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時候，鎮上的孩子總喜歡在兩戶人家門前戲耍，一戶是趙憨頭的鋪子另一戶則是鎮西稍大些的人家，不為別的，這兩戶人家門前種著幾株枇杷樹，北地孩子自小吃的都是粗糧，基本吃不到新鮮的果子。因此在春末夏初的時候，天氣稍微回暖，總有一幫孩子會到枇杷樹下尋找樹上的小果子，南方的樹到北方存活已經是萬幸，結果更加是少，但每年下來樹上都會結下數個，孩子們一旦找到就會大聲宣布告知周圍的孩子這顆果子屬于自己。

        趙構小時候每每也老愛跟著孩子去找果子，不過趙構愛去那戶大一點的人家，因為自家門前樹早就已經讓他數完并且分配給相熟悉的孩子。每逢枇杷葉綠果黃的時候，趙構都會讓老爹摘下最先熟的一顆，火速一頓小跑到那棟野墅前，拿給那個住在里面年級稍小些的姑娘，她總穿一身青衣。

        第一次姑娘來自家門前找枇杷，趙構才剛剛做好飯，拿著泔水準備倒掉。小青衣剛好撞見就開口問到：“你怎么自己做飯，你娘為什么不做飯呢？”

        趙構自幼就沒見過母親，也為此問過趙憨頭，老頭從不回答只是沉默。自此之后就父子二人就再也沒談過這個話題，至于趙構，雖然很想問問關于母親的一切，但是家里根本沒有關于母親的畫像或者字跡的遺留，久而久之也只能把這一份牽掛放在心里。

        這時，一個女孩站在面前驀然這樣疑問，趙構心底像是積水已久的棉花，被人輕輕一碰就開始洪水泛濫。他就站在原地沉默，慢慢蹲下來，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像是在黑暗之中尋找著關于母親的哪怕一絲的痕跡。女孩看到趙構蹲下來，慢慢小步子踱過去輕輕的拍了一下趙構的肩膀，小聲的說了一句

        ”阿爸說，我娘去了天上的世界，你娘也是么？你別難過我家有枇杷，我去給你拿，阿爸說吃點酸甜的就不苦了”

        說完小姑娘就快步跑出了院子。趙構只聽一陣噗噗噗的塵土聲，等睜開眼睛就看見小姑娘滿臉堆笑雙手攤開，兩只小手掌心正是分別放著顏色不一的枇杷，一顆估計是剛摘下來的比較飽滿，另外一顆則是皺皺巴巴估計是已經放過好長一段時間了。

        小姑娘有些氣喘說：“給你，枇杷樹是我娘和我爹一起種的，結果子了我就讓阿爸摘下來，我舍不得吃，看你這么苦，給你倆顆吧，一顆是今年的頭顆熟果，另一顆是去年我爸制的醉枇杷。作為交換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趙構，你呢。”

        ”我叫秦衣。”

        至此之后像是兩個孩子之間的惺惺相惜，又或是同病相憐，趙構對這個名字叫秦衣的姑娘有一種深深的認同感，也因此記住了她的笑靨。

        今年枇杷熟的時候，趙構依照往年的習慣拿著枇杷去往野墅外，向野墅里面張望，這次卻意外地看見一個和秦衣穿著一樣的青衫的中年人，儒生打扮，趙構手里捏著枇杷也不說話。中年人卻主動走過來笑眼問道

        “小家伙，你在等誰呢？還是想吃枇杷”

        “我有的，我等青衣，給她吃枇杷，這個是我家樹上結的，很甜”

        儒生答到

        “那我知道了，不過你得等一會，青衣這會正在里面跟著家里的廚娘學習怎么下廚。這個丫頭啊，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趙構點點頭，默不作聲。

        儒生轉過頭去，看著一樹的綠葉，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和趙構在說話

        “借書滿架，庭前松竹，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都不如這枇杷兩株，雖說是南方的植株，到這北方長得卻亭亭玉立，枝繁葉茂，結的果實也是酸甜可愛。小家伙你覺著是不是”

        趙構只覺得儒生說話不似自己家里的老爹那樣粗聲粗氣，語氣也柔和好聽，至于說的具體是什么，他也只聽得最后那句枝繁葉茂酸酸甜甜，并且覺得說的十分正確，于是，狠狠點點頭，深以為然。

        但是轉念一想，卻有些好奇為什么自家門前為什么會有這枇杷樹，老爹不像是眼前書生這樣文縐縐的。突然想起青衣說過，枇杷樹是娘親手栽種的，于是將手中的枇杷塞進儒生手里，然后拼命跑回家，想看看那一株這么多年都不曾細看的枇杷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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