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姜行娓不懂。
但錦盒里的東西，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什么叫最是無情帝王家。
皇家的飯，沒有一口是可以白吃的。
所以姜行娓干脆選擇不吃。
她將圣旨壓在了箱底，平復了一會兒心情。
沒多久，南陽王過來了。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自打認識，她們好像從未如此平靜地這般看過對方。
“王爺何時回京？”她先開口問。
南陽王手掌壓著佩劍，說：“明日一早。”
姜行娓點頭：“那祝王爺一路順利。”
南陽王反問：“你就不想進京去看一眼？”
姜行娓既不點頭也沒搖頭：“京城我會去的，但不是現在。”
南陽王微微握緊手中的劍，又問：“那南陽呢？”
姜行娓壓住眼底的笑意，故意拖沓了一會兒：“南陽……我肯定會去啊。”
南陽王握緊的手掌瞬間松開，然后猛地將她攬進了懷里：“那本王在北疆等你。”
“好。”姜行娓答應他，算是承諾，同時也提醒他，“王爺可還記得，除夕那夜答應我的話？”
南陽王自然記得，低頭與她四目相對：“本王一定會惜命，等著你來北疆。”
姜行娓這才笑了。
她和他有不同的追求，暫時不能同行，但終于一日能同歸。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明州城便城門大開，南陽王率軍押解著越王和銀兩先行，沈斂之押解著聞家人在后。
姜行娓穿著一身男裝，站在城門口相送。
南陽王遠遠便看到了她，并未下馬，但眼神一直緊緊跟著她移動。
沈斂之同樣如此。
他沒想到，姜行娓竟然不肯同南陽王一起走。
她果然還是她。
盡管她的人生軌跡同上一世發生了巨大變化，但她最終，仍舊做了和前世一樣的選擇。
她想看遍四國九州的名山大川，想走遍每一種藥草生長過的地方。
她從不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選擇。
同他相比，她才是內心最為堅毅之人。
沈斂之自慚形穢。
姜行娓也同樣看到了沈斂之，在遠處對他認真地還了個禮。
不管她喜不喜歡他，她都感激他為她做過的一切。
沈斂之騎在馬上，沒辦法還禮，只能朝著她點頭，暫時別過。
待長長的士兵隊伍全部出了城，姜行娓才回到馬車旁，一共兩輛，一輛載人一輛裝著行李。
小滿同樣一副男兒打扮，笑嘻嘻地問姜行娓：“可算是塵埃落定了！小姐，咱們這就出發去蘇州？”
姜行娓點頭，剛要上馬車，遠處便又有一輛馬車飛快地朝著城門口跑來，車門處還傳來聞芮寧大喊的聲音——
“等等！姜行娓你等等我們！”
姜行娓詫異，待馬車到跟前了，才看到聞芮寧將聞筗邑也帶來了，驚訝地問：“你們來送我的？”
聞芮寧氣不打一處來：“誰要送你！你太不夠意思了！出去玩居然不帶我們！”
姜行娓可不是單純地出去玩，此一去，或許沒有歸期。
“我出門不是一兩個月的事，而且一路都不知會遇到什么，我可不敢帶著你。”
聞芮寧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叉腰憤憤道：“你瞧不起誰呢！我是怕事的人嗎！你出去游歷長見識，卻留我在家里嫁人，都是女孩子，你簡直太過分了！”
姜行娓知道她不想嫁人，倒也不排斥帶上她，只是看著聞筗邑說：“帶上你可以，但二哥不行，出了事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她話音剛落，聞柏與的聲音就在后方響起。
“你負不了這個責，那我和娘來負。”
姜行娓轉身，就見聞柏與和莊惜年從后面的城墻根兒下走了出來。
“你們……”
“古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也不影響我讀萬卷書，想要做對朝廷有用之人，便要懂民生看天下，娘已經允許了，讓我出去游學，同六弟妹一起。”
姜行娓覺得婆婆瘋了！
“帶一個拖油瓶已經很冒險了，您還讓我帶三個！我不干！”
莊惜年笑著看著她：“誰說讓你帶了。”
“什么意思？”
莊惜年望著城門外的遠方，又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四十二年的明州城，目光中多了一絲從前沒有的飄忽。
“后宅的日子，我也過夠了。”
姜行娓一下子就聽明白，嚇得直往自己馬車后面躲：“你們不會都想跟我走吧！”
“不行嗎？我是你婆婆，至少現在還是。”
姜行娓想到自己的身家都是婆婆給的，只能咬咬牙：“行，你是大金腿，你說了算！但我丑話可說在前面，出了門我可就不聽你的話了，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絕不會遷就你們！”
她還沒出閣的時候，就定好了游歷的路線，第一程便是從明州一路西行，去往蜀地。
聞芮寧抱著胳膊嗤她：“說的好像在家你聽過娘的話一樣！”
姜行娓無法反駁。
沒一會兒，莊管事便帶著車隊到了城門口，那一車車的行李，一看就不是臨時收拾的。
“咱們都走了，伯府怎么辦？鋪子怎么辦？”
“大姐和聞管事還在呢，大姐不愛出門，而且自小就愛跟著娘學打算盤，如今從越王府那狼窩出來了，就接管了娘手下的鋪子，以后大姐負責掙錢，咱們在外頭花！”
“那感情好！”
姜行娓無比同意這個決定，一刻都等不了了，這就帶領她的婆家游玩小分隊出發！
剛走了沒多遠，莊管事就發現了不對勁，低聲說：“夫人、少夫人，咱們后頭有兩隊人馬跟著，相距大約半里路。”
莊惜年看向姜行娓。
姜行娓覺得詫異：“兩隊人馬？”
“是！而且兩隊人馬距離很近，應該是認識的，否則早起沖突了！”
姜行娓知道，南陽王留了一隊私兵保護她。
另一隊是誰的人？
能和南陽王的私兵和諧相處，那肯定也是來保護她的，難道是——
想到那張畫大餅的圣旨，和突然冒出來的遠在皇城的便宜爹爹，姜行娓悟了。
“讓他們跟著吧，不用管。”
她畢竟是有爹的人了，既然生了她，那個當爹的總得有點用處。
她們父女，終有一日會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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