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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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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沒釣到幾條,卻釣到一條美人魚,用嗓音及樣貌來蠱惑人心,反手把她拽到海里去。

        柴種玉上岸的時候有幾分生氣,她今天吹了八百回頭發,簡直疲了。不吹?頂著快幾斤的濕漉漉的頭發,吹?她頭發多,沒有人幫忙的話,吹頭發的時間半小時起跳,擱誰能開心的起來?

        深一腳淺一腳踏著海灘沙子,往別墅走,經過一位男模醉醺醺的口無遮攔笑道:“種玉小姐,我想做你的狗,給個機會吧?”柴種玉還沒消氣,殃及無辜道:“后面那位也是這么說的,要么你跟他商量著再找一個,湊個三頭犬來應聘?”

        被隨手指了一道的死翦落寞的低下頭,沒吭聲。待男模走遠,柴種玉回頭瞥了眼少年人,他沒什么情緒的板著臉,繃著下巴,仍沒抬起頭,看腳下人影憧憧,與沙子無聲碰撞。

        其實‘活著’那段話后面還跟了幾句。

        是有天下雨,淋過雨太興奮了,睡不著胡亂寫了幾首完全不押韻的詩,結果寫著寫著就開始喪了。

        活著是慢活,死了是快活。

        汝要以為是慢工出細活,到頭來不過是半死不活。

        人就像河豚,氣性不大,也就不怎么愛活了。

        倘若氣性大,那跟鞋刷也沒什么區別,會被人摁著頭摩擦。

        死翦現在就覺得自己像一只河豚,這個世界就是一只巨大的鞋子,他在被無形的力量拿捏起來擦鞋子,很生氣,但現在就是氣過頭了,就不怎么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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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島是私人島嶼,不大,島上房子也不多,走個百來米就到了她的房子。

        “剛才那句話過分嗎?”推門時,屋里的燈光瀉了出來,淌在門前茂密的樹冠枝頭上。柴種玉沒進去,倚在門邊,雙手環胸看他,臉部半明半暗,也沒什么情緒,可但凡有耳朵,便能聽出這語氣里沒有高興的意思。

        死翦搖搖頭,隨口吐出二字‘沒有’,順勢推她進去,“去洗個熱水澡吧,出來我給你把頭發吹干。”

        “那你擺這臉色給誰看?”柴種玉被他推進玄關,反手鉗著他的下巴,有條不紊地說了句話。

        死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腳后跟踢上門,才愣得睜大了眼皮。

        他吃驚:“說什么?”

        “我該怎么哄你?”柴種玉收回手,慢條斯理地重復一遍,說完又覺得這不像她,笑著嘆了口氣。

        死翦聽完了卻又有點繃不住臉了,嘴角違背理智的咧開。

        “什么呀,這不是門兒清嗎?”

        還怎么哄?

        一不留神就讓人顴骨與太陽肩并肩。

        還好他在表情管理這方面是專業的,萬把塊錢的行為治療和表情管理專業課沒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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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太長了,怎么還沒過去。

        死翦隨便沖了個涼,把海水沖洗干凈,就換了衛衣牛仔褲上樓,蹲在主臥浴室門口玩手機。

        柴種玉要麻煩一些,她那頭長發美得不行,可美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在門口等了足足十幾分鐘,柴種玉才包著頭巾出來,開門關門的瞬間瞥到他,不咸不淡的,顯然心里窩火,倒不是生他氣,只是覺得麻煩,所以心下煩躁。

        他眼力見好得很,看在眼底,抱著吹風機就狗腿子的上前去,“姐姐姐姐,我幫你吹。”

        柴種玉短暫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似默許,在鏡子前坐下來,毛巾一摘,瀑布長發落下來,發梢仍往下滴水。

        人生病了就容易瞎想,精神病也不例外,吹風機轟轟一片的噪音里,死翦想到了很多,柴種玉這么長的頭發,自己洗肯定不方便,如果他們在一起了,日后同居了,首先他要往家里搬的第一件大件一定是洗頭床。

        可這事兒,略微復雜。

        他即不可能和柴種玉在一起,也不可能日后同居。

        思之及此,他驀然迷茫。

        這一天太長了,他即沒想好將在幾點結束這漫長的‘今天’,也沒想好他該以何等姿態殺青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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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點,不少人齊聚在沙灘篝火旁。

        時間還早,倆人無意過去,避囂習靜,便到了別墅的露臺,賞賞月亮,喝喝小酒。

        成年人的生活形形色色,卻永遠少不了兩樣東西,煙酒,就像臨海邊少不了煙花。

        柴種玉手里點著煙,吸了兩口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與死翦真是無話可說,沒有共同的社交圈子,年齡也差的太多,哪像和白凝康煬湊到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

        “你能喝酒么。”

        柴種玉的嗓音似混雜了逼近凌晨的海風,冷冷的,也倦怠的。

        不能。最好不要。醫囑是這么說的。

        可無論啥病,醫生都會這么說。

        死翦經她提醒才憶起這件事,可為時已晚,他只能點了點頭,說:“能喝,茶和咖啡才不能。”

        柴種玉冷淡地‘嗯’了聲,又吸了一口煙。

        眼前又只剩下海浪濤濤拍打的畫面與聲音。

        約莫是太安靜了,又或是因為其他的,她有點自暴自棄地問起了死翦的學習。問出口了,她就覺得這話題挺沒腦子的,估計沒有年輕人會想聊這樣的話題,無趣又無聊。

        “還行吧。”死翦看著手里的酒,瓶壁結滿水珠,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自舌尖漫延開來。

        何止是還行吧,好的簡直不得了。

        柴種玉工作期間總是不理他。

        韓宇也差不多,他是競賽進的大學,不久加入學生會,接受系里辯論賽,還要準備四六級,上個月進了他叔的事務所取經,忙得焦頭爛額,最后還要勻出時間給女朋友。

        路也和陳芒星就不用說了,一個契約精神跟樂隊走,一個將妹妹的撫養權攬到自個兒身上。

        基于種種,死翦成了最閑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病久了得出一套屬于自己的經驗,漸漸地,他可以分辨出躁狂期和‘平常期’的不同。

        每當他覺得自己不對勁,過于興奮,什么也不做卻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時候,他‘熱衷’于把自己鎖在房子里學習,學校也不去,假也沒請,班主任的電話打到溫昌仁那里,溫昌仁只會請保姆和護工上門負責他一日三餐,順便檢查他死沒死。

        天天萬物生,他心里死灰又復燃,愣是把新教材的物理生物化學,外加語數英十幾本教科書從頭到尾啃了一遍,除此之外他嚴重懷疑他們學校的出題老師的水平跟高考是有差距的,因此他又托以前一中的老師定期拿幾套試卷。

        也許是他高中前兩年閑著無聊就接觸過更高階的知識,像導數微積分、法理等,再回來學這些簡直是倒著解。

        這么說很離譜,但他的思維不是單純從解題出發,而是自己出題,在短時間內靠自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定理,把教科書試卷上那些幾何題全在腦子里過一遍,然后自己出題,碰見一道題,他可以在幾分鐘內想出一堆同等套路的題,形成一連串的思維鉤子,一并解了,這么做可以為下一個題型擠出大量時間。

        另外學會看書也很重要,他從不迷戀做卷子,也不覺得只憑做題就可以考top學校。

        因此他基本是一周一卷自測,做知識點覆蓋,查漏補缺。

        只要到高考那兩天不撞上郁期發作,他十有八九top2學校其中一所穩了。

        當然這也很有可能是躁狂在作祟,讓他盲目的自信自己的能力。

        但到目前為止,死翦對自己還是抱有極大的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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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地上的篝火旁,有人在放不上天的小型煙花,有人搬出巨大音箱正在放歌,他們圍著篝火跳起了舞。

        歌挺好聽的,但死翦的英文實在算不上太好,他連高考外語都選的俄語。

        “這是什么歌?”他問。

        “newyear\''seve。”她唇齒輕壓,單詞輕輕地自唇縫兒溜出,一同帶出霧白地煙氣,裊裊地隱于黑夜。

        “什么意思,除夕?”

        “嗯。”柴種玉深呼吸一口氣,漸漸感覺到了接近深夜凌晨的冷意,“就是新年的意思。”

        他們離熱鬧喧囂的人群,不到一個視野的距離。夜風輕輕掠過,微微曳起她飄逸的裙擺,沒有束縛的頭發被微風吹著輕撫臉龐。

        死翦不費多少時間便找到這首歌,他舉著手機,看著歌名,又看看柴種玉,拇指摁下播放鍵。

        只是前奏,便將黑夜感立了起來。

        沙啞的英文女聲一出,仿佛孤獨被具象化。

        ……

        myfriendwillyouflywithmeintofire

        我的朋友,今晚你會和我一起飛蛾撲火嗎

        it\''snewyear\''seve

        在這新年的煙火中

        we\''reallowedtonighttopretendwe\''refree

        今夜,讓我們假裝我們還無拘無束

        ……

        死翦認真地聽了一會兒,忽然樂了。

        “笑什么?”柴種玉不明所以,裊著腰肢靠在圍墻邊上。

        “問你,”死翦說了一連串的英文單詞,“這句話你怎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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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種玉想了下,沒想出什么。

        “這是病句。”

        死翦:“按你這么說,no也是病句,因為不是完整的一句話,一定要在后面加itisn\''t等,取決于問句,否則扣分。”

        “……”柴種玉張了張嘴巴,氣笑了,“高中生這么敏感?”

        死翦也笑:“快點。”

        柴種玉回想他方才說的幾個單詞,確定沒有什么更深的含義,那其中奧秘便只有說出這句話的人才懂,她只能試探性地說出字面意思。

        “恍惚的微醉的寶貝,可以是放縱地?”

        簡直不成一句話。她腹誹著。

        死翦輕輕搖頭。

        “那是什么?”柴種玉耐心地問。

        “我只是剛才瞎想的。”

        死翦不想說了,聽完正確含義后他就清醒一些了,自己想的那都是什么亂七八糟……

        “快點。”這回輪到柴種玉催他。

        好吧。

        死翦說:“凩蜺屋隙打鈴,堪比荒唐里。”

        柴種玉愣了一下,過了兩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剛才那一連串句子的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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