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古舊王宅蠪侄擾夢(五)
楚淮舟雖不知這其中之事,但觀此般情形亦知,自己這是讓人給欺騙糊弄,行了借刀殺人之事。
頓時(shí),面若九尺冰霜凍雪,他本就長相凌厲略失柔和,此刻壓低微蹙眉峰,怒氣沖沖,冷刻清寡,令人不禁畏懼幾分。
盡量維持著溫聲,問道:“你這般做法是何意?!”
蕭璟泫臂彎中的小兒,讓出來的奶娘抱走,感輕松不少,小步挪著宛若上前打小報(bào)告般。
“小師叔,他是要拿蠪侄煉丹。”
楚淮舟只是用“我要你提醒?”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淺色薄唇動(dòng)了動(dòng),最終卻什么也沒說。
他得到默許,又沖著王員外冷冷嗤道:“你果真從一開始就不懷好心,真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嗎?那日留我為你家卸貨,后酬報(bào)我銀子,是故意為之吧?”
“后又尾隨我到了客棧,同時(shí)召來了找你尋仇的蠪侄,那時(shí)你便知曉我們的身份,也隱隱發(fā)現(xiàn),蠪侄幼崽畏懼我小師叔,故意設(shè)下圈套,引我們進(jìn)局。我說的可都對?”
王員外老奸巨猾,愣怔了一下,眼睛掃過跟前兩人,嘴里大笑著叫嚷。
“哈哈哈哈,小道士果真聰慧無比,只是后知后覺可就沒什么用了!”
他說著正要施法催動(dòng)鼎爐,一根泛著冷感青光的琴弦,割裂空氣,刺破穿透他手腕。
“是嗎?若我們只是將計(jì)就計(jì)呢?也沒有什么用嗎?”
“哇啊!啊啊啊啊!”
看似柔軟彈性的琴弦,即便沒有灌入靈力,依舊刺穿了王員外手腕,再回到楚淮舟手中。
他掏出手帕,慢悠悠地、細(xì)細(xì)地擦去透明亮琴弦上的血跡,直到干凈了。
那生出神智的弦線,才喜悅地扭動(dòng)身子,纏回在他凸顯的腕骨上。
泛著金光的爐鼎“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鼎蓋被摔開,里面滾出來的只是三塊廢棄靈石。
王員外抱著自己手痛得哭天搶地,吱呀亂叫,伸出鮮血淋漓的手,去撿地上的翻在地上的鼎爐,尖聲叫嚷。
“啊啊啊啊!”
又忽然湊進(jìn)楚淮舟眼前,“這是什么?!蠪侄幼崽哪兒去了?我的蠪侄哪兒去了?!啊?哪兒去了?”
“滾開!”楚淮舟嫌棄的寒聲道,身子不斷往后仰,施法甩出琴弦將他捆了起來,抖抖衣袖,“不要碰我!”
眼見自己對一位修為深不可測的道士,對一位身懷至極邪物的仙君,完全沒有勝算,竟當(dāng)眾耍起無賴起來。
在臟亂污血的地上翻滾,“沒天理了呀!除邪祟的道士居然動(dòng)手欺負(fù)平常凡人起來了!沒天理啊!簡直是沒天理!”
蕭璟泫對此看得目瞪口呆,算是見到了什么叫倚老賣老的厚臉皮。
他厭惡至極,只恨不能咳他一臉老痰。
“你這老頭怎的這般不要臉?!你舉著個(gè)能煉化萬物的鼎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尋常凡人?”
王員外身上的琴弦驟然收緊,鑲進(jìn)血肉之中,深可見白骨。
離徵弦畢竟是上古神武,試問蕭璟泫都不一定能承受這般寒痛,更別說他一屆散修。
而默許離徵弦這樣做的楚淮舟,只是冷冷淡淡地看著,淺紫眸中除了怒氣,還有不甚在意。
地上的人盡管有鼎爐護(hù)身,還是痛得滾來滾去,胡亂地?fù)]拳踢腳,“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口不擇言道:“啊啊啊啊啊!碧落云巔的道士仙君殺人了!啊啊啊啊!你就勒吧!有本事就勒死我!看全天下還有誰敢找你們求助祈愿!”
他這話說得倒沒錯(cuò),畢竟兩人上門之前早已自報(bào)家門,若是把他弄出個(gè)好歹來,風(fēng)評敗壞的是碧落云巔,指不定還會給師尊和閣主招來麻煩。
蕭璟泫連忙抓住楚淮舟手腕,“小師叔,這樣待他恐是不妥,要不,還是先松開他吧。”
楚淮舟不可置信地瞥向他,深知蕭璟泫是個(gè)疾惡如仇,且敢愛敢恨的種。
知曉王員外是貪官時(shí),就只恨不得能一口將人咬死,現(xiàn)在居然是在為他求情嗎?
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誰,現(xiàn)在顯而易見。
楚淮舟不知自己氣什么,怒得猛地甩開他手,冷聲道:“無需你提醒,本尊自有分寸。”
離徵琴弦松了些,王員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要站起身來,去拾自己的靈武金光鼎爐,不停惡狠狠地叫:“欺負(fù)人!”
眼看還差一點(diǎn),便能拿住了,楚淮舟驟然收緊拳頭,“為何要將蠪侄煉丹?或者說,你是想要復(fù)活誰?”
復(fù)活?竟還有這樣的說法?蕭璟泫歪歪頭,雖從古至今,到處都流行著這樣的說法,卻從來不見人成功過。
面對王員外震驚的眼神,蕭璟泫疑惑不解地注視,楚淮舟解釋。
“大約是三十幾年前,千秋國都流傳出以蠪侄煉丹,服下有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你定是聽信了這流言蜚語,是與不是?”
“不,不,不,這不是謠言!這一定是真的!你胡說八道!你什么也不懂!”王員外聲嘶力竭大吼著。
“你們都是騙子!頂著修真道士名號的騙子!想要搶我的蠪侄內(nèi)丹!”他正喃喃自語般說著。
又忽然癲魔起來,腳尖用力蹬地,飛撲向楚淮舟,“啊啊啊啊!去死!給我全部都去死!”
蕭璟泫眼疾手快抓住他靴子,重重摔在了地面,上好甚厚的青石,都裂開好幾塊。
“你殺了它們的母親不夠,還要將它們也一并殺了嗎?!蠪侄大多是群居,就不怕遭到報(bào)復(fù)嗎?!”
“知道為何你家宅之中,死去的只是為人父母之人嗎?就是活脫脫的報(bào)復(fù)。你還不明白嗎?因?yàn)槟惬C殺了它們的母親。”
他說話之間沒有感情起伏,語氣平靜又懶散,閑散得不像話。
王員外垂下頭,剛剛還憤懣沖天的眼睛中,點(diǎn)點(diǎn)消散了光,變得混濁起來,小聲囁嚅道:“那又怎么樣?我已經(jīng)沒有母親了。”
楚淮舟愣怔了一下,手指尖微蜷,離徵弦松開了捆得血淋淋的人,自己浸入一旁池塘洗凈了,才纏貼上他手。
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她命本該如此,無論如何,你逆不了天,改不了她的命。”
“這是我早年間,游歷時(shí)得到的蠪侄藥丹。”楚淮舟放下藥丸在他手中,“不信,你便去試試。”
“不!爾等休要誆騙我!”
王員外連滾帶爬地,急急往偏院房中跑去,嘴中不斷地瘋癲般念叨著。
“有了蠪侄煉成的藥丹,定能救我娘!定能救我娘!我定能將我娘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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