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百萬里山河氣象，匯聚一山

        蒼翠的群山層層疊疊，似海上的波濤，起伏不定。

        這是趙王朝十萬里東方浩土的著名的無量山脈。

        玄當山，就在這大片波濤當中，是不起眼的青色浪花一朵。

        盡管如此，此山也出落得雄奇險秀。

        山上，有一道觀，民房七八間。

        居住著幾個在此隱修的道士，灶房一般的煙囪上，滾出裊裊白煙，空氣當中，回蕩著苦澀的草藥的味道。

        “師父師父，有個人來山上了，說想在玄當山掛單。”

        一個臉上長滿了天花痘坑的青年，奔跑著到了灶房里頭，喊道：

        “師父，你……”

        卻是這一聲喊，讓灶房內傳出了一聲惱怒的叫聲：

        “喊什么喊，為師在煉丹呢，差了火候，你還想不想成仙了……”

        嗓子甕聲甕氣，聽聲音就能感覺到那個人是一個大胖子，聲音像是從極粗的喉管發(fā)出來的，讓空氣里都有著回音。

        惱怒之后。

        從那灶房兩扇門里頭擠出來了一堆肥肉，這個人看起來足足有四百斤重，肚子和脖子上的肉都變成了一圈一圈的堆疊在身體上。

        身上更是散發(fā)著一股惡臭，皮膚大部分都是潰爛的，頭發(fā)亂糟糟的，頭發(fā)之間還鉆來鉆去一條條白色的肉蟲。

        衣服是破抹布一樣，沾染著灰塵、果皮、食物的殘渣。

        說他是人，其實算是夸贊了。

        分明就是一頭人形的大肥豬。

        滿臉天花痘坑的道童，卻好似習慣了空氣中宛若糞坑般的味道，對著大肥豬一樣的肥肉男人委屈道：

        “是有人來了，您說過，咱這地方等閑不會有人來，還是個道士，所以就趕緊來告訴師父您了……我看那道士，年紀輕輕，身上有一股非同凡響的氣質，說不定是……”

        “嗯？”

        肥肉男人臉上被肉擠成了一條線的眼睛里，微微閃爍光芒：

        “是個道友？人在哪里？叫什么？道號是什么？”

        “貧道陸崖，道號蕩魔。”

        伴隨著這一聲話語，從這幾間平房道觀外的不遠處上山小路上，走來了一個青年，一身簡單的黑衣，系成了道袍，頭發(fā)也不束起，就那樣披散著，任山風吹動。

        腳下，更是沒有穿鞋，赤足走在山路上。

        “蕩魔？”

        從灶房內擠出來的四百斤肉道人，心中一動，好大氣的道號，便晃悠著一堆肥肉，上前道：

        “原來是蕩魔道友，聽弟子說你要在本山掛單，不知道伱奉的是哪路仙佛，修的是哪路天命道法？”

        他這一晃動。

        渾身的臭味便朝著陸崖沖擊了過來。

        陸崖眼神平靜。

        已經看清楚了這肉道人身上的法力極為駁雜淺薄，只有知命一階的法力，而對方之所以是這樣的一個形象，他也清楚。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了。

        對于這個世上的幾個大宗門所侍奉的天命為何，已經基本有一些了解了。

        如他此前所點殺的那四海道盟的青云道人，所侍奉是掌管一切相貌和衰老的主，閹茂天官。

        首陽劍門侍奉的是兵主，掌管人間一切的暴虐，信奉強大的暴力和虐待，首陽劍門通過暴力和虐殺來取悅兵主，參悟兵主天命，修行登階。

        那佛母寺，則是侍奉的血肉佛母，掌管著血肉里的力量，所以那佛母寺方丈天龍，成就了世上的第一血肉金身，擁有“第一廣力”。

        還有那劉機侍奉的天命，象征著天機和智慧，但每當他靠近那無窮的智慧，想要看透天機，其壽命就會瘋狂的燃燒，一個道行不低的修士，壽命卻還不如元巨陽多。

        這就是這個世上眾多門派侍奉的天命的特色。

        一眼就能看出來。

        眼前這居住在玄當山里的肉道人，侍奉的應該是當世另一大派“慈靜齋”供奉的那個主，叫做“無垢金剛”。

        慈靜齋，是個頂尖大勢力。

        與那佛母寺、劍門，都可算是同一檔的級別。

        所以其門派內的天命特色，也不是什么秘密。

        人世上的一切都是有主的，主就是不同的天命，這個慈靜齋背后的主“無垢金剛”，掌管的就是世上的腐爛和疾病。

        祂，是一切腐爛和疾病的主。

        所以修行這個天命的人，就算是正常人，也會因為在這條天命的登階路上，肉身會開始腐爛，皮膚會開始流膿，疾病會開始蔓延。

        身體會便成為培養(yǎng)一切疾病和腐爛的土壤，只有這樣，才能靠近天命，得到修仙的法門，吐納靈氣，獲得力量，期望長生。

        “奉的哪一路仙佛，修的哪一路天命道法嗎？”陸崖對肉道人的問題，微笑答道：“我奉真武天尊，修的是蕩魔道法。”

        “真武天尊？”

        肉道人的臉上那堆滿了肉的細縫眼眨了眨：

        “這是哪路天尊？蕩魔道法又是什么道法？”

        他沒有聽說過。

        但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懷疑，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撿到了一篇“慈靜齋”知命法的人，算是野路子，天下的天命那么多，他也的確只聽說過最著名的兵主、佛母和自己修行的無垢金剛。

        但既然對方能夠說得出來天命和修行法。

        便肯定是一個知命了的。

        這對于只抱著一層無垢金剛知命法，在深山苦修，下一步怎么樣沒辦法突破的他來說，簡直是個天大的好事。

        當即，肉道人就對陸崖身上的那什么《蕩魔道法》有了一些狂熱。

        “只是掛單，當然沒問題，這玄當山大得很，也不是我們師徒的地方，你要是不介意，就住在我們這道觀中吧。”肉道人上前一晃，地都震了一下。

        陸崖看了一眼那臭氣熏天的幾間平房，微笑婉拒，道：“不必了，貧道隨便在山上結個廬子，或者找個巖洞便可，只是先跟你主人家道聲招呼。”

        “好說好說。”肉道人熱情的道：“忘了介紹一番，貧道道號松溪，這是我弟子，叫做武吉，道友是要在這山中長住了對吧，你我可多論道交流一番。”

        “自當如此。”陸崖含笑點頭：“那貧道便自找一地了。”

        “請，有事盡可讓我弟子幫忙。”肉道人甕聲道。

        目睹著陸崖朝著對面的山崖走了過去。

        肉道人眼中升起一絲興奮。

        這青年看起來倒是好說話的，等過段時間，關系好了，就前去討教修行之法。

        離了那臟臭道觀后的陸崖。

        孤身一人來到了這玄當山的山崖處，找了一個巖洞，從這里剛好可以望見肉道人師徒的那道觀，望著那師徒身上的肉瘤和膿瘡。

        陸崖抬頭望天。

        似不止能夠望見一條天命。

        從這兩個可憐的修道人就可見一斑，明明是一心向道的人，卻因為那些骯臟污穢的天命把持著世上的一切，就被迫把自己好一副珍貴的人身，給糟蹋成了這副樣子。

        人身，不管是在哪個世界，都是極珍貴的。

        損傷一絲，都是不該。

        在這方世界，卻偏偏讓人自殘、自虐、讓人生病、腐爛、長滿瘤子，讓人變成瘋子，才能夠向道修行。

        這是因為那些東西本身就是這樣骯臟不堪的污穢。

        便要將整個天地也同化為他們的一部分。

        這樣的天地，這樣悲苦的眾生……

        “就從玄當山開始，恢復正軌吧。”

        陸崖立足山崖。

        頓時。

        這一路走來的東方浩土，整個天地世界四分之一山河格局的氣象，都被他引到了腳下之后，散入了這玄當山之中。

        猶如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

        卻在下一刻。

        轟隆！

        天地劇震。

        整個天地之間的東方百萬里方圓大地，都因為陸崖在玄當山山頂的那么輕輕一跺腳，而動蕩了起來。

        一年時間。

        陸崖從那大王村出發(fā)，抵達了這玄當山，一年之內，走過了東方浩土百萬里山河，走過了九千九百八十一處格局寶穴，將之全都如同串聯起來。

        就如同那帝王冠冕上的旒珠。

        一處處的山河格局，是珠子。

        陸崖如一根串起它們的銀針，腳下的路，便是串起來的一條線。

        此時。

        這百萬里山河，九千九百八十一處“珠子”，全都發(fā)光了，在整個趙王朝東方浩土上面，亮起來了一個圖案。

        一瞬間，天下各路元神真人都瞬間有所感應，望向了東方。

        玉京城內的陽迦神山上，有白衣教主眸光俯瞰而來。

        佛母寺內的舍利塔中，一雙佛眼，似乎劃破虛空，落在了東方大地上。

        首陽山中，站在山巔上的一道挺拔古劍般的沖天劍氣，微微所感，其內一位白眉老人，看向了東方。

        “有人……”白衣教主輕輕自語。

        幾道聲音在各處同時望著東方開口：

        “有人要成元神！”

        玄當山上。

        陸崖立足一瞬。

        整個天地四分之一的格局大勢，都朝著這座山洶涌而來。

        百萬里山河，宛若活了過來。

        朝著這里拱衛(wèi)。

        無邊的氣機，氣象，在整個山河大地之上，好似百鳥朝凰，千龍朝蒼、萬靈膜拜天神一般。

        一個踏足。

        無名小山，便成為了天下第一福地！

        山不在高，因仙而靈。

        瞬間，因這一個踏足，成為了東方浩土的中央氣穴。

        這個改天換地，再造山河格局般的動作，陸崖用了一年時間準備，最后成功，卻只是這么一個落足罷了。

        呼！

        陸崖在山頂盤坐了下來。

        無邊氣象，滾滾而來！

        呼！

        他接受著整個東方浩土的氣象洗禮。

        吸！

        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吐納整個東方浩土的氣息，將這股大氣象吸進來體內，再吐出去，如此循環(huán)，體魄開始亮起來了。

        玄當山上的那道觀當中。

        肉道人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未曾開天眼，看不到絲毫氣象的變化，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腐肉”在發(fā)顫。

        就好像小鬼，忽然處在了太陽下一樣。

        渾身都發(fā)抖！

        “難道是要突破了！！?”

        他顫抖又恐懼的幻想著：

        “無垢金剛，終于肯再見我一面，接引我再上一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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