接指出，很難原諒。但是這一次她不一樣了，時周的欺騙，她知道，時周的籌劃和逃避，她也知道。在愛情里，她講求的兩情相悅土崩瓦解。至少在我這里，林末菲的人設土崩瓦解了。

        我有些失落，又有些高興。失落她的另一面我從未得知，失落她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沒有告訴我；高興她在這場婚姻的開始就是清醒的，也高興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該說什么呢？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窈窈，我別生我的氣。”林末菲勾了我的肩膀，將腦袋擠進我的頸窩，反手揉了一把我的頭發，“我知道，如果一開始就和你說事實，你是肯定會反對的。”

        她倒是很了解我，一開口就找到了重點。我總是擔心她會受傷，對她也一直過度保護，甚至有朋友覺得我倆之間有點什么。其實，我只是不想再讓我的東西被糟蹋了，這些年為了林末菲失敗的愛情，我失去了我的新衣，失去了我的手表，還失去了高考一次就進入大學的機會，而她亦如此。

        我冷笑出聲，“如果這次你依舊失敗了，你不僅會失去婚姻，你還會失去我。”爛攤子收拾夠了，內心煩躁涌起，口不擇言起來。

        “不會的。”她信誓旦旦的說，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內。

        我自是不信她的承諾，時周這人的智商和情商，她也糊弄不了多久，玩不過的只能是她，“時周和以前的男人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她聽到我對時周的評價，沒有辯駁，反而是附和著我的話，“如果一樣，我不會選擇如此。”

        我不理解了，“怎么說？”

        “如果時周和以前的男人一樣，你覺得我又走進婚姻的理由嗎？”她捏了捏我的下巴，笑瞇瞇看著我，“我要的是穩定的婚姻關系，而時周算不二人選。”

        我猛地將下巴從她手里抽出來，不贊同的看著，“你又怎么確定時周和你會有穩定的婚姻呢？”

        “從你們調查的資料來看，時周是個濫情的人嗎？”她問我，“他交過女朋友嗎？有戀愛史嗎？”

        我心里一驚，沒有，時周的調查資料里面，沒有愛情這個選項。

        “沒有吧。”她張開雙手，聳了聳肩膀，“他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婚姻，我也是，從他沒有戀愛這件事就能看出。”

        是了，時周的愛情是空白狀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若他不對你動心呢？”我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也是我一直心有芥蒂的問題，“如果婚姻沒有愛情，你能堅持走下去嗎？”

        她停頓了一會兒，“其實，以前我覺得婚姻是一定要建立在愛情之上的，但是后來我慢慢不這么想了。戀愛的時候，你因為喜歡一個人，而和他在一起，有幸福的時候，也有傷心的時候，但傷心的時候居多。人總是和自己相處的時間最多，不管和喜歡的人感情有多好，你要生活，談戀愛只是其中的少部分時間。而婚姻狀態，亦是如此，兩個被綁定了一輩子的人，只是在早晚相見，同床也做不了同一個夢。掐指算下來，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四小時。”

        我訝然，又惆悵。林末菲的感情觀出現了裂變，而我可能見到了細微的裂縫，但卻沒有親眼見到，只是被告知了裂變結果。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時周這樣的人，婚姻困不住他的。”

        “我從未想過困住他，我只是參與和旁觀就夠了。”她神色輕松，“該我出現的時候，我就出現，不該我出現的時候我就不出現。”

        林末菲真是換了芯子了，以前的她，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時周是騙婚的？”今日重點坦白局，我要問個明白，她既然胸有成竹，我立馬啟動了自己的吃瓜屬性。

        羞怯一笑，林末菲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從那天晚上他把我帶走開始。”

        這么早？我又湊近了些，“你怎么會知道？他做了什么，還是你調查了他？”

        “其實，那天我喝了一點兒就開始裝醉了，從孫措帶我到酒吧，見到了幾個猥瑣男，我就知道和孫措沒可能了，就歪在那里，等待時機離開的。”她的語氣開始玩味起來，“哪里知道，突然旁邊來了個人把我扶起來了，孫措問他是誰的時候，他說是我老公，我也就干脆撲他懷里了。”

        說完，她有哈哈大笑起來，聲音都要掀掉包廂的墻壁了。

        唯恐她的聲音，引來其他包廂的側目，我趕緊捂住她的嘴，“聲音小點，隔壁這么多人呢。”

        “怕什么？我可是有老公的人了。”語氣自豪，姿態隨意。

        哭笑不得，這女人怕是有什么毛病。“你老公不在，出差了。”

        她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湊到我耳邊，“店子外面，應該有他的人守著，我來的時候有人跟著。”

        我有點慌亂，“那你剛剛說得那么大聲，你不怕你老公惱羞成怒，知道你已經查明真相，滅口啊。”

        說完我比劃了一下她的脖子。

        “沒跟進來，我確認過了。”她得意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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