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 抉擇
熱爾托夫趕到卡累利阿方面軍的時候,已經是四一年的九月份了,當時的北線戰(zhàn)況已經進入了相持階段,方面軍頂住了來自芬蘭人的進攻,并將戰(zhàn)線維系在了西利察河至維斯里河一線,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壓根就沒有了,熱爾托夫在那里賦閑了將近一整年的時間,因為缺乏有力的表現,在調離卡累利阿方面軍的時候,竟然從軍政委級直接降到了師政委級。
這可是在戰(zhàn)爭時期,別的指揮員、軍事委員們,只要沒有特別糟糕的表現,都能夠在軍職上得到迅速的提拔,一場戰(zhàn)役打下來,連勝三級的事情多不勝數,可熱爾托夫呢,他在北線虛度了將近一年,不僅沒能得到提拔,反倒大踏步的往回退了一截,試想,他又怎么可能沒有點情緒?
于是乎,從那之后,熱爾托夫就怨恨上了朱可夫,兩人之間的矛盾也是由此而來,衛(wèi)國戰(zhàn)爭結束之后,軍中對朱可夫展開批判的時候,熱爾托夫也是表現比較積極的一個,甚至可以說,他對朱可夫的憎惡情緒基本上是不加掩飾的。
在任何崗位上,將個人情緒帶入工作中,都是不可取的一種行為,從這一點上講,熱爾托夫的所作所為,的確是有些過分了。但是話說回來,如今的熱爾托夫畢竟是聯盟陸海軍總政治部主任,而總政治部是什么樣的機構?它是專門負責蘇聯紅軍系統(tǒng)內各類黨務工作的部門,而黨務工作中則包括了干部管理以及思想政治工作這兩項,朱可夫想搞一個軍事院校,卻不想受到總政治部的制約,他這是想干什么?是想廢棄布爾什維克黨對軍隊的領導權嗎?
最重要的是,他組建軍事院校這件事,不僅沒有得到陸海軍總政治部的批準,同樣也沒有得到中央主席團以及部長會議的批準,他甚至都沒有同任何聯盟的領導機構打招呼,自己就把一切都定下來了,他這是將聯盟的整個軍隊系統(tǒng)看成自己家的了嗎?
面對馬林科夫的第二次質問,維克托沒有說話,只是笑著攤了攤手,實話實說,他也很想知道朱可夫的腦子里是怎么想的。
或許,這位元帥同志認為自己的功勛足夠高,功勞簿足夠厚實,所以,在斯大林同志病逝之后,就不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吧,又或者,他覺得自己這次回到莫斯科之后,就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制約得了他了。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同志!”看到維克托臉上的笑容,馬林科夫似乎更加的惱火了,他認為對方這是在嘲笑自己。
沒錯,朱可夫的膽子為什么這么大?斯大林同志還在世的時候,這家伙雖然也很囂張,但類似這種離譜的事情,他肯定是不敢做的,因為這家伙非常清楚,一旦他這么做了,斯大林同志反手就能將他打為“叛亂分子”,不管他有多大的功勞,都會直接被送到刑場上去槍斃了。
而現在呢,斯大林同志不在了,所以,他又回到了莫斯科,而且前腳剛回來,后腳就搞出了這么一件事。他這是在干什么?毫無疑問,他這是在示威,在向所有人表明,他這個元帥并沒有將自己這個聯盟最高領導人放在眼里。
維克托為什么會笑?很簡單,他這是在看自己的笑話,在嘲笑自己缺乏掌控力,不能對朱可夫這樣的軍方將領產生足夠的威懾。
不過,語氣嚴肅的這一句話剛剛說出來,馬林科夫就意識到自己想錯了,畢竟這件事都是維克托主動向自己匯報的,如果他真的想看自己的笑話,大可以在這個問題上保持沉默,等到朱可夫將來真的把這個軍校建成了,然后消息再傳出來,他這個聯盟最高領導人將會丟更大的臉,到時候,他甚至會落個威信掃地的下場。
“我們必須對格奧爾吉·康斯坦丁諾維奇·朱可夫這種危險的做法,做出正式的、嚴肅的反應,”放緩語氣,馬林科夫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的意見是,撤銷他國防部第一副部長的職務,讓他從哪里來,再回哪里去......不,不僅如此,我們還應該撤銷他中央主席團候補委員,甚至是撤銷他中央委員的身份。”
身子微微前傾,他用右手的食指在面前的茶幾上用力敲了敲,最后補充道:“我們必須以他為例,告誡我們的元帥、將軍們,所有攸關軍事的問題,都是關鍵性的問題,不管是誰,只要在這個關鍵性的問題上違反原則,觸犯紀律,就必然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維克托摸著口袋,掏出一包香煙。他從煙盒里抽出兩支煙卷,將其中一支遞給馬林科夫,又替他點燃了,這才說道:“格奧爾吉,在原則上,我支持你的決定,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將朱可夫召回莫斯科的決定,是由赫魯曉夫與布爾加寧兩位同志做出的,他們也得到了米高揚等同志的支持,當然,華西列夫斯基以及庫茲涅佐夫等軍隊的同志,也是支持這項決議的。如果你要在中央主席團推動新的決議,將朱可夫再逐出莫斯科,我擔心會引來各方面的反彈。”
維克托的這種說法是比較委婉的,不過即便是這樣,馬林科夫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作為聯盟最高領導人,馬林科夫要想將朱可夫逐出莫斯科,其實并不是一件多么簡單的事情。當然,他的確可以拿著朱可夫擅自組建軍事院校這件事來做由頭,在中央主席團中推動罷免朱可夫的討論,但他要撤銷朱可夫國防部第一副部長的職務,可能難度不是很大,但要想拿掉對方中央主席團候補委員,尤其是拿掉對方中央委員的身份,估計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因為后兩項動議,很可能會遭到赫魯曉夫與布爾加寧的阻擊,中央主席團內的一部分委員,估計也不會認同,畢竟這樣的處罰的確是太過嚴厲了。
除此之外,朱可夫盡管被趕出莫斯科很多年了,但他在軍隊中的威信依舊還是很高的,支持他的將領依舊不少,比如說身為海軍總司令的庫茲涅佐夫,他就是朱可夫的堅定支持者,自從斯大林同志病逝之后,這家伙就沒少為朱可夫說話。
而對于馬林科夫來說,他的難處就在于,朱可夫擅自組建軍事院校這件事,其實是打了他的臉,如果他不嚴肅處理的話,他的個人威信就受到了挑戰(zhàn)。同樣的道路,若是他的處理決議未能如數在中央主席團中獲得通過的話,他的威信同樣會受損,到了那個時候,他的臉依舊是被打了,只不過扇巴掌的換了個人罷了。
“你有什么想法?”不管心里有多少的憤怒,馬林科夫總歸還是沒有失去理智,他知道維克托說的話沒錯,因此,在稍微沉默片刻之后,他問道。
聽他問出這個問題,維克托心下暗自嘆了口氣。實際上,他之前說出那么一番話來,聽著是希望馬林科夫能夠冷靜一些,但他的真實目的,卻是對馬林科夫的一種試探。
從內心的真實想法來講,維克托倒是希望馬林科夫能夠果斷一些,毫不猶豫的在中央主席團的會議上,以聯盟最高領導人的身份,直接提出他的意見——他就是要抓住朱可夫的這個錯漏,將他趕出莫斯科,并且要直接拿掉他主席團候補委員,乃至于中央委員的身份。在這件事上,誰站出來反對都不行,甚至誰反對誰就是他的敵人,他就要對付誰。
這種激烈,不留余地的做法,看上去似乎一種冒險,但考慮到當前的局勢,馬林科夫最終達到目的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為什么這么說?答案很簡單,因為新一屆的全聯盟代表大會才剛剛結束,新一屆中央委員會才剛剛建立起來。而在這次的全代會,尤其是中央委員會的第一次會議上,赫魯曉夫與布爾加寧的政治組合遭受重創(chuàng),他們志在必得的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職務,被維克托半路截胡了,赫魯曉夫全面批判斯大林,批判斯大林主義的路線,在黨內遭到了大多數人的抵制,此時此刻,正是他們的政治影響力最低,黨內影響力最薄弱的時期。
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若是馬林科夫選在這個時候,對赫魯曉夫窮追猛打的話,有著維克托這個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的配合,赫魯曉夫即便是不死,估計也得脫一層皮。而在朱可夫的問題上,這家伙畢竟是真的犯了錯誤,而且是很嚴重的錯誤,他的行為已經在事實上威脅到了布爾什維克黨的統(tǒng)治根基,影響到了聯盟的國家安全。馬林科夫拿這個錯漏出來,對朱可夫窮追猛打,赫魯曉夫都不見得敢站出來替朱可夫說話,因為一個搞不好,他自己都會被裹挾到政治旋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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